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現場。

冷老師班級都在低聲私語。

「再有三個節目就到萌萌了吧？」

「這個節目也快完了，來不及了。」

「萌萌，還是算了吧，下次還有機會呢。」

「對啊，總不能再念一遍《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吧？」

「這一個個都是詩朗誦，現在有名的愛情詩都被人念過了呀，找不出來什麼經典的作品了啊。」

曹萌萌跟班裡人緣很好，尤其那些小男生，都很喜歡她，也都挨個出謀劃策，都不太建議她上台。

莉莉也笑道：「別去啦，多丟人現眼啊。」

冷老師看看萌萌，道：「有名點的愛情詩，確實都被念完了，再其他的詩，有名經典的也沒什麼了。」

曹萌萌生氣跺腳，「我就要朗誦！不管！」

張燁知道，小傢伙是喜歡出風頭的人，為這一天不知道準備了多久呢，萌萌脾氣跟自己一樣倔，不讓她上是不可能的。張燁一嘆氣，就趕緊拿手機上網給她查了查，看還有什麼合適的愛情詩。

結果曹萌萌忽然看向了張燁，眼睛突然亮了，然後一下就起身擠了過去，把張燁死活拉起來，「哥，你跟我來！」

張燁愣道：「幹嘛？」

「你來嘛！」曹萌萌拉著他出了禮堂。

外面是大廳，有休息區，好幾個家長在這邊抽煙。

曹萌萌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小眼巴巴地看著張燁，「哥，妹妹我有難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張燁揚揚手機，「我這不是正幫你找合適的愛情詩呢么。」

曹萌萌瞪著小眼珠子道：「您一個北大中文系講師，還用的著找別人的詩啊？你給我隨便做一首唄！」

張燁暈倒：「你以為大白菜呢啊，說寫就寫了？」

「你每次寫詩不都是說寫就寫了么？不都是現場創作的嗎？我不管！反正我要你一首愛情詩！不能比《飛鳥與魚》差！我必須得把那個臭莉莉給比下去！你剛才看見她的態度了嗎？看見了嗎？太可氣啦！」曹萌萌氣鼓鼓地拿腳丫子踢了一腳休息區的沙發，那樣子可愛極了。

張燁無奈，「那你要什麼詩啊？」

「愛情，女人視角的！」曹萌萌提要求。

張燁摸摸鼻子，鬱悶道：「這也來不及了啊，馬上該你了吧？」

「來得及！你能寫我就能念！」曹萌萌激將道：「哥，你不會寫不出來吧？媒體上那麼吹你，都是假的啊？」

張燁橫了她一眼，很吃這一套，「我寫不出來？你跟我開玩笑呢啊，逗呢啊，不就是首女性視角的愛情詩么，你等著！」說著，張燁就從懷裡拿出了一桿筆，這是他隨身帶著給人簽名的，「有紙沒有？」

桌子上有個賣方的宣傳單，背面是白的。

曹萌萌管不了那麼多了，就把宣傳單拿過來，「給！」

張燁坐在沙發上把紙張鋪好，略一想，腦子裡已經有了想法，就這首詩吧，反正是女人視角的，又是柔柔美美的愛情詩，這不適合張燁，他憋在腦中也沒有什麼用處，還真是浪費了，乾脆給三妹妹救場吧。想到這裡，張燁不再猶豫，開始動筆刷刷寫上了，紙是房產宣傳單，不怎麼樣，不過張燁吃過書法技能經驗書，字跡還是比較好看的，短短兩三分鐘，一行行詩句躍然紙上。

寫好了。

張燁把稿子遞給她，「你看看有什麼不認識的字，我告訴你怎麼念，還有斷句位置，我念一遍你聽。」

曹萌萌非常認真地點點頭，「好！」

五分鐘后。

張燁回了禮堂，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曹萌萌則沒有回去，直接去了後台等待上場了，此刻的小丫頭臉上全是欣喜和興奮，這首詩到底有多好，她其實並不知道，以她一個初中生的文學水平和藝術水平，是沒有這種鑒賞能力的，但曹萌萌卻信心十足，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因為這是她哥哥寫的詩啊！還是今天現場創作的！張燁寫的詩到底有多牛逼，曹萌萌早從網路上就得以見識過了，那是跟風者無數，崇拜者萬千啊，她明白得很，就算是她哥哥寫的最差的一首現代詩，也有四五十萬的點擊量啊，張燁成績最差的一個作品都比一般的詩人和小文學工作者最優秀的作品要厲害啊！

這首能差的了？

當然不可能的啦！

曹萌萌蹦蹦跳跳哼哼著小曲兒，在後台就緒了，她理解不了這詩的意思，但只要照著念就行了！

……

場內。

台下座位區。

張燁回來，沒引起動靜。

只有冷老師看過來，「萌萌呢？」

「去後台了吧。」張燁道。

那報社的中年編輯汗道：「她真準備再念《飛鳥與魚》啊？呵呵，你這個小妹妹還真執著，不錯。」

張燁含糊一笑，「我也不知道。」

冷老師咂嘴道：「這個萌萌，真是的，就是不聽勸。」

台上，這個詩朗誦的節目也結束了，都是扎堆在一起的表演。

女主持人再次上來，笑道：「下面一個節目，詩朗誦，表演者——曹萌萌同學，大家歡迎。」

掌聲稀稀拉拉，不是很熱烈了，沒辦法，連續七八個詩朗誦排在了一起，而且都是大家早聽過無數遍的熱門經典愛情詩，就算是再好的詩，聽了這麼多也會膩的啊，所以現場的老師、家長和學生們都熱情褪減，聽下一個節目還是詩朗誦，所有人都不是那麼感興趣了，好多人打起哈欠。

「又是詩？」

「沒意思啊。」

「這節目場次安排的有問題呀。」

很多人都嘀嘀咕咕了幾句。

只有冷老師班級的人提起了精神，很關心這次朗誦。

「啊，萌萌上了！」

「她真去了啊？」

「怎麼沒取消節目啊？」

「萌萌也真是，太死心眼啦。」

「還得聽一遍《飛鳥與魚》？我暈！」

萌萌的同班同學們全哭笑不得，也有人替萌萌擔心。

莉莉倒是很樂呵，笑嘻嘻道：「到時候大家聽聽，我和萌萌誰朗誦的《飛鳥與魚》好聽。」她是先朗誦了，已經佔據了全部的優勢，就算萌萌朗誦的再好，也不可能比得過她的，而且還會挨罵，畢竟是跟風了莉莉朗誦的詩，所以莉莉還真希望曹萌萌上台獻醜呢，她總算能看一次曹萌萌的笑話了！

女主持人退後了。

曹萌萌從側幕登台，小步伐吧嗒吧嗒地走到主席台上，因為剛剛詩朗誦的是個高中的個子比較高的男生，話筒也弄得比較高，曹萌萌很吃力地踮著腳尖才夠到話筒，往下調整了調整。

「哎呀！」腳一絆，差點摔倒。

女主持人一看，趕緊笑著過來幫忙。

萌萌的動作很萌，倒是逗笑了台下的好多家長。

「小姑娘真可愛。」

「呵呵呵呵呵。」

笑聲，多半是善意的。

張燁也笑了，期待地看著台上的三妹妹。

莉莉和其他同學都盯住主席台，冷老師也擔憂地望著曹萌萌，萌萌和莉莉都是她班級的，倆人如果真說了同一首詩撞場了，她作為班主任面子上也不會好看，校領導會責怪她沒有協調好的。

那報社的中年家長咦了一聲，對張燁道：「你妹妹剛才還很著急呢啊，怎麼現在這麼自信？」

冷老師一看，也注意到了，「難道找到新詩念了？」

另一個學生家長是個女同志，道：「可是有名的愛情詩今天都被念光了啊，她還能朗誦什麼作品啊？」

話筒調好了，曹萌萌靜靜站在那裡，忽然閉上了眼——這是張燁教她的朗誦技巧，如果你不會使用感情表達這首詩，那就從動作上進入朗誦，這樣起碼會讓人覺得你是帶著感情的，算是個投機取巧。

一秒鐘……

三秒鐘……

五秒鐘……

曹萌萌一言未發。

「誒，這是幹嘛呢？」

「怎麼不朗誦了？」

「是不是忘詞了啊？」

下面的學生和家長們相視納悶。

十五中的校長也皺了皺眉頭，女主持人更是如此，正當她要上去提醒一下曹萌萌的時候，正當冷老師和班級里的同學都提心弔膽的當口……

曹萌萌慢慢睜開了眼睛。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這些都還不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里。每一陣風過，我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你有你的銅枝鐵干，像刀，像劍，也像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念到這裡的時候！

校長已經愣住了！差點喊出一句我草！

冷老師和那報社中年編輯也傻眼了！

然後越來越多的家長們和十五中的老師們，漸漸目瞪口呆地瞪起了眼珠子，一個個好像見了鬼一樣！

曹萌萌朗誦道：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彷彿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裡！」

「愛——」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