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歸幾個跳躍，就站到了地下大廳最高的高臺上。

高臺中間居然是空的，與其說是臺，倒不如說是個巨大無比的盆。楚君歸站在邊緣，向盆內望去。盆底有一層淺淺的黑氣，然後散落着許多零碎部件。

許多部件楚君歸都覺得有點眼熟，多半是來自某個人類行星的機械部件。只是不明白它們爲什麼會放在這裏，難道是收集？

在零散部件中，有一道幽綠的光芒一閃而過。

楚君歸一躍而下，輕輕踏在一塊疑似飛船殘骸的部件上，向閃光處望去。那是一件奇異的裝置，大約一米長，直徑30釐米。它通體透明，兩端則是由複雜裝置組成的蓋子。

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培養裝置，透過瓶壁，可以看到裏面有隱隱的黑氣在不斷飄動。

楚君歸將它提起，可以看到兩端的蓋子是由多個金屬體拼成，拼縫中則是晶體，由此構成極複雜的線條，並且隱隱透着光芒。

楚君歸可以斷定，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類似風格的裝置，多半不屬於人類的科技。那些線條下的晶體散發着微弱光芒，顯示這個裝置還在運轉。

在裝置另一端，有幾個接入端口，可以輸送什麼到裏面去。這一端上殘留着一些肌體組織器官，然後有一些生體組織的管道接在端口上，只是現在這些管道都斷了。楚君歸向四下一望，也沒找到這些斷掉的管線應該接在哪裏。

他在盆底走了一圈，忽然看到地上有一段殘留的管線，管道已經斷了，正在不斷變短，縮回到地面的肌體組織裏面去。

楚君歸併沒有干擾它的進程，而是蹲下，仔細觀察。

僅僅片刻功夫，這段殘留管線就已消失，不過試驗體已經記錄了足夠的數據。管線是被地面肌體吸收的，相應的細胞就與其它部位有所不同，這些細胞更新，活力更強，並且更無序一些，類似於人類受傷之後留下的疤痕。

得到數據之後，楚君歸就對整片地面進行掃描，然後發現類似的痕跡竟然有上萬處！

在這裏應該有一整片類似於此刻楚君歸手上裝置的設備，但此刻這些設備都不見蹤影。看樣子在獸潮撤去時，也把這裏的一切都搬走了，但不知爲什麼漏了一件。

楚君歸再到其它三個巨盆裏看了一圈，底部各種零部件更多，但是沒有安放設備所遺留的管道痕跡。

至此整個地下大廳都探索完畢，並無獸潮痕跡，連一頭最微小的戰獸都看不見。

“已探索完畢，確認沒有風險。我現在過來接你們。”通訊完畢，楚君歸就往回走，去找林兮。

才走幾步，楚君歸忽然聽到一點異樣的聲音。這個聲音十分微弱，正常人聽了只會當成背景雜波的一部分，但是在試驗體耳中，所有背景雜音都是紀錄在案的，突然多出來一段聲線，自然要查找原因。

楚君歸停步，向聲音來源望去，就見一隻如松鼠般的小獸正緩慢地在地面爬行。楚君歸試探性地碰了碰它，見沒有什麼攻擊性，就將它一把抄起。

小獸掙扎着，不斷揮動巨大的尾巴，並且從尾巴上滲出一滴滴晶瑩水珠。這些水珠遇到空氣，就慢慢凝結，化爲一粒粒晶珠掉落。

楚君歸心中一動，將小獸放在洞壁上。小獸立刻如同粘在上面一樣，在光滑如鏡的洞壁牢牢貼住。然後它就開始揮動尾巴，將分泌出來的水珠均勻地塗在洞壁上。水珠乾涸後，如琉璃般的洞壁上就增厚了薄薄一層。

“好東西！”楚君歸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將小獸摘了下來握在手裏。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原來是個建築工人，個頭雖小，可是地下大廳這樣的宏偉建築搞不好就是出自這小東西之手，只是不知道它是如何接收命令，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的。不過這些問題隨着探索的深入，慢慢都會解決。

楚君歸快步來到通道口，向上方發出激光信號。片刻後上方甩下兩條繩索，林兮帶着幾名戰士順繩索滑下。

“怎麼樣，裏面有什麼？”

“找到兩樣有用的東西，另外，我想我們可能遇到了新的文明。”試驗體聲音凝重。

“新的文明？”林兮大吃一驚。

人類探索星際已經整整1400年了，探索星域半徑1500光年。經過如此漫長的時間，踏過如此遼闊的星域，人類遇到過許許多多初步開啓智慧的種族，但始終沒有遇到一個真正的外星文明。

就這個話題，無數年來人們爭論不休。有說1400年對於人類而言很長，但在整個宇宙中只不過是彈指剎那，也有人說3000光年看似遼闊，但實際上就連銀河系的一角都算不上，更不用說在河系之上的本星系團，超星系團了。或許在無限宇宙中，文明也是罕見的，而我們的歷史，我們踏出的步伐都十分有限，找不到外星文明很正常。

還有一種論點也是大行其道。他們認爲，宇宙就是銀河系爲中心，母星則是銀河的中心，因此人類就是宇宙當之無愧的主宰，也許整個宇宙中就只有人類一個文明。因此人類的終極使命，就是佔領宇宙的每一個角落，開發每一顆星球，讓人類的旗幟在空間與時間的終極永遠飄揚。

歸納起來就是，千秋萬載，一統宇宙。

這種觀點的受衆相當之多，甚至發展起衆多的教派，什麼大一統教、宇宙終極教、星河至尊教，等等等等。光是聯邦這類的教派就有大幾千個，而且彼此之間紛爭不斷，都宣稱自己纔是正統。

所以林兮纔會如此驚訝。假如確實如此，那將是里程碑式的事件。

她反身做了全面戒備的手勢，和幾名戰士如臨大敵，隨着楚君歸向大廳深處走去。

人類在探索星際之初，曾期待着在踏上的第一個行星就能遇到真正的外星文明，結果自然是失望。然而誰也沒想到，在這樣一顆充滿戰獸的星球上，外星文明初見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