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巫山山巔，兩道人影迎風而立，衣袍獵獵作響。

  「希望一切順利吧。」

  「但願這兩人，羈絆足夠深。」

  凝視遠山許久，黃眉真君悠悠道。

  他目光閃爍，頗有些患得患失，畢竟為此事籌謀不短時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只要除掉付青山，就能安安心心，去衝擊後期境界了。

  「成與不成，就看這半月。」

  「人妖大戰即將結束，若此次任務順利，以後也就不必再執行任務了。」

  劉玉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他倒沒有多麼患得患失，反正也不會耽擱多長時間，大不了再換一個任務便是。

  而且人妖大戰即將結束，回去之後運作一番拖延時間，說不定連任務都不用執行。

  所謂公平，只是一個謊言。

  即使規矩再怎樣公平，具體執行監督者，也終究是人。

  而只要是人，就可以講所謂的「人情」。

  對元嬰真君而言，四階靈丹價值極高。

  劉玉已經能夠煉製「飛仙丹」，完全可以「送禮問好」的方式，用資源換取通融。

  他又沒有一手遮天的大敵，不像墨梅一樣，與南宮天是死敵，發動關係都不管用。

  迎著呼嘯而過的狂風，兩人靜靜觀察風吹草動，等待揭曉此行成敗答案的那一刻。

  至於方氏兄弟，此時已經隱藏在暗處，一旦付青山現身，便能伺機而動。

  兩人身後不遠處，身著宮裝中年美婦女模樣的女修鄭嫣然，則被一道法術所禁錮。

  她身體無法動彈，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只能用恨恨的眼神看著兩人背影。

  一天、兩天、三天......

  時間緩緩流逝，轉眼便是九天過去。

  一年兩年，對元嬰真君來說，本來不算什麼。

  可黃眉太想除掉，付青山這個心頭大患，不免有些急躁起來。

  其面色雖然如常，但卻開始不停踱步，神識時時刻刻掃視方圓五百里，可見內心之在意。

  劉玉取出一桌一椅，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品著靈茶，拿出一本典籍慢慢翻看。

  本就不抱多少希望，又有何失望可言？

  修士之間，冷漠才是常態，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元嬰真君。

  因為一名女修，讓自身陷入危險境地，這樣的例子太少太少，所以劉玉確實沒抱什麼希望。

  包括方氏兄弟在內，三人也就是不想無功而返，所以姑且試一試罷了。

  正午時分，大日之輝光，灑遍天空大地。

  群山之間，卻一片安靜。

  仿佛感應到不祥之兆，天巫山方圓五十里內的大多數野獸，都在這幾日遠離，很少再聽見蟲鳴鳥叫。

  玄陰教的混亂早已結束，四人都沒怎麼對低階修士出手，其門人弟子做鳥獸散。

  鄭嫣然之消息，也隨這些四散的玄陰教弟子，一同傳了出去。

  四人輪流用神識觀察，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四方卻遲遲不見動靜。

  不知不覺大日西斜，夜幕即將降臨大地。

  似乎這一天，也要平靜度過。

  目標提前收到消息，此行註定無功而返。

  不久後，大日徹底落入西山，天邊僅餘一片紅暈殘留。

  夜幕徹底降臨，山風更為冷冽。

  「嗯？」

  昏暗天色下，劉玉神色忽然一動。

  他敏銳至極的靈覺中，感應到一股陌生靈壓，於數十里外突兀出現。

  這靈壓極其強盛，遠遠超過此時的自己，幾乎與黃眉不相上下。

  劉玉心念一動，神識瞬間蔓延而出，朝靈壓源頭掃視而去。

  方圓四百三十里內的一切，都如掌上觀紋一般，清晰呈現於神識中。

  下一刻，他便在天巫山六七十里外，「看」到一名中年男修。

  此人一身暗紫衣袍，皮膚白皙面色冷漠，渾身上下都有一種魔性，

  一眼看去，給人一種魔道修士的感覺。

  像是那種，無法無天的法外狂徒張三。

  靈覺較之劉玉差上許多，但一息之後，黃眉真君還是感應到「青山老怪」出現，不停踱步的身形當即一頓。

  他臉上，浮現些許激動。

  兩人對視一眼，微不可查點頭。

  下一刻，就運轉法力消失在原處，為防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提起鄭嫣然帶在身邊。

  以元嬰期遁速，數十里距離一息多一點就被跨越。

  兩人飛遁五十里，來到困陣邊緣，立於空中真正見到付青山。

  而劉玉，也見到任務目標的廬山正面目。

  一眼看去，只見二十里外的付青山身形高大，但半邊臉上卻布滿黑色紋身。

  這黑色紋身，一筆一畫看似雜亂無章。

  但若仔細凝視的話，卻又帶有某種規律，蘊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性。

  低階修士凝視太久，精神都會受到衝擊，失去理智陷入狂亂。

  「青山道友，我這「老朋友」想敘敘舊，可真是不太容易啊。」

  見心腹大患出現，已經布置好陷阱，黃眉真人平靜下來，遙遙說道。

  其一言一語，像是熟人間打招呼，但語氣卻冰冷無比。

  不過對方，顯然沒有寒暄客套的心思。

  「本座已然現身，不知幾位道友，可否先放了嫣然？」

  二十里外，付青山風輕雲淡，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隨著話語不斷說出，其臉上的黑色紋身不斷扭動。

  「居然為了一名女修......」

  見此一幕，劉玉略有動容。

  為解救老相好，已經被打為人奸的付青山，居然真的敢來赴約，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別的先不談，單單這份氣魄，確實無愧梟雄之名。

  此人所處位置十分微妙，若是再往前一點，就會陷入困陣之中。

  方承山布置的困陣，品階高達四階中品，縱然大修士都能拖延片刻。

  若此人陷入其中，將之擒拿或斬殺，也就基本沒有懸念。

  「放了這女修？」

  「當然可以，只要道友上前兩里，黃某立即放此女與你團圓。」

  黃眉輕輕一笑，不緊不慢道。

  說著，他看向提在手上的鄭嫣然，解除對此女的禁言。

  此時此刻，再次見到付青山，鄭嫣然心緒極其不平靜，胸口大幅度起伏。

  「何必如此？！」

  「你我已經兩清，可以不用管我。」

  看著遠處那名熟悉又陌生的修士，鄭嫣然幽幽道。

  「此事因我而起，本座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這長生路上，若沒有你的存在，也會少了許多精彩。」

  付青山神色平靜，像是回憶起什麼，語氣柔和些許。

  「......」

  聞言，鄭嫣然眼神一怔，呆呆看著遠方那名修士。

  對方的魔道理念，她始終無法認同，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最終分開。

  這些年中，數次遇到危險與難關，最終都奇蹟般解決。

  她知道，都是付青山暗中幫助，卻還是無法釋懷。

  但此刻，見對方不顧危險前來，鄭嫣然終於想通。

  人間種種，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鄭嫣然：「不管做了什麼，你永遠都是我的英雄。」

  此時，她對過去的一時衝動，忽然感覺追悔莫及。

  此女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

  不過作為實實在在的千年老妖，黃眉顯然已經見慣情情愛愛，沒有興趣聽兩人談情說愛。

  他抬手打出一道法力，再次封住鄭嫣然的嘴。

  山野間，立時又陷入一片寂靜，只餘風吹草動的聲音不停響起。

  「青山老怪，你勾結妖族出賣人族利益，致使無數將士死於非命。」

  「......」

  「要麼上前兩里，黃某立即放了此女。」

  「要就眼睜睜看著，你的老情人香消玉損！」

  居高臨下，黃眉真君義正詞嚴，宣讀付青山一樁樁罪過。

  直到最後，才圖窮匕見，樸實無華地威脅。

  顯然，他之所以執著擊殺此人，並不是為了什麼人族大義，只是符合自身利益而已。

  看著這一幕，劉玉不發一言，只是暗暗運轉法力，做好了動手準備。

  雖然己方有四位真君，方氏兄弟隱藏暗中，已經堵住對方歸路。

  但付青山是成名已久的魔道梟雄，如此還是不夠保險，理論上還存在幾分逃脫的可能。

  可一旦踏入陣法，那可真就十死無生了。

  顯然，付青山也察覺到陣法存在，深深明白這一點。

  他知道，一旦踏入陣法，明年的今天就是他與鄭嫣然的忌日。

  儘管心系鄭嫣然安危，但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若嫣然有個好歹......」

  付青山冷冷開口，氣勢上不輸黃眉分毫，以其門人弟子為要挾。

  聞言，黃眉臉色當即就有些難看。

  有道是光腳不怕穿鞋，若一位元嬰真君隱身偷襲，那他門下那些弟子確實難以抵擋。

  而且顯然，他的門人弟子中，也有非常看重的後輩。

  或許其中，就有視為接班人的存在。

  隨著付青山話音落下，場中再次陷入沉默。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草地上，任由清風拂面，付青山風輕雲淡道。

  「什麼？」

  似乎想到什麼，黃眉真君面色一變，下一刻儲物戒就傳來動靜。

  他取出一枚令牌，瞬間讀取裡面的信息，立即變得面沉似水。

  就在不久前，黃眉的幾名嫡系後代與一名親傳弟子，遭遇玄陰教修士襲擊，猝不及防下無一倖免。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雖然不知道具體內容，但看黃眉臉色，劉玉也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相隔二十里左右，兩人遙遙對峙，都不願意退讓半步。

  一息、兩息......

  隨著兩人對峙，四周溫度下降至冰點。

  強橫的元嬰靈壓，瀰漫方圓數十里，空氣都近乎凝滯。

  「呵~呵~」

  五六息後，黃眉面色恢復正常，忽然輕笑了起來。

  事已至此，兩人已是圖窮匕見，若今日放虎歸山，才是真正的後患無窮。

  與之相比，些許門人弟子的損失，又算得了什麼？

  大不了重新培養而已。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他想就此打住，已經結下因果的幾名同道，也不會點頭答應！

  種種念頭閃過，見逼迫對方踏入陣法的打算破滅，黃眉已經有動手的打算。

  「道友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呢？「

  黃眉森然一笑道。

  話音未落，先前見過的黃色長戈真寶，便再次出現在他手中。

  「咻~」

  伴隨細微風聲，黃色長戈脫手而出，朝懸浮在身前不遠處的鄭嫣然刺去。

  「噗~」

  利器入肉的聲音響起，法力被封印的鄭嫣然，毫無抵抗之力被長戈刺穿丹田。

  長戈一穿而過，此女整個人都掛在戈身上，就像被串起來的羊肉，金丹也剎那間被粉碎。

  隨即，黃眉身形一閃，出現在鄭嫣然身前。

  運轉法力，一掌拍在其天靈蓋上，直接擊潰其脆弱的元神。

  元嬰真君全力出手的話，僅是一擊鄭嫣然就連屍體都不會留下，根本無需兩擊。

  他如此而為，自然是想徹底激怒付青山，使其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呃~」

  一聲慘叫，還未升起就突兀落下。

  受此兩擊，鄭嫣然生命氣息迅速消散，目中神采飛速暗淡。

  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未盡之言，終究沒能說出口。

  當著朝思暮想之人的面，就這麼香消玉損！

  「動手！」

  任由鄭嫣然屍體，迅速向下墜落而去，黃眉神識傳音劉玉三人。

  與此同時，他先一步催動黃色長戈真寶，向二十里外的付青山攻去。

  「真是...無聊的恩怨情仇啊。」

  「本質上，無非是「你」「我」「他」間的利益衝突，卻非要扯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過人之本性，不就是這麼虛偽嗎？」

  收到傳音，劉玉微微搖頭，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但他動作絲毫不慢，催動落日金虹槍，化為一縷金芒破空飛出。

  「咻咻~」

  與此同時，付青山身後也傳來動靜，方氏兄弟不再隱藏，從後方一同夾擊目標。

  隨著真寶靈光亮起，恐怖的威能波動瀰漫四野，夜空的寧靜轉瞬即被打破。

  見無法讓其乖乖踏入困陣，黃眉、劉玉和方氏兄弟，立即動手圍殺目標。

  草地間，面對鄭嫣然香消玉損的事實，付青山神色卻比想像中平靜。

  他像是早就料到這種結局，但卻依然還是來了，只為見上最後一面。

  對這個魔道梟雄而言，鄭嫣然不只是一名女修，更是他唯一的「錨」，代表最初的初心。

  「齊天又何如，未能周全護。」

  攻勢來臨前，付青山幽幽一嘆，升起一種命中注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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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還有六千字凌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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