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喵嗚！」

急救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聽到急救車的鳴笛聲，還在值班室的方樂、程雲星等好幾個人都急匆匆出了值班室，前往急診科急救通道。

「患者60歲，商縣人，凌晨三點摔倒昏迷，在縣醫院搶救無效，緊急送來我們醫院。」

患者被抬下急救車的同時，跟車醫生也說着患者的情況。

「肺源性心臟病、呼吸衰竭合併腦危象。」

聽到跟車醫生說出患者的情況，負責接車的醫生都感覺到一陣棘手。

「診見昏迷不醒，面如死灰，足冷，雙膝腫脹......」

方樂一邊跟着平車推著患者向搶救室而去，一邊做着檢查。

「二便失禁。」

說着方樂看了一下患者的褲襠，褲襠濕漉漉一片，還有着很明顯的臭味。

「程雲星。」

方樂喊了一聲。

程雲星急忙拿着文件夾開始記錄：「破格救心湯，附子150克，乾薑、炙甘草60克......」

來了急診科這麼長時間，方樂早已經用事實樹立了自己的權威，這會兒哪怕邊上楊曉輝也在場，可方樂發話，卻沒有人質疑方樂的決定。

「方樂。」

程雲星寫好方劑，然後讓方樂確認了一遍。

「嗯，方劑無誤，去找韓主任簽字，然後抓藥，讓護士就在搶救室做好準備，武火急煎，隨煎隨灌。」

方樂看了一下，在上面簽了字，然後向程雲星交代道。

程雲星拿着處方，急匆匆去找韓勝學。

韓勝學這會兒就在急診科，一大群人正陪着穆學輝參觀急診科，聽到急救車聲，一群人也下意識向這邊而來，程雲星在半路上就遇到了韓勝學。

「韓主任。」

程雲星把手中的文件夾遞了過去。

「附子150克？」

韓勝學看到處方，就是一陣頭大。

方樂這小子，真是隨時挑戰人的神經。

時不時的給你來這麼一出，是個人都受不了。

「患者什麼情況？」

韓勝學問。

「肺源性心衰，呼吸衰竭合併腦危象，昏迷不醒。」程雲星急忙說道。

「嘖！」

韓勝學沒敢耽誤，提筆在處方上籤了字：「去抓藥吧。」

「150克附子？」

邊上穆學輝也嚇了一跳。

「方樂在我們醫院還有個外號，人稱方附子，附子劑量最大的一次用到了200克。」

邊上韓建功苦笑道：「這小子每次用藥，劑量都是嚴重超標。」

「這麼大的劑量，不會出事嗎？」

穆學輝問。

「患者是肺源性心衰，呼吸衰竭，合併腦危象，可以說是非常棘手的情況，生死就在一線之間，這種情況，換了任何人來都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韓勝學道：「這種情況，我們當醫生的也只能儘力搶救，全力以赴。」

「是啊，這種情況，誰又敢保證。」

穆學輝雖然不是醫生，可聽病名也知道這種情況有多麼棘手。

「我去看看會不會影響搶救？」穆學輝詢問。

「方樂既然已經下了處方，應該是已經有了方案了，不會影響。」韓勝學道。

「那就去看看吧。」

穆學輝道：「我來秦州省之前，也遇到過一些厲害的中醫，對附子這一味葯還是知道一些的，150克的劑量，好像已經不是簡單的超標了。」

「方樂說，最初的時候，前人劃了一個圈子，這個圈子是安全線，後人在實際的臨床中為了安全，又在圈子裏面劃了一個圈子，一代一代又一代，導致圈子越來越小，大圈子裏面有小圈子，小圈子裏面又有更小的圈子，按照現在的藥典治病，劑量基本上是不可能達標的。」

韓勝學解釋道。

「圈子？」

穆學輝笑了笑：「這個說法倒也有趣，而且很形象。」

說話間，一群人就到了搶救室。

急診科的搶救室是非常大的，搶救室是患者送來急診科之後進行第一處理和搶救的地方，不同於手術室，一般搶救室甚至是允許患者家屬在場的。

對於危重患者來說，只有先經過搶救，脫離生命危險，查明病因，才能進行後續治療。

這會兒搶救室幾乎沒什麼患者，也就剛剛送來的患者，楊曉輝和高大偉等好幾個人都在場。

因為方樂在場，並且已經下了處方的緣故，其他人這會兒倒是沒有插手。

看到搶救室突然進來一群人，搶救室內的眾人都有點緊張了。

上午穆老闆要來醫院的事情每個科室都得到了消息，這會兒韓建功和劉長勝跟隨，還有其他科室的主任，這種陣仗，那麼被一群人擁簇在中間的中年人是誰就一目了然了。

「穆老闆。」

其他人都有點緊張，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倒是方樂卻首先打了聲招呼。

「我們又見面了。」

穆學輝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聽說這邊來了一位危重，還是方醫生親自處理，我過來看看，不礙事吧？」

穆老闆和方樂的對話，瞬間又驚呆了一大群人。

聽穆老闆這口氣，和方樂之前見過，而且還比較熟悉。

一時間搶救室的幾位醫生看着方樂的眼神都有點詫異了。

方樂明明只是農村出身，怎麼認識這麼多大佬。

「患者的情況現在已經明了了，就等用藥，不礙事。」

說着話，已經有護士帶着熬藥的器具進來了，就在邊上做好準備，程雲星也急匆匆的帶着抓好的藥材走了進來。

進了搶救室，程雲星就是一愣。

「別愣著了，藥材給我。」

還是方樂喊了一聲，程雲星這才回過神來。

武火急煎，採用的是沸水，也就是已經燒開的水，然後大火煎熬。

武火急煎一般都是針對急危病症的。

本來就是沸水，加入藥材之後，大火煎熬，很快就會再次沸騰，沸騰之後，這個時候就可以開始給患者灌服了。

「小方，如果我沒有記錯，附子一般大火煎煮一個小時之後毒性才會減弱，原本就是沸水，這會兒應該是毒性最重的時候吧？」

邊上穆學輝不解的問道，穆老闆竟然還懂一點。

「這會兒用的就是附子的大熱大毒。」

方樂一邊輕輕舀出湯藥讓邊上的程雲星和一位住院醫撬開患者的牙關負責灌服，一邊給穆學輝解釋：「如果是健康人，如此毒性，自然是受不了，可患者現在奄奄一息，體內平衡早已經打破，病症纏身，這時候正需要附子的大熱大毒，回陽救逆，才有可能挽回患者的生命。」

「重病需用重葯？」

穆學輝若有所思。

「正是。」

方樂點着頭，一邊適當的舀出湯藥，一邊給裏面繼續加水，等到煮沸，再次舀出湯藥，然後繼續加水，另一邊程雲星和兩位住院醫配合，持續給患者灌服。

足足兩三個小時，邊上一個水壺的開水都被方樂加完，患者的情況才開始好轉。

邊上所有人都能看到患者明顯的改善。

之前患者面色灰白，這會兒面色已經轉為萎黃，原本患者雖然昏迷，卻頭汗如油，其他人不太了解，中醫科的科主任鄭高峰則很清楚，頭汗如油，正是陽氣爆脫的跡象，患者的情況可以說已經生命垂危。

可這會兒患者的額頭已經不再出汗。

方樂站在邊上，呼喊了兩句，患者雖然依舊神志不清，可方樂喊的時候患者卻有睜眼的跡象，方樂喊一聲，患者睜一下眼睛，然後又閉上。

然後方樂坐在邊上仔細診脈，摸了足足十分鐘，這才起身：「原方附子劑量加到200克，繼續服用，等到患者徹底清醒為止。」

其他人只看到方樂的平靜，可穆學輝一直盯着方樂，卻能看到方樂摸脈之後明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中醫科的科主任鄭高峰也注意到了方樂的如釋重負。

超劑量使用附子，作為醫生，承受的壓力絕對是巨大的。

其他人或許只看到方樂的厲害，看到方樂的了不起，如此重症，在方樂的搶救下情況好轉，可只有了解內情的人才能知道，方樂每一次搶救危重患者的時候，對自己來說都是重大的考驗。

沒有一點擔當的醫生，是很難有如此勇氣的。

「我現在倒是有點明白方樂為什麼要親自嘗試附子了。」

鄭高峰頗有感觸的道：「如此大劑量的用藥，想要奏效，醫生必須要能駕馭的住藥物，特別是附子這種大熱大毒的藥物，也只有自己親自嘗試，才能把握住分寸，知道該用多少劑量，劑量太輕，難以奏效，劑量過大，患者承受不住，其中分寸的把握是非常難的。」

鄭高峰所說的劑量過輕，也絕對不是其他人所理解的過輕，就像這一次，方樂使用了150克，然後又叮囑改成200，這就說明使用150克的時候方樂都是很謹慎的，可要是使用90克或者100克，對於其他人來說依舊是大劑量，然而對於患者來說，卻不一定就能奏效。

不能奏效，依舊超標，醫生的責任是相當大的。

現在大多數中醫人不敢超劑量用藥，這一點也是至關重要的，又有幾個人敢冒着自己承擔責任的風險去為患者賭命？

「方樂親自嘗試過附子？」

穆學輝輕聲問道。

「是，五十克附子，當時是當着全醫院很多醫生的面。」鄭高峰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