就和第一天晚上來的時候看到的一樣，康沃利斯城的東城區依舊是那個老樣子，破破爛爛的老建筑，坑坑洼洼的滿是污水的道路，空氣中洋溢著惡臭味，夜晚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滿是死寂。

    “果然我還是不喜歡這種地方啊。”

    默林扯了扯脖子上的喰蛇，把這條猙獰的蟒蛇當成圍巾一樣遮住鼻孔。

    到底是條超凡蛇，喰蛇的身上倒是沒有普通蛇那樣的野獸臭味，反倒是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淡淡香味，挺好聞的。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被拉扯著，他右邊肩膀上的白蛇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周圍，然后蛇臉上倒是露出了幾分愉悅。

    作為一個惡魔的喰蛇倒是挺喜歡東城區的，這種滿是絕望與罪惡的地方是惡魔的樂土，她深吸了兩口空氣中濃郁的負能量，感覺有點神清氣爽，心情不錯的惡魔蛇大人決定不計較默林這貨那她當圍巾用的冒犯。

    而默林倒是皺著眉頭看了看空氣中那好似薄霧一般飄蕩著的負能量，這種普通人看不到的負能量在惡魔眼中卻是格外的清晰。

    他明明十幾天前才一口氣將東城區的負能量給吸干凈了，但是現在竟然又有如此規模的負能量產生了，這東城區的人日子到底過的有多慘啊。

    無論是上輩子和平年代出生的默林還是這輩子作為王子出生的原主都有些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的生活才會導致負能量如此的高產。

    這也難怪愛麗絲的父親會被心魔入侵啊，之前東城區那夸張的負能量都能算是半個深淵了，那么濃郁的負能量中會誕生心魔這真的一點也不奇怪，心魔本就是深淵將負能量高度提純后的產物。

    “吶，愛麗絲，這里的人們每天都是怎么過的？”

    默林有些好奇的向著坐在他左肩上的小蘿莉問道。

    “怎么過的？”

    愛麗絲有些疑惑的看著默林一眼，不懂他想要問啥，還能怎么過呢，就是很普通的過日子啊。

    “我是說你們每天起床之后會干些什么事情？比如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吃些什么，每天的工作又是什么之類的？”

    默林補充解釋道。

    “這樣啊。”

    小蘿莉恍然大悟，然后開始掐著手指頭開始像默林訴說。

    “愛麗絲以前的話是每天三點鐘起床，然后砍柴，生火，燒水，給爸爸做飯，差不多四點的樣子我會帶著半個黑面包出門，去火柴廠找豪斯叔叔拿今天的火柴，然后四處開始賣火柴....”

    “吃飯的話就是早上帶出門的那半塊黑面包就好了，我飯量很小的，那一小塊黑面包足夠支撐一天了.....“

    “賣火柴差不多賣到下午六點吧，其實六點鐘就回家還是有點早的，街上的還有人，還可以多賣一會兒火柴的，但是我要趕回去給爸爸準備晚餐，回去遲了爸爸餓了的話會很生氣的......“

    ........

    可能是一直缺少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吧，這些話積壓在愛麗絲心里很久了，她說著說著就停不下來了，開始滔滔不絕的給默林講著她以前的生活，然后說到她家周圍鄰居的叔叔阿姨的工作，再到她賣火柴的時候見到的一些事情..........

    默林聽的很認真，通過小蘿莉的講述，他倒是稍微了解了東區的人們的生活，小蘿莉講述的一些事情對她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在默林聽來卻是有些暗自咋舌。

    就比如住在愛麗絲家隔壁的一個比她大兩歲的男孩子，早早的就被父母送去了一間煤炭廠當學徒，每天要工作接近16個小時，但是因為是學徒，所有第一年工資只有正常工資的五分之一，但是就算這樣他們家也很開心，因為這個年頭工作并不好找，家里能多一分薪水已經很好了。

    又比如對面家的一個姐姐在紡織廠工作，但是上個月蒸汽紡織機出現故障，一根皮帶斷裂之后剛好打到她了，斷了一只手，但是廠里卻并沒有賠錢，反而因為她手受傷了無法工作準備辭退她，那個姐姐因為沒錢找醫生，可能會落下殘疾，不過人沒事那就已經很幸運了，上上個月，同樣是那個紡織廠，一個中年女人整兒被卷進了機器，直接命都沒了。

    還有隔壁街一戶人家又生了個孩子，這是那家第六個孩子了，實在是養不起了，愛麗絲看到他們偷偷將還沒斷奶的嬰兒丟到了路邊，當時小蘿莉還有些不放心的在那看著孩子好久，并與一只半禿的野狗斗智斗勇了半天，最后看到孩子被一個從酒館出來的醉漢糾結著撿走了她才回家。

    ..........

    默林是個有點玻璃心的人，他上輩子最不喜歡看的東西就是悲劇，現在聽著小蘿莉這樣直白的講述，他的心情也越來越壓抑，有些難受，他好幾次想開口讓愛麗絲停下來，但是終究還是沒說的出來，是他之前自己選擇向愛麗絲打聽的，那么再難受，再致郁，他也想要堅持聽完。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么，但是隨即又自嘲的笑了笑，他能做什么呢，他這么個連真實身份都不敢暴露的落魄王子啥也做不了。

    東區的這些人如果想要獲得拯救的話，那就只能靠自救了。

    “果然外面的世界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啊，還是宅在家里舒服，啥也聽不見，啥也看不見，最逍遙自在。”

    他心里這么想著。

    可能是發現默林的心情有些低落，表情也越來越嚴肅了吧，愛麗絲覺得默林先生應該不喜歡聽這些事情，她也就停止了講述，閉上了嘴。

    “吶，默林先生，你之前為什么會救我呢？”

    良久，小蘿莉糾結著，還是問出了這個她藏了好多天的問題。

    默林：“........”

    他沉默了，然后認真的思索著，很久眉頭才舒展開來。

    他收斂了手中的利爪，用有著柔軟肉球的手掌摸了摸愛麗絲的腦袋。

    “愛麗絲，并不是我選擇了救你，事實上，如果你當初沒有自己追上我的話，我是不會回頭管你的，畢竟我可是個惡魔來著，怎么可能會主動救人，是愛麗絲你自己救了自己，你自己抓住了那個機會而已。”

    他這么一個惡魔是當不了救世主的，主動救人是不可能主動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但是如果有人自己來向他求助，并且展現出值得被救的價值的話，他倒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順手來場惡魔的交易。

    就像之前和愛麗絲的那樣，公平的交易。

    嗯，拯救世人那是偉大的神明大人才該干的事情，他這個丟人惡魔還是老老實實的干好本職工作吧。

    “咦，等等，這個聲音是？”

    好不容易想通了的默林還沒來得及輕松一下，他的耳朵就動了動，捕捉到了那隱隱傳來的細微聲音。

    “救救我....我不想死....”

    默林：“........”

    那個，其實我剛剛說的“有人向我求助我就考慮幫他”，這真的只是我調節心情并自我安慰的理由啊，不是真的啊，要不要這么打我臉啊。

    他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了一下那細微的快要斷掉的呼救聲。

    這個聲音真的很近，似乎就是從前面不遠處的小巷子里傳來的。

    默林的臉色陰晴不定的糾結了一會兒，然后還是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了那個巷子。

    他才沒有心軟去救人呢，只是一個惡魔生意上門了去瞅瞅而已，如果那個求救者沒有什么好打動他的東西的話，惡魔可不是做慈善的，他也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于是，一分鐘不到，在那個沾滿血污的陰暗巷子了，默林見到了個“熟人”。

    一個躺在血污之中，胸口位置被開了個大洞的高大身影。

    “嘖.....“

    默林有些不爽的嘖了嘖嘴，然后還是嘆著氣解除了暗影之身。

    于是，魔王在黑夜中顯行。

    “這位小姐，請問有興趣來一發惡魔的交易嗎？”

    左肩端坐著一只洋娃娃一般可愛的小女孩，右肩則露出一顆猙獰的白色蛇首，穿著體面好似紳士的惡魔彎腰對著彌留的少女如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