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卻讓我們這些人恩將仇報調轉槍口去殺了他們,禽獸不如啊老蓋,我問你,誰願與這般的人為伍?」
如此直擊心扉之語重心長,致令蓋嘯仲剎那面色頹敗,訥訥自語道:「在你眼裏我竟成了一個毫無人性的畜生了?我為黨國大局着想竟然錯了?」
曾克凡曉以利害道:「起碼在這件事上你有欠考慮。至少當下,我們必須承認,N京區存在着一種唇齒相依的相互倚靠相互幫襯的關係,合則雙贏,反之則易被日寇人各個擊破。」
電話鈴響了。四點四十分。
蓋嘯仲起身拿起話筒,聽出對方的聲音后扭頭看了曾克凡一眼。
「你電話怎麼打到我這兒來了?」撮起嘴唇給了曾克凡一句唇語,你堂客。
曾夫人在那頭說:「自然是打他電話不通,看是不是在你這兒。你幫我問問他,今晚回不回來吃飯,還有你。」
蓋嘯仲說:「你問他就問他,怎麼扯上我了?」
曾夫人說:「我和尊夫人正一塊兒逛街呢,到處搞促銷,把我倆累死了,今兒小年,想吃什麼順便買了帶回去,晚上湊一桌。」
蓋嘯仲朝曾克凡努了努嘴問,今天小年嗎?曾克凡回他一句「鬼曉得」,蓋嘯仲遂對着話筒說:「既然累了就不做了,外面吃吧。你們在哪?」
曾夫人告訴他在平田路這邊。蓋嘯仲想了想說,那兒離四明路近,就去「老妹兒」吃火鍋。
掛了曾夫人的電話,蓋嘯仲熟門熟路地撥通了「老妹兒」的電話訂了座。
返回身來坐回沙發上,見曾克凡一副沉思之態,遂沒話找話問他想什麼呢。
曾克凡拿目光看着他說:「老蓋,我們各退一步,就這兩天我去一趟N京,摸一摸具體情況咱們再作定奪如何?」
蓋嘯仲考慮了一下說:「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須得在解決了關鵬之後。」
曾克凡斷然道:「不行,那得要等到猴年馬月呀,你我都等不起。」
豈知蓋嘯仲比他更果決道:「等不起也得等,一旦被關鵬盯上,十個你也不是他的菜。」
「那你必須收回成命。」曾克凡還上價了
「行吧。」蓋嘯仲稍猶疑了一會兒點了頭。
曾克凡舒心地往後靠去,突然說:「老蓋,給你一個選擇題,在『蚯蚓』和我之間二選一。」
蓋嘯仲毫不遲疑道:「自然選你。」
「理由?」
「你之於我乃至整個情報局不可或缺。」
曾克凡連連搖頭道:「大錯特錯矣,一個『蚯蚓』猶勝千軍萬馬,區區一個我,說句自貶的話,抵不上他一根指頭。所以說,在一個情字上,你老蓋也概莫能外。」
愕了一愕的蓋嘯仲笑了說,你這是給我挖坑呢。
在兩人的笑聲中,下班鈴驟響,五點三十分。
關鵬展開雙臂做了幾個伸展動作:「說的也是,好歹出口惡氣。你去看看外面的光景,把弟兄們都叫上來。」
這簡科長曾是關鵬的一個把兄弟,當年關鵬出事,他極力撇清了和關鵬的關係方保住了科長的位置。
這次關鵬突然找上他,他本不欲與他產生任何交集的,怎奈關鵬出手就是十根條子,並以他家小的性命相要挾,只得屈服。
他拉開房門探出身子瞧了眼,返身關好房門,走進後院的廚房裏,挪開屋角的一口大水缸,露出一個黑咕隆咚的豁口。
他順着木梯爬了下去,摸黑走了一段路,前面隱現光亮,拐過一道彎,燈光豁然而亮,竟是一個足有二十平米的空間。
地上鋪滿了乾草和棉絮,上面橫七豎八地躺着七八人,見他進來也沒人理會。
「天就要亮了。」簡科長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這些人一下子就紛紛站了起來。
簡科長朝外努了下嘴,這些人跟在他身後順着木梯往上爬,關鵬立在地道口,伸手將他們一個個拉了上來,一起回到東廂房。
關鵬用一雙頗感慨的眼神打量着他們說:「這段日子委屈各位了,好在就要結束了。來了一大活,蓋嘯仲和曾克凡,我關某申明在先,此乃我個人私仇,概不勉強……」
立刻有人接了話:「老大,都什麼時候了,說話還這麼見外,咱們兄弟今生死活在一塊了。」
其他人亦紛紛附和。
瞬間紅了眼眶的關鵬對他們抱拳以禮道:「關某謝各位兄弟了,距離蓋嘯仲和曾克凡從情報局出來途經此地的時間大約還有一小時,請大家按照先前的部署各就各位各司其責,滅了他們兩個,哥帶你們過好日子去。」
五點二十分,何寬和李峰駕車趕到電話局,輕車熟路直接去了機房,一名三十餘歲的女性主管接待了他倆。
主管與何寬是老熟人了,見面就說何大科長又來難為我了。
何寬說了句「沒辦法,吃的就是這碗飯」,給了她「老妹兒」訂座電話的號碼以及另四個電話號碼。
要她分別調出某月某天某時四樁刺殺案發生前這個訂座電話向外打出電話的時間是否與上述四個預約電話時間相符的記錄。
這裏有必要交代一下,彼時電話尚需人工轉接,話務員接收到訊號后,只須記錄機主的號碼以便收費,因接聽方無需付費就不用記錄了,也沒這個必要,再則成本太高。
至於主管為何說何寬又來為難她了,下面就會說到。
主管帶何寬去了機房一側的一個小房間,裏面擺放了數個文件檔案櫃,主管熟練地從某個柜子裏抱出一大摞記錄簿,從中抽出兩個本子遞給何寬,說是上個月和這個月的。
何寬和李峰一人拿了本檢查著,很快就查到了相關的信息,時間節點均相符,「老妹兒」訂座電話基本上是在接收到上述四個預約電話后五分鐘內向外撥打了某個電話。
「妹妹,帶我去見見話務員唄。」何寬腆著臉向主管請求道。
他的這個訴求無非是想從某個話務員那兒獲知「老妹兒」電話的接收方。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手,早跟你說了,不可能的。」主管用一種拿他沒辦法的口吻拒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