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盒飯很簡單，一飯倆菜，嗯，還外帶一瓶礦泉水。

「又是這個？」

「唉，湊合吃吧。」

「這盒飯簡直沒法下咽啊。」

「這回換訂餐的公司了，真不行。」

「是啊，還沒我做得好，一看我就沒食慾了，冬瓜哪裡有這麼炒的？這完全是大鍋亂燉啊。」

外圍，幾個比較重要的群演和兩個替身演員以及劇組工作人員在那邊吃飯，一邊吃也一邊嘀咕，有人都不準備吃了。

張燁嘗了嘗，味道確實很一般，不過也談不上特別難吃，再難吃還能比得上派出所小黑屋裡的飯？他被拘留的時候都沒挑過食，三下兩下地就吃了個乾淨，咕嚕咕嚕喝了半瓶礦泉水，放下后，繼續看劇本。

有群演看到了這一幕，也呃了一聲。

其他小演員和群演也都相繼望向張燁，看到那空空如也的空盒，有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也都低頭開始吃飯了，再也沒人說一句難吃。一個位於三線頂尖的明星，一個他們估計一輩子都達不到如此高度的明星，都沒有嫌東嫌西，他們還嫌什麼？

有個替身演員多看了張燁幾眼，眼前的事只是很小的一面，但它反射出的東西卻很多，這替身演員心說怪不得人家剛出道一年就能有這麼大的成就呢，一個被媒體這麼罵來罵去的人，一個被業內人士這麼質疑來質疑去的主兒，可偏偏卻還人氣飛漲如此受老百姓喜愛，總是有他的道理的。

午後。

張燁給老媽手機打了電話。

「媽，嘛呢？」

「我上班呢啊。」

「嘿，跟您說一聲，這幾天我不回家了啊，這邊有工作了。」

「什麼工作？」

「接了個電影的角色。」

「行啊我兒子。」

「那是，這部戲是大製作，這兩天我得跟組，您跟我爸也說一下啊，等這邊拍完了我就回去。」

掛了線，那邊武術指導來了，「張老師，吃完了？」

還有個替身演員也走過來，一看就是大龍的替身，臉不像，但身材上有那麼幾分類似的地方，「張老師。」

「吃完了。」張燁把手機關掉，起身對他們道：「可別叫張老師了，沒那麼客氣，叫我聲小張或者小燁就行。」

武術指導笑道：「好，那我就托個大。」

那替身演員卻道：「我還是叫張老師吧，您一個知識份子，大學教授，我可不敢叫小張，也叫不出來啊，還是張老師叫著舒服。」

張燁也就沒說什麼。

武術指導說：「你先活動活動？咱們該準備武術動作了，都是下午要用到的，咱們先練動作，最後再正式試戲。」

一部國術的電影，最重要也是最吸引觀眾的核心賣點，當然是打鬥戲，這也是最精彩的地方，當然不能馬虎，每場打鬥戲的拍攝都是十分麻煩的，有些東西可以做後期特效加進去，各種各樣的高科技堆上，但最基本的動作卻還是演員一拳一腳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啊，這裡不能打水分，先練動作，演員之間再交手試戲，你出拳他出腳，都得排練好，一點差錯都不行。

不久后。

仨人去了一個空場，開始排練。

武術指導站在中央，道：「你記憶力好，身體素質也不錯，之前的試戲已經能看出來了，那就還是老樣子，我先大概做一遍下一場打鬥戲的基本動作，你模仿一下，最好全都記下來。」

「可以。」張燁道。

武術指導道：「你角色的功夫，是太極拳，看好！」

聞言，替身演員一臉專註，張燁也是十分期待地看著他。

這個劇本，張燁早看了好幾遍了，當然知道他的男三號是太極拳的傳人，也是劇中唯一一個傳人，在這個世界上，張燁曾經聽饒愛敏說過，太極拳早都失傳了，第一次出現和最後一次出現，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這個拳法到底是不是存在的，都只是個傳說，少數知道太極拳的老百姓也都當「神話故事」來聽的，只有一些真正的國術界人士才知道，太極拳不是虛構的，而是真的出現過，並且震驚一時，在幾百年前太極拳傳人曾經橫掃眾多國術宗師，威名赫赫。

一門已經消失幾百年的國術，你怎麼打？難道你也會？

——張燁好奇的是這點，他從看了劇本后就一直好奇，這部電影的太極拳鏡頭是怎麼拍的？他期待的很，眼睛也一眨不眨！

武術指導說罷，已經擺上了一個架勢，這是起手式，馬步也紮上了一個很奇怪的角度，讓人看得似懂非懂，很神秘的樣子。

張燁：「……」

武術指導一臉威風，一拳揚出去。

張燁：「…………」

武術指導長笑一聲，一腳斜踢出去！

張燁：「………………」

因為沒有對手戲加上呢，這些動作大都是分散的，末了打完一套動作后，武術指導才合手收了功。

替身演員很是羨慕，湊過去道：「我聽行內有朋友說過，太極拳這門功夫以前真的存在過，之前我就一直想問您來著，這門功夫您真會？」

武術指導笑笑，「會一點吧。」

替身演員大喜過望，「那您能教教我嗎？呃，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這個也不是隨便交的，規矩我懂。」

「不是規矩的事。」武術指導微笑道：「這個我真教不了你，我會的也就是個大概，簡單一些動作罷了，我聽我老師說過，真正的太極拳其實是沒有什麼具體招式的，也沒有流傳下來，一個傳人都沒有，早就失傳了，我師父也不知道是跟哪個大師學到了幾招，據說是那位大師根據國術界的零散記載推演出的太極拳的招式，喏，就是我剛才打的那幾下，你要是想學，招式全在那裡了，至於其他的招式和太極拳口訣之類的，我就不會了，真正的太極拳幾百年前就沒有了！」

替身演員興奮道：「幾招幾式也夠我受用的了啊，這可是太極拳啊，多少練家子想學一招都投不著門路呢！」

武術指導被人一捧，也是興緻上來了，「好，那我再打一遍，張老師估計也沒看清楚呢，你想學就學！」

「謝謝！太好了！」替身演員眼睛大亮。

武術指導再次擺出剛剛那個架勢，「記住，這是太極拳的起手式，手要平，氣要沉，馬步要傾斜！」

替身演員立即去學，跟他比劃起一樣的姿勢。

武術指導開始揮動手臂，邊打邊說道：「太極拳講究陰陽相合，有生生不息之稱，看，這就是『陽』，要剛勁！」

替身演員儘力模仿。

「這就是『陰』。」武術指導收拳勾手，「要柔！」

替身演員像模像樣地也跟著打了一下。

倆人一個教，一個學，足足花了大半天工夫。

最後他們收了功，只見替身演員深深給武術指導鞠了一躬，算是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抱拳道：「太謝謝了，能得了這麼多招式的真正的太極拳，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從小我就是聽著太極拳的傳說長大的啊，多少人想一睹幾百年前的太極風采而卻都遺憾終生呢。」

武術指導笑孜孜道：「既然喜歡，就好好練吧，太極拳的門道可太深了。」

「好，我肯定好好練！」替身演員如獲至寶，怕忘了，又開始重複著打了一遍「太極拳」，情緒高漲！

武術指導還在一旁指點他，「對，對，手要抖幾下，上下擺動，好，非常好！」

張燁卻瞪著眼珠子在外圍看著他們倆折騰，自始至終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因為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好好練？

練你妹啊！

太極拳？

太極你大-爺啊！

張燁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你打的這是哪門子太極拳啊你！

手要平？你手橫著擺起手式什麼意思啊？你以為你路口指揮交通呢啊！還氣要沉？你這是做放屁的準備吶？還有什麼馬步要傾斜？我你媽頭一次聽說太極拳起手式馬步要斜著的！那你起手式怎麼不躺著打啊？還抖啦胳膊抖啦腿？抖你姥-姥！你要化蝶啊你？你他媽這是尿急拳吧？？

張燁真是服了這武術指導了，不會你就說不會，你吹什麼啊你，別人推演出來的太極拳招式，你還真信啊？這是狗屁的太極拳啊！不懂你就別瞎打，您倒好，這還教上別人開枝散葉了啊？

武術指導忽然道：「張老師也記住了吧？好，你們倆稍微試一下吧，找一下太極拳的感覺。」

大哥，你別提太極倆字了行嗎？

你們倆這打的真不是太極拳啊！

替身演員箭步上來抱拳，「張老師，那得罪了，我拳頭有點重，我適當收幾分力，不會真打的，您用全力就可以，不用怕傷著我，您肯定傷不著我。」

張燁：「……」

別說讓我出全力了！

就你這點外家拳底子，我就是出一分力，你丫也得進醫院啊！

張燁卻沒說什麼，做了個請的手勢，他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準備今天教一教他們——什麼才叫真正的太極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