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病房裏，周英紅已經洗漱完了，正在幫母親洗臉。
裏邊那張病床上的王桂芬也醒了，黃長軍不在，應該是下去買飯了。
夏澤凱笑着朝她點頭，打了個招呼。
等待檢查的這段時間，周英紅和周芸姐妹倆本能的有些焦躁。
夏澤凱倒是沒事，他深信術業有專攻，何國明既然說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姥姥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確實沒有什麼事了，那等會兒的檢查結果肯定是向好的。
等到九點鐘，夏澤凱就去找護士站借了輪椅，推著姥姥檢查去了。
病房裏的王桂芬和黃長軍二人看着他們出門了，眼睛裏止不住的羨慕。
黃長軍還說：「桂芬你看，人家也好了，咱好好配合治療，肯定也能好。」
王桂芬的手使勁攥了攥，沒攥成拳頭，五指又放鬆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門口的人來來去去一波又一波，夏澤凱他們去檢查還沒有回來，王桂芬的輸液剛換了一瓶。
她要睡著了，這個時候，黃長軍的手機響了，打破了病房裏的寧靜。
黃長軍摸過手來，一看屏幕上寫着一個『雷』字，他就氣得慌，有心不接電話，但想了想還是接了。
「你打電話幹什麼？你媽生病了你都不知道問一聲…」
他還沒絮叨完，接着就聽到電話對面喊道：「爸，我過來了，就在宣武醫院住院樓這裏，你們是幾樓幾號房間，我這就上去。」
「……」黃長軍還沒說完的話硬生生吞咽下去，他問道：「你真來了？」
「爸，我再沒心沒肺，我還是你們兒子不，你就給我說幾號房間，我這就上去。」
黃長軍說了個樓層和房間號，他給一臉期待的老婆王桂芬說道：「是小雷，他說他到樓下了。」
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他老婆眼睛裏有點晶瑩的光澤，一閃而逝。
五六分鐘的工夫，一個留着短髮、背着黑色雙肩包，另一隻手裏拖着行李箱的大男孩進來了。
他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母親王桂芬，看到病床邊上正在給母親揉腿的父親時，大男孩黃雷再也忍不住落淚了。
下一刻，他直接走到病床跟前，把手裏的行李箱往旁邊一放，身體往下一彎，跪下了：「媽，我對不起你，我給你磕頭了。」
他是真磕頭，把地面磕的『砰砰』響，這一幕恰好被檢查完回來的夏澤凱他們給看到了。
他們搞不清楚這是發生了什麼事，輪椅上坐着的王怡萍老人都愣住了。
王桂芬看到兒子跪下的時候，她心裏所有的怨氣都沒了。
情緒很激動，嘴裏跟着發出『嗚嗚』的聲音，眼睛裏有淚，她使勁抬手想阻止，可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還是使不上勁。
黃長軍都傻眼了，他沒想到兒子會這樣，看着堵在門口的夏澤凱一家人，他趕緊繞過病床，抱着兒子，要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黃雷邊哭邊說：「爸，你放開，讓我再給媽道個歉。」
他使勁掙扎，身上的勁不小，黃長軍根本就弄不動他，索性也就放開了。
他聽到兒子說：「媽，前幾天我確實請不下假來，不是我不想來，我尋思剛畢業，找份工作不容易……」
「我爸說得對，光顧著工作，都不照顧您，我和畜生有什麼區別。」黃雷說到這兒，『啪』給了自己一巴掌，他說：「我把工作給辭了，我先照顧您好了，我再去重新找工作。」
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
黃長軍看看兒子背上鼓囊囊的雙肩包，再看看靠牆邊放着的行李箱，他有些明白兒子為什麼拿着這麼多東西來醫院了。
要是照顧一兩天的話，完全沒必要。
這是從工廠里打包過來了。
夏澤凱和母親一塊，把姥姥扶到了床上，耳中聽着黃雷說的話，他心裏很意外，這小子貌似也沒有他爸嘮叨的那麼不堪。
還能救！
這邊有人下跪，又哭又打自己，病房門口有很多閑逛的陪床家屬聽到了動靜，都過來聚在門口看，人越聚越多，被護士給看到了。
「看什麼哪，快點讓開，不知道人多了對病人恢復不好啊。」
護士一攆，這些看熱鬧的人都走了。
護士心裏也好奇，進來就看到了這情況，她趕緊提醒：「你這樣可不行，病人需要靜養，你讓她情緒波動這麼大，對恢復很不好，這些最基本的都不懂嗎。」
被護士給訓了一頓，黃長軍忙點頭，還讓兒子趕緊起來，黃雷這才站起來了。
跪的時間長了，他雙腿還有點發麻，一個沒站穩，差點又摔倒了。
夏澤凱就在旁邊，順手扶了他一把。
「哥，謝謝！」黃雷一看夏澤凱的模樣挺年輕的，他叫了聲『哥』。
這輩分是徹底亂了。
黃長軍這個時候也才想起來問一聲夏澤凱：「夏兄弟，你們檢查的怎麼樣啊，老嬸子是不是好了。」
「嗯，我姥姥沒事了，回去注意休息，注意飲食就行。」夏澤凱說道：「今天再輸一天點滴，明天上午就辦出院了。」
「真好，那老嬸子回去了可得好好注意吃上，病從口入，可不能馬虎了。」黃長軍也說了一句。
「黃大哥，這是你兒子？」夏澤凱又問他一聲。
黃長軍點頭：「我兒子黃雷，在你們前腳剛進門，這不說廠里不給假，他把工作給辭了過來照應着。」
說到這裏，黃長軍心裏有點難受，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誤會兒子了。
夏澤凱微微皺眉：「什麼樣的破工廠，碰上這種事都不給准假啊，怎麼一點的人情味都沒有。」
黃雷剛畢業的那種小夥子，不善於溝通，聽到夏澤凱在那裏罵，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公司的制度是安排好了休息就不能調休，額外的休息就扣雙倍工資，他剛出校門，正是想多掙點錢的時候，真捨不得本來就不多的工資。
可父親昨天給他打電話，把他臭罵了一頓，黃雷心裏明白了，工作不要也罷，可母親真要是出事了，一切就都晚了。
周芸在旁邊說道：「孩子這不是挺好的嗎，他也有他的難處，拿了人家工資，肯定不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還是相互理解。」
周英紅跟着點頭：「先照顧好你媽媽，這段時間都是你爸一個人在這裏照顧著，我們看着都累，你爸真忙不過來，等你媽媽出院了，你再回去上班。」
「實在不行，換一份工作。」
「嗯！」黃雷應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夏澤凱右手摸索著下巴，仔細打量了黃雷一會兒，他心裏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沒說話。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姥姥今天就兩瓶小瓶的液體，沒多長時間就完事了，夏澤凱去下邊買了飯拿上來。
黃長軍他們在醫院餐廳里買的飯。
夏澤凱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黃雷正拿着一把勺子喂他母親喝小米粥。
小米粥還冒着熱氣，他都會小心翼翼的吹幾口氣，把小米粥吹涼了再餵給母親喝。
黃長軍在旁邊拿着個饅頭，就著一瓶老乾媽辣椒醬吃着。
看到夏澤凱回來了，他臉上帶着笑容朝夏澤凱點頭打了個招呼。
「呦呵，黃大哥，小黃來了，你就可以多休息一會兒了。」夏澤凱說道。
「是啊，是啊。」黃長軍挺滿足的。
孝順的人總不會太差。
……
5號早上，夏澤凱忙着去給姥姥辦理出院手續去了。
還得去下邊拿葯，忙活完這些，他瞅著何國明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的時候，又過去了一趟。
特別感謝了何國明一番，詢問了他一些回去后的注意事項。
最後和何國明握手要走的時候，掏出一個白色信封遞過去，硬塞進了何國明白大褂衣兜里。
「夏先生，你這是幹什麼？」何國明要拒絕。
他伸手去掏，夏澤凱趕緊壓住了他的手：「何醫生，你別誤會，沒什麼東西，我很感激你治好了我姥姥。」
「她年齡大了，以後我說不得還得過來麻煩你，咱們常聯繫。」夏澤凱握住他兩隻手，很圓滑的說了一番。
何國明無奈的看着夏澤凱，和這種商場里的老油條玩，他玩不過。
回到病房裏，夏澤凱給他母親說了一聲：「媽，手續都辦完了，我也去感謝了何醫生，車在下邊了，咱們走吧。」
「哪來的車呀？」周英紅問。
夏澤凱笑了笑：「我這邊有生意上的夥伴，讓他們給弄了房車過來，我姥姥躺着舒服點。」
「你這孩子，什麼事都讓你想全了，你鵬哥和你一比，差遠了。」小姨周芸說道。
夏澤凱『呵呵』一笑：「姨，不一樣的，我鵬哥做的也很好。」
他最後來到了黃長軍、王桂芬他們病床前，看着還在彎腰端盆子要去接水的黃雷，說道：「小黃，要是忙完了找不到合心意的工作，我給你介紹一份。」
說着話，他把手裏準備好的一個紙條遞了過去，上邊接着一個名字和一個電話，他說：「宜出行代駕平台知道吧，這是我朋友的聯繫方式，你到時候直接打他電話，說我夏澤凱介紹你過去的就行了。」
「好好照顧好你媽媽，工作不急。」
黃雷看了一眼紙條上，他看到了一個『梁』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