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家老太公他們眼神滴溜溜地轉了起來。他們也沒想到，荊老夫人竟然會正面回應這件事。

  聽見荊老夫人這話，荊如酒略微挑了下眉，她說：「你沒有殺他，我知道。」

  荊老夫人正要鬆一口氣，卻又聽見荊如酒說：「你只是看著他身陷絕境，卻見死不救罷了。」

  荊老夫人愣住。

  想到這次辭別後，此生可能再也不會回占卜大陸了，荊如酒突然轉過身來，直勾勾地望著荊老夫人。

  曾經的母女隔空對望了片刻，最後，是荊如酒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荊老夫人，身為一名強者，一名掌權者，你有野心，有抱負，總能做出最合適的取捨。這一點，我十分佩服。可作為人妻，做為人母，你的所作所為，荊如酒不敢苟同。」

  接著，荊如酒接著虞凰的力量，將雙膝慢吞吞地跪在了地上，向著荊老夫人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老夫人。」荊如酒跪在地上，平靜地說道：「老夫人對荊如酒生養一場，對此，荊如酒無比感激。三十年前，您抽盡了我的占卜之力，也算是還了您的養育之恩。而我一身血肉被張展意害得屍骨無存，也算是還了您的生育之恩。」

  「方才這三個響頭，是荊如酒送給老夫人500歲的賀禮。」微微仰著頭，荊如酒神情恍惚地盯著荊老夫人，腦海里浮現出兒時她與荊老夫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是她的母親，荊如酒不可能真的對她毫無感情。

  只是，她們的母女緣分，已是盡了。

  將那些幸福的，痛苦的回憶從腦海里強行拽了出去，荊如酒微微一笑，向荊老夫人送上了她最真摯的祝福——

  「餘生漫漫，願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盡享兒孫繞膝之樂。」

  說完，荊如酒便示意虞凰將她攙扶起來，和宋冀他門幾人一起消失在了妖獸林。

  而荊如酒臨別前的那句囑咐，卻一直迴蕩在荊老夫人的耳朵里，像是著了魔一樣，怎麼都停不下來。

  願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盡享兒孫繞膝之樂...

  呵！

  荊老夫人跟女兒早已斷絕關係，今日，唯一的兒子失去了深愛了一百多年的妻子，還落得了一身重傷。她最引以為傲的孫女，也淪為了殘疾。

  何來兒孫繞膝之樂啊！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盡享兒孫繞膝之樂。

  荊如酒是在祝她餘生皆是孤苦寂寥。

  今晚，在場的貴賓們也都聽懂了荊如酒臨別前送給荊老夫人的那句祝福到底是何意，一時間，他們望著斷了一隻手的荊老夫人，才驚覺才這麼一會兒功夫，先前在壽宴上還風韻猶存的荊老夫人，此刻竟然露出了明顯的老態來。

  那種變化怎麼說呢？

  就像是體內的精氣神沒有了，因此，荊老夫人整個人都變得鬱鬱寡歡起來。

  大家看荊老夫人的眼神都變得同情起來。

  一場壽宴，怎的就變成了這樣一場鬧劇呢？

  此次事件之後，荊家的名聲只怕會一落千丈。而荊家最耀眼的天才...

  眾人垂眸望向身體被對摺了的荊佳人，都猜到，即便荊佳人大難不死，只怕也成了一個殘廢了。

  數千年的超級大家族，在今晚，終於露出了衰敗的跡象。

  *

  荊家未來會變成什麼樣，荊佳人還能不能恢復得像個正常人一樣，這都不是虞凰他們在意的問題。

  離開荊家後，宋冀便帶著虞凰他們直奔飛行器停機坪，坐上了最早一趟前往星際之城的航班。考慮到荊如酒身體剛重塑，不宜勞累，莫宵包下了飛行器整個頭等艙。

  頭等艙內有舒適的大床。

  上了飛行器後，荊如酒便躺在床上，虞凰則安安靜靜坐在床邊。

  自虞凰生下來，荊如酒就沒跟她相處過一天，她們雖是母女，卻是三十年都不曾經見過面的陌生人。此刻，她們母女坐在單獨待在一個小屋子裡，這才覺得氣氛尷尬。

  虞凰不知道該如何跟荊如酒相處才更舒服，而荊如酒也不清楚虞凰到底是什麼性格，有什麼禁忌。

  一種『客氣』、『疏離』的氣氛，縈繞在母女倆之間。

  而莫宵他們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都沒有打擾她們，故意將這一間屋子單獨留出來給她們休息。

  良久，荊如酒才嘆道：「先前人多還不覺得，這會兒安靜下來，我倒是覺得有些拘謹尷尬了。囡囡。」荊如酒試探地握住虞凰的手，她咬著唇，鼓足了勇氣，才對虞凰說：「自生產那日分別後，我們至今已有三十年沒有見過面。對彼此而言，我們都是最親密，又最陌生的存在。很遺憾媽媽沒能參與你成長的過程，突然面對著已經長大了的你，媽媽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相處，才會讓你感到舒服自在。」

  「我想，你的心裡也跟我存在著同樣的想法。既如此，咱倆索性就不去琢磨該如何相處才像是正常的母女了，咱們就隨便些，慢慢去了解彼此好了。你看，這樣可好？」

  聽荊如酒主動將這話題說開，虞凰也暗自鬆了口氣。「好，我跟媽媽也是一樣的想法。」

  「那就好。」

  荊如酒索性將虞凰當個朋友來看待，她盯著虞凰隆起的腹部，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說：「你身材很苗條，你這肚子裡面裝的應該不是脂肪吧...」她就差沒明著問虞凰是不是懷孕了。

  虞凰微微紅了臉，她低頭望著自己隆起的腹部，耳朵竟罕見地紅了起來。「媽媽，你就要當外婆了。」

  荊如酒早就猜到虞凰是有孕之身。

  可真聽到虞凰承認她懷孕了，荊如酒還是覺得荒唐，難以置信。「你才30歲...」三十歲的修士，那真是最年輕的幼崽了。

  難道女兒不僅繼承了她的花容月貌，還繼承了她未婚先孕的壞基因？

  荊如酒一時半會兒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虞凰猜到荊如酒在在意什麼，她說：「我結婚了。」

  荊如酒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更覺得驚訝。「你這麼年輕就結婚了，是不是太...輕率了些？」荊如酒是擔心虞凰識人不清，將來會受傷。

  明白荊如酒的出發點是為自己好，虞凰並不氣惱。但任何一個女兒都希望自己的愛情能得到母親的祝福，虞凰態度坦然地提到：「媽媽剛才說了，咱們母女相處不需要太過小心拘謹，那麼，女兒希望你能靜下心來，仔細聽我說說我的心裡話。」

  愣了愣，荊如酒態度嚴肅地點了點頭，她說：「你心裡怎麼想的，告訴我，媽媽會認真傾聽。」

  當初，她未婚懷孕回到荊家，最希望的就是荊老夫人能靜下心來聽她說說心裡話。

  可荊老夫人視荊如酒為恥辱，又哪裡肯聽荊如酒說半個字呢？

  荊如酒自己遭受過的罪，就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再遭受一遍。因此，在意識到虞凰希望自己能精心傾聽她的心裡話後，荊如酒當然得靜下心來仔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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