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外面老媽叫他。

「兒子。」

「噯。」

「吃飯了。」

「來嘍。」

張燁出了屋，跟下午的他相比，此時已是神清氣爽了，整張臉上也再看不到了糾結和猶豫的色彩，想來已經有了打算。

老爸都吃上了，「睡著了嗎？」

「就睡了一會兒。」張燁也開吃。

老媽看看他的表情，「有決定了？」

張燁狼吞虎咽，「嗯，有了，明天我去一趟京城電視台。」

老媽道：「要回去了？」

張燁平靜道：「不是，我去談點事。」

……

次日。

清早。

昨兒個下了雨，今天氣溫稍微涼了四五度，張燁出門前在老媽的囑咐下也多穿了一點，開車去了京城電視台，他已經和胡飛約好見面時間了，不過一到電視台他才發現，迎接他的不止是胡飛一個人，還有幾個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了。

小呂老遠就叫道：「張老師！」

張燁抬手招呼道：「小呂，好久不見，又漂亮了啊。」

先一個到跟前的是大飛，什麼話也沒說，大飛就給了張燁一個熊抱，「想死你了啊張老師！」

張燁笑道：「我也是。」

侯哥也來了，扒拉開大飛熊抱了張燁一把。

小呂一看，也嘻嘻哈哈地抱了張燁一下子，「趕緊回來吧張老師，沒了你，我們做節目都沒動力啊。」

胡飛問道：「考慮好了？」

張燁點頭，「考慮好了，進去說吧。」

「我希望是個肯定的答覆。」胡飛說道。

張燁和他們一起進了他們所在的衛視頻道的新欄目組辦公區，進屋便道：「不好意思了胡哥，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所有人聞言，都啊了一聲，高興的神態也一下子沒了蹤影。

小呂急道：「您不回來啊？」

大飛問道：「為什麼啊？」

侯哥道：「你再考慮考慮，別急著答覆。」

胡飛則沒說話，等著張燁說理由。

張燁笑道：「我昨天已經考慮好了，不，其實說實話，這件事我從很久之前就已經決定了，我離開京城電視台後就沒打算回來過，至少不是現在，還不到時候，您大家也別勸我了，你們知道我脾氣，一直都比較倔，我心裡決定了，那就是肯定不會變了，我有我自己的堅持。」

胡飛深深看著他，「這次公益廣告的事，你答應回來幫忙，我就知道你肯定對京城電視台還有感情，而且很深，可你現在的決定讓我真的無法理解，這麼好的一份合約放在這裡，你暫時也沒有更好的去處，為什麼不來？」

張燁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我對這裡是有感情，但不是胡哥你說的很深能形容的，如果真要用一個形容詞的話，我覺得這份感情應該是來自記憶和血液中的，從小，我就看著京城衛視和幾個京城地方台長大了，裡頭的卡通節目，BTV體育的足球比賽，BTV春晚，BTV的娛樂新聞，還有講述衚衕文化和京城美食的各種節目，都是陪著我長大的，那種刻在記憶上的感情，很難用言語形容，我愛京城電視台，這個感情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改變，因為我是京城人，就是這麼簡單。」

胡飛道：「那你更應該回來。」

小呂道：「是啊是啊。」

張燁掏心掏肺道：「我敢這麼說，我也可以拍著胸脯告訴大家，今後的某一天，我肯定會把我覺得最好最優秀的一欄電視節目留在京城電視台，留在我家鄉的電視台，但現在，我回不來，也不是時候。」

胡飛輕嘆一聲，「我們怎麼說也沒用了？」

「嗯，我已經想好了。」張燁道。

胡飛苦笑道：「好吧，那我也不說什麼了，我跟業內還是認識一點人的，回頭我找幾個老朋友問問，幫你聯繫聯繫其他電視台。」

張燁道：「沒事胡哥，他們如果想聯繫我，早就聯繫了，這事兒強求不來，我就跟家等著了，順其自然吧。」

小呂別過頭，一屁股坐在那邊的椅子上，吧嗒吧嗒抹眼淚。

張燁嚇一跳，「嚯，幹什麼呀這是，怎麼哭了。」

小呂沒理他。

胡飛唉聲嘆氣道：「這段時間台里給我們加了擔子，這麼好的時間段，可新欄目還是沒做出來呢，大家壓力也都很大，還盼著等你回來了以後讓你負責欄目策劃和總導演，算了，這事兒回頭總會有辦法的。」

張燁問，「台里要求什麼類型的欄目？」

胡飛笑的很無奈，「歌唱類。」

胡飛高升，而且是帶著整個團隊高升京城衛視，並且拿下了周五黃金檔的關鍵位置，在台里，質疑聲肯定是不少的，大家也都憋著一口氣想做出一個成績，可結果一直不盡如人意，原因無它，因為歌唱類欄目太多了，他們剛決定做歌唱類節目的時候，才發現在短短半個月內，竟然有六七個衛視頻道的周五到周日幾個黃金時間段都殺入了歌唱類節目的影子，連央視也在做！

一個兩個還可以。

可五個六個？七個八個？

而且這種情況不是近期才出現的，去年已經有這個苗頭了。

市場就算飽和度很大，也禁不住這麼狂轟亂炸啊，就是個再喜歡歌曲類欄目的觀眾，也得看噁心了！

胡飛跟張燁解釋了一番，隨後道：「歌唱類欄目好做，模式簡單，收視率雖然不算太高，最差的也不會低到哪裡去，非常保險，所以很多電視台都愛做這類節目，結果巧不巧的，這回全國的不少電視台都擠到一塊了，我們晚了一步，沒了先機，要是就這麼上了節目，收視率肯定高不了，於是我才頂著台里的壓力一直壓著沒有錄節目，其實設備和舞台場景早都布置好了。」

張燁拿出餐巾紙遞給小呂。

小呂接過來擦眼淚。

「呵呵，別哭了。」張燁拍拍她的肩膀，「剛才大家一個勁兒問我其他的事，我的話也還沒來得及說完。」他今天來，當然不可能是就光當面拒絕京城電視台的邀請了，那樣還用得著面對面嗎？一個電話就可以了，當面說反而還顯得尷尬呢，張燁來了電視台站在了這裡，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我啊，只是說了不回台里，但好像沒說過不幫大家策劃新欄目吧？」

胡飛刷地看向他。

小呂也不哭了，淚眼婆娑地驚愕地轉過頭。

「張老師，您幾個意思啊？」大飛道。

侯哥也道：「你不回來上班，怎麼給我們做節目？」

張燁道：「咱們國內有專門的電視節目製作公司，他們做節目，賣給電視台，我自然也可以啊，呵呵，但我不賣節目，我幫大家出一個欄目策劃案，初期的一切策劃我都包了，要是覺得可以，您大家就按著我的節目策劃走，保證收視率不會差，但我不要別的，除了我最基本的版權費以外，我什麼錢也不要。」

其實，京城電視台之所以這麼想簽下張燁讓他回來，最看重的並不是張燁的主持能力，那是第二位的，第一個看重的其實就是張燁的策劃能力，台里是想張燁回來，幫他們打造一款能和其他衛視頻道爭鋒的招牌欄目！你主持功底再好，節目不好也沒用，可如果節目策劃好了，那麼不管上了誰去主持，只要是個還算合格和優秀的主持人，都可能因為這檔節目走紅，所以這也恰恰顯出了張燁的分量和不可或缺性，不是主持功底，而是策劃實力。

「啊？」

「那怎麼行？」

「這，這好意思嗎？」

大家雖然陷入了困局，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歌唱類節目做好，眼看離上一欄節目的停播日期越來越近了，他們都非常急切，可著急歸著急，理智他們還是有的，張燁老師如果真的簽約回來，他們肯定是不會跟他客氣，張燁在欄目策劃上的水平業內共知，他不想出力胡飛等人都不答應，但如今張燁卻拒絕了台里的合約，如果張燁要是純粹朋友幫忙的方式幾乎白送給他們一個新欄目的構架跟策劃，胡飛這裡是接受不了的，肯定不能答應。張燁夠朋友，他也不能不夠意思。

「這不行。」胡飛直接拒絕，「你好意我領了，但……」

「胡哥，您先聽我說完的。」張燁咳嗽道：「錢的方面我沒什麼要求，給我版權費就可以，但其他方面，我有一點估計是台里很難接受的要求，也是我出力幫台里做節目策劃的唯一一個要求。」

「哦？」胡飛眨眼，「你說說看？」

張燁沉吟了一會兒，「這檔黃金檔節目，我想指定主持人，台里必須先把她簽過來，讓她來主持，這是我答應的唯一條件。」

胡飛問，「是哪位？」

張燁道：「你們不一定認識，叫董杉杉。」

「董杉杉？」胡飛重複了一遍。

小呂啊了一嗓子，「我知道她，當初看你脫口秀的時候你節目里提過，你的那個同學，也在網路電視台主持節目的！」

張燁笑道：「對，是她。」

侯哥呃道：「董杉杉我也知道，長得很好看，走性-感路線的，但是她跟主持界基本沒什麼名氣吧？這個……」

在網路上的小範圍內，董杉杉的粉絲還是不錯的，死忠粉也很多，可是在這種省級衛視的大平台上，董杉杉顯然是默默無聞的，大多數人都不認識她。

胡飛道：「怪不得你說是台里很難接受的要求呢，一個全國收視中上游的衛視頻道的周五黃金檔，一個投資這麼大時段頂尖的欄目，讓一個資歷淺成績不多的幾乎是新人的生面孔來主持，我相信沒有一個衛視台有這個膽量！」說完，胡飛自己也樂了，「除非台里是瘋了。」

張燁道：「是啊。」

可馬上，胡飛就話音一轉，道：「可是為了你的欄目策劃案，我相信，台里或許會願意瘋這麼一回！」

張燁道：「您意思是？」

「我這邊沒問題，但我要跟上面請示一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胡飛說走就走，「你等我消息。」

張燁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