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廳。

追悼會開始了。

裡面充滿了壓抑和哭聲，尤其是那些孩子們，哭泣聲自始至終都沒有停過，連帶著小呂等好多女同志也都又一次掉了眼淚。

「魏爸爸！」

「您怎麼走了啊！」

「魏爸爸您回來啊！」

「我說過長大了以後要報答您的！為什麼啊！嗚嗚嗚！為什麼您連這麼一點報恩的機會都不給我啊！」

「魏爸爸！」

「你別走啊！」

現場一度混亂。

有人鮮花，有人排隊鞠躬，還有人趴在魏編輯的遺體上哭喊，死活不走。

張燁看著安詳躺在那裡的魏編輯，心頭也是很自責的，如果那天他幫著魏編輯一起加班幹活，如果他不回家，可能在魏編輯心臟病發作的時候自己就能幫他一把了，人或許還能救回來，但……

「開始直播了！」

「攝像！快找鏡頭！」

「這個拍下來，其他的交給直播間的主持人！」

電視台和報社的記者們都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

與此同時。

京城電視台，BTV-新聞頻道。

「觀眾朋友們，魏建國同志的追悼會已經開始了，我們看到，電視台的領導、魏編輯的同事們、被魏爸爸幫助過的孩子和家長們、還有一些社會上自發組織前來悼念魏爸爸的人悉數到場，從哭聲和現場的沉重氣氛里，我們已經可以感覺到了，魏爸爸生前是個多麼受人尊重和愛戴的人！」

直播接入了。

背景是現場攝像，聲音是直播間的主持人。

接著，主持人道：「下面，我們把現場聲音也接過去。」

……

這邊。

王水新問道：「直播通了？」

「通了。」秘書去問了一聲，雖然不是一個頻道的，但也都是他們京城電視台的同事，他回來道：「不會全程直播，只直播大概十分鐘，不過也差不多是全程了，他家裡人說幾句，領導說幾句，時間就已經差不多了。」不是國家層級領導的位子，也不會有這麼高的規格，魏建國的事迹現在雖說很受全國關注，但一個京城地方台給十分鐘的直播，已經是很高待遇了。

京城電視台的一個台領導也去了攝像那邊，監督他們的工作，錄播無所謂，但每次直播，肯定都是要求萬無一失的！

剛進來的張燁也去了胡飛小呂他們那邊。

胡飛低聲道：「直播開始了，不要說話和議論了。」

侯哥恩了一嗓子，「我們明白。」

後面，一個一直都站在魏編輯遺體旁的大約二十齣頭的女人走了出來，因為追悼廳比較大，又是直播，所以她被一個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遞過來了一個話筒，這也是最大程度的保證直播的音量效果，避免直播中聽不到聲音。

這就是魏編輯的女兒——她叫魏穎。

魏穎拿著話筒站了出來，「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參加我爸爸的追悼會，原本，我們是不想辦這個追悼會的，因為我爸爸生前就不喜歡鋪張，但我還是謝謝大家能讓我爸爸體體面面地離開，有這麼多人為他送行。」說完，頓了頓，她道：「之前好多記者都問過我，我有這麼一個爸爸，我是不是覺得很自豪，很多人都覺得我會說是……」說到這裡，她輕笑道：「其實並不是！」

「呃。」

「這話怎麼……」

「她想說什麼？」

大家都不明所以，竊竊私語起來。

魏穎看看他們，「我一刻也不覺得自豪，從我懂事開始，我爸就沒有給我買過一件新衣服，都是我媽媽偷著給我買的，從我上學開始，我的家長會一次也不是我爸爸參加的，他工作的時間必須要工作，休息的時間都會忙著撿瓶子，去幫助其他的孩子們，而我，不在他需要幫助的人其中，甚至我大學第一學期的學費，我爸爸都沒有幫我交，他又去幫助其他孩子了，是我自己打了三個月的工，幫人家刷碗，打掃房間，才賺回來的學費，最後補給了學校！」

沒有人說話了。

魏穎顯得很平靜，「我為什麼要自豪？我拿什麼自豪？我知道我爸爸是個好人，我知道他在人格上很高尚，但我從不認為他是個好父親！」

那一百多個被魏編輯幫助的孩子們都默默低下了頭，有人甚至不敢看魏穎的眼睛，他們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一個家長道：「對不起！」

「孩子，對不起！」另一個家長也落了淚。

為了他們的孩子，魏爸爸卻冷落了自己的親閨女，他們都無顏面對這個還很年輕的女孩兒！

魏穎道：「我話還沒說完，你們不用道歉，我也沒有責怪誰的意思。」說著，他在人群中找了找，目光落在了張燁的臉上，對著他微微一點頭，然後道：「我爸爸生前最喜歡的是張燁老師的詩，簡直愛到要死，幾乎每天都會看一遍張燁老師的作品，我也看過，其中有一首詩對我觸動很大，這首詩，正是我一直以來都想對我爸爸說的話！而今天，我必須要告訴他！」

說什麼？

要抱怨？

或者要質問？

大家都靜靜聽著。

回過身，魏穎看著他父親的遺體，輕輕看了很久很久，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掉落，開口念道：「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裡……」魏穎握住了父親冰冷冷的手，緊緊地握住，「……不離不棄！」

這一刻，好多人都哭了！

現場的人，包括電視機前的觀眾！

這到底是一種怎麼樣複雜的感情，大家或許無從了解，也無法感同身受，因為他們都沒有體會過，但他們都知道的有兩件事：魏爸爸是個好人；魏爸爸的女兒……從來也沒有恨他！

張燁也眼含霧氣，這一幅畫面，讓他想起了《非誠勿擾2》中的一幕，只不過那個是電影，是瞎編的，而這一幕卻是真實的！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的！

一個不知道好不好的父親！

和一個……非常好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