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盛驍將酒杯推到狄無的面前。他盯著狄無的絡腮鬍看了片刻，突然問：「狄先生原來是哪裡人？」

  狄無眼神不悅地盯著盛驍，冷哼道：「你們住我旳旅館，還要反過來調查我的身份？」

  盛驍將長腿從高凳上放了下來。

  他站直了身子，上半身朝狄無探去，距離狄無很近很近。盛驍近距離注視狄無，突然說：「娜麗絲不是你的女兒吧。」

  狄無瞳孔微顫，幾乎是下意識一把推開了盛驍。

  狄無怒火沖沖地瞪著盛驍，呵斥道：「盛先生是成年人了，說話前，當過過腦子。」

  盛驍意味深長地看了狄無一眼，沒再繼續追問，重新坐了回去。

  整個過程中，虞凰都一直盯著狄無，沒有眨眼。

  見狄無推開盛驍後，就舉起手裡的瓶子猛灌了一口酒，虞凰突然覺得沒意思。

  虞凰自言自語般說道：「淨靈師可以感應到每個人靈魂的氣息。狄無老闆，娜麗絲的靈魂與我一個摯友的靈魂氣息一模一樣。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兒，她是我的朋友安娜，陶安娜。」

  狄無握著瓶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狄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朝虞凰不屑地哼了一聲，諷刺地反駁道：「簡直是無稽之談！娜麗絲是我的女兒，我自己的女兒，我還能認錯嗎？你憑什麼說她是你的朋友？就憑你是淨靈師，你就能張口胡來？」

  面對狄無的指控，虞凰始終很平靜。「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

  虞凰眯起那雙細長的鳳眸，她說：「我朋友陶安娜的胸口皮膚下，藏著一片冰藍色的護心鱗。那護心鱗屬性冰寒，所以她身上的體溫總要比其他人低一些。那片護心鱗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是安娜未婚夫贈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狄無老闆，你的女兒娜麗絲的胸口之下，也藏著那樣一片護心鱗，你還要狡辯嗎！」

  「你故意扮演娜麗絲父親的身份，就是是為什麼！」

  虞凰不清楚狄無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自然不敢放心地將娜麗絲留在狄無的身邊。而高等學府招生比賽就要開始了，不處理好娜麗絲的事，虞凰也不能安心離開。

  所以她才決定在今天揭穿娜麗絲的身份。

  聽見虞凰道出護心鱗的真相，狄無便無話可說了。他正想解釋這一切，卻聽見一道沙啞中帶著顫音的女音，從酒館大門方向傳了過來——

  「爸爸，虞凰說的，都是真的？」

  是娜麗絲。

  虞凰和狄無他們同時默契地扭頭朝大門方向望去。

  娜麗絲披著紅色的披風，裹著一身寒氣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的手裡拎著一個竹編箱子。娜麗絲今天獨自出門去了一趟，去街頭的快遞站取她網購的調香用具。

  回來的時候，正好在大門外聽見了虞凰跟狄無對峙的內容。

  一開始，聽見盛驍跟虞凰質疑狄無，懷疑自己並非狄無女兒的時候，娜麗絲其實是有些憤怒的。

  她覺得虞凰他們不尊重自己，是故意在說這種蠢話刺激狄無。

  可當娜麗絲聽到虞凰道出她胸口下那片護心鱗的事後，娜麗絲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不是狄無的女兒。

  因為她雪白纖薄的胸口肌膚下，的確就藏著一片藍色的龍鱗。

  那片龍鱗跟她身上其它的龍鱗不一樣，它像是活的，會不停地向外面傳送寒氣。

  早幾年的五湖街，其實沒有這麼冷。娜麗絲甚至懷疑，五湖街這幾年的氣溫之所以越來越低，就跟她胸口下面那片龍鱗脫不了干係。

  看到娜麗絲的出現，狄無眼神突然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突然，狄無轉頭惡狠狠地剜了虞凰一眼，他說：「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娜麗絲說你也是一名淨靈師，你們淨靈師對周圍的一切都感知敏銳。你知道娜麗絲就在門外，才故意說這些話，故意要讓娜麗絲知道這一切，是不是！」

  這一刻，狄無真的恨死了虞凰。

  他都後悔讓虞凰住進來了。

  面對狄無的控訴，虞凰沒有否認。

  她的確是故意的。

  虞凰本來是不打算揭露娜麗絲跟安娜的真實關係，但她又意識到這樣的決定對娜麗絲來說很不公平。

  安娜身體嬌小，可她的意志並不羸弱。

  安娜小小的身體內，藏著不屈的靈魂。

  虞凰這幾天都在暗想，如果她是安娜的話，她寧願痛苦而清醒地活著，也不願意忘記一切，懵懵懂懂地過一輩子。

  所以，虞凰才故意搞了這麼一出。

  而娜麗絲聽見狄無指控虞凰的話後，便知道虞凰說的全都是真的。「爸爸，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兒嗎？」

  娜麗絲又望向虞凰，淚眼婆娑地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點點頭，虞凰說：「娜麗絲，你的確是我的朋友安娜，那晚我故意接近你，是因為我早就通過靈魂氣息發現了你就是安娜的真相。」

  娜麗絲足足沉默了一分鐘，這才步伐僵硬地走到吧檯前。

  盯著狄無通紅的雙眼，娜麗絲語氣遲疑說：「爸爸，你告訴我虞凰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要你說是假的，我就不相信她。」

  虞凰目光微閃，沒有作聲。

  狄無則露出了痛苦愧疚的眼神。

  須臾，狄無才長嘆了一聲，猶豫不決地開口說道：「娜麗絲，你的確不是我的女兒。」

  娜麗絲愣住。

  「那...」娜麗絲腦子裡一片混亂，一時間竟然忘記自己想問什麼了。

  這時，盛驍再次向狄無提出了疑問，「狄無老闆，你當初是在哪裡遇見的娜麗絲？」

  娜麗絲稍稍鎮定了些，也一臉迷茫地看著狄無。

  狄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悶不樂地說道：「在黑色之眼。」

  「黑色之眼？」盛驍和虞凰對視了一眼，都對這個地方感到陌生。盛驍忙追問道：「那是哪裡？」

  狄無說：「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它位於中洲跟北部北延蒼境中間的一片森林中。黑色之眼藏在萬丈懸崖下，因為從高空看上去像是一隻眼睛，所以被稱之為黑色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