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

央視。

其他頻道和部門都還沒來上班呢，其他很多辦公區都空無一人，而十四頻道內已經忙成了一片！

所有員工，沒有一個缺席！

「稿子呢？」

「在複印呢，馬上馬上！」

「給我個環保部門的電話！」

「我這裡有！」

「徐主任那邊的採訪，誰去啊？」

「給我，我去！」

「張導？您親自去？」

「對！」

「那我馬上給您安排！」

「哈導，動畫短片做出來了，您看看行嗎？」

八九點鐘。

才陸續有央視的員工上班，當路過的人看到十四頻道里的景象后，都無一例外的驚呆了，他們發現，今天紀錄頻道的人好像都變了一個樣子，所有人都在忙碌，沒有一個人在打遊戲，沒有一個人在閑聊天，每個人都似乎一把利劍，表情鋒利無比，有執著，有堅韌，還有怒火！

怎麼了？

這是怎麼了啊？

一個十三頻道的人想上去問一下，「老武，你們這……」

然後，後面一個知道內情的人趕緊一把給他拉回來了，「別問了，他們頻道的黃丹丹出事了！」

「什麼事？」

「肺癌。」

「你說什麼？怎麼會啊！」

「是啊，她才多大？」

「你怎麼知道的？」

「我也是早上聽人說的，聽說是霧霾引起的！」

「這……」

「怪不得啊！怪不得十四頻道的人都這麼拚命啊！」

「霧霾？霧霾真有這麼嚴重嗎？」

「能引起肺癌？」

「我怎麼不知道？新聞為什麼沒說過？」

「我知道霧霾不好，可沒人告訴過我它能引起肺癌啊？而且有這麼大的幾率嗎？黃丹丹我昨天還見到了啊！」

「不知道啊。」

「霧霾真這麼嚴重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央視也傳遍了！

有幾個其他部門的領導也找到了閆天飛，過來慰問了一下。

還有的頻道出於好心，也提出了要捐款，不過被閆天飛和童富拒絕了。因為調查霧霾而跑遍大江南北霧霾污染最嚴重的地方，這也是導致她肺癌的其中一個原因，黃丹丹屬於工傷，閆天飛已經跟相關部門打了招呼，醫藥費全報，不用黃丹丹和家裡人操心，閆天飛早辦妥了。

……

一天。

兩天。

三天。

十四頻道的人都一個賽一個的拚命，就在這麼一種高強度作業下，只用了三天時間，這部長度四集的紀錄片後半部分竟然被他們完成了，加上之前一個月的工作進度，整部紀錄片圓滿收官！

最後，是張燁操刀負責剪輯的，把一些爭議太大的東西都給剪掉了，並沒有按照他那個世界柴靜霧霾調查的原版去播，播出方式也跟那邊不同，張燁臨時還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東西，修改了不少，他怕的就是不能播出，所以他要將很多爭議性的東西剔除出去，但有些不能刪，是必須要留下的。

當天，紀錄片就做好了！

哈齊齊鬆了口氣，「終於做完了！」

「都快累暈了！」張左已經快倒了。

小王激動道：「太好了，我去給丹丹打電話告訴她！」

童富忙問，「張導，什麼時候能播出？」

張燁道：「怎麼了？」

童富道：「丹丹下周做手術，我想她手術之前能看到！」

張燁馬上道：「好，我找閆總說一下。」

張燁去了閆天飛辦公室溝通了一番，閆天飛將片子看完后，相當滿意，直接就把片子給報上去了，他們想下周播出，這周用來做宣傳！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次日，央視的一個決定來的是那麼的突然——十四頻道的《霧霾調查紀錄片》審核不通過，禁止播出，並禁止和停止現如今一切關於這部紀錄片的宣傳工作！

十四頻道炸鍋了！

哈齊齊拍了桌子，「憑什麼啊！」

張左瞪眼道：「為什麼不讓播？為什麼？」

小王道：「到底怎麼回事啊？」

大家簡直無法相信，他們做了這麼多天的努力，甚至是沒日沒夜的趕在黃丹丹手術之前把紀錄片做出來了，央視竟然不允許播出？甚至都沒有提出什麼修改建議，直接就給永封了？

這種事是極少發生的！

在央視也沒出現過幾次啊！

閆天飛也火了，直接找到了台領導，那邊，十四頻道的人聽到消息，也一股腦地跟著閆天飛去了！

台領導辦公室密密麻麻擠了不少人！

「為什麼啊？」

「我們怎麼違規了？」

「這是公益片啊！」

「領導，為什麼不讓我們播？」

大家都無法接受！

那負責審核的台領導看看他們，蹙眉道：「片子我看了，你們如果就說霧霾的危害，沒有人會管你們，可你們為什麼要揪著霧霾的來源不放？煤炭燃燒的污染？鍊鋼的污染？這是不行的！」

閆天飛惱道：「怎麼不行？」

台領導道：「你說怎麼不行？國家能不用煤嗎？國家能不鍊鋼嗎？你說了有什麼用？這會造成很負面的影響的！如果真的引發了社會事件和衝突，這個責任誰來擔？你來嗎？你擔的起嗎？別說你了，整個央視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門外，張燁進來了，「如果不說污染來源，這個紀錄片有什麼意義？你讓我們告訴觀眾什麼？告訴他們霧霾有危害！危害很大！危害特別大！但是污染的源頭我們要保密，我們不能告訴你們，所以你們也別費勁了，霧霾大你們也得吸，霧霾大你們也沒辦法！是這樣嗎？」

台領導不悅道：「你們片子里說，霧霾是導致肺癌的原因，有科學根據嗎？有嗎？有你拿出來！」

張燁看著他，「很多機構都有過調查，空氣污染的程度和肺癌的人數成正比！」

台領導搖搖頭，「我就問你，有科學根據嗎？什麼根據？有國家報告嗎？報告在哪裡？你說霧霾會引起肺癌，引起各種呼吸道疾病，會引起各種各樣的病變？你這是危言聳聽！現在一切都講科學！」

閆天飛大聲道：「國外當年因為霧霾死了那麼多人，那你告訴我，那些人是怎麼死的？」

台領導道：「他們怎麼死的我不知道，我也管不了，我就知道你們這是危言聳聽，有些東西，不是你們能翻出來的，也不是你們一個紀錄片就能怎麼樣的！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張燁聽不下去了，「因為霧霾，已經死了那麼多人，這都是所有人親眼看到的，你他媽現在還跟我講證據？講科學根據？你眼瞎了啊？你以為我是科學家啊？那我還問你了！中醫有科學根據嗎？你給我解釋解釋中醫的科學原理！你給我解釋解釋把脈的科學根據！你給我解釋解釋！」

這個問題，那台領導顯然沒法回答，但是這部紀錄片他也沒給通過審核！

而且一小時后，台里直接下達了處分！

十四頻道領導帶頭鬧事！

張燁停職一個月！

閆天飛停職一個月！

十四頻道這個月獎金集體扣除！

這種大規模的處分決定，在央視幾乎沒有出現過，可見台里這次的決心和手腕！

閆天飛拍桌子罵人！

十四頻道也罵聲一片！

「草！」

「怎麼就不讓播了啊？」

「數據都是我們從專業機構要的！」

「對啊，怎麼就危言聳聽了？」

張燁也被氣樂了！

他已經很小心地在做這件事了！

別人不知道，但他清楚，在他那個地球上，柴靜的霧霾調查究竟引發了一場多大的亂子，幾乎是全國上下各個層級都被攪了一個雞飛狗跳，很多人都被這個紀錄片震撼了，第一次被霧霾嚇到了，很多人也在質疑，不死不休地反對柴靜和這部紀錄片，找出了它的各種問題！

所以張燁才這麼小心！

呼籲資本改革？他沒拍！

呼籲減少用煤？他沒拍！

國外機構的數據？他沒用！

他更沒有急切的呼籲要共和國馬上經濟轉型！

他把柴靜那部紀錄片一切引發爭議的東西都給刪掉了，他就是想做一部純粹的公益片告訴民眾霧霾的危害，告訴他們是什麼引發的霧霾！處處小心，處處謹慎，處處提防，可張燁卻沒想到，這部片子還是不讓播！

小王急道：「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丹丹片子做好了啊，現在，現在咱們怎麼和她說啊？不讓播了？播不了了？」

童富憤怒道：「丹丹住院的這幾天，一直都在問片子的進度，她……她……」

眾人都沉默了，央視下了禁令，他們十四頻道根本沒辦法播出，這已經是鐵的事實！

怎麼辦？

沒有任何辦法！

閆總監都被停職了啊！

「張導！」

「張導，怎麼辦啊？」

哈齊齊看著他。

張左看著他。

十四頻道的所有人都看著他。

張燁沒說話，他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給吳則卿打了一個電話，把事情跟她說了一遍，他想聽聽老吳的意見。

「想聽我的建議？」

「是的。」

「那我的意見是，最好別碰，這種事很敏-感，能躲遠點就躲遠點。」

「我知道了。」

「但如果你執意要碰，我也支持。」

「謝謝。」

老吳的話已經透露了很多東西，在她這個層面，接觸的肯定更多，知道的也更多！

這是個雷區！

誰碰誰完！

誰碰誰死！

央視的激烈反應也說明了一切！

但是。

張燁一直相信，歷史長河這麼久，這種事是不可能一輩子瞞住的，今年沒人說，明年沒人說，一百年以後呢？兩百年以後呢？

總要有人第一個站出來！

也總要有人做出犧牲！

張燁倒了杯茶水給自己沏上，抿了一口，閉上眼睛想了想，想了很久。

他……願意當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