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一家醫院？」

方樂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

邱富貴有點慌，別看邱富貴長的五大三粗的，身高雖然沒有方樂高，可也有一米七八，再加上是庄稼人，身材魁梧，看上去要比方樂壯實一些，可邱富貴長這麼大還真沒出過自家縣城。

剛才方樂停車的區域應該是高唐縣，已經不隸屬於金寶市，而是屬於西京市的管轄了，在後世，高唐縣已經成為西京市的一個區了，可現在依舊還只是小縣，高速沒通之前，從高唐縣到西京市市區差不多也要五十分鐘。

這年月，沒出過遠門的人很多，哪怕是一些青壯，也是以在家務農為主，家裏條件好一點的，弄個拖拉機什麼的，外出打工的人群也是從95年，也就是今年開始，才逐漸開始增多，到了後來，基本上農村就很少見到青壯了，大都是留守兒童和留守老人。

「老闆怎麼稱呼？」

邱富貴小心的問著。

雖然方樂看上去年齡不大，可方樂開的這麼好的車，肯定不是一般人，在方樂面前邱富貴還是有點緊張的。

剛才在路邊，好歹還有自家的兩個人，再加上心急，邱富貴還沒覺得什麼，這會兒坐在車上，邱富貴就有點沒底氣了，也不喊小兄弟之類的了，直接稱呼老闆。

「我不算什麼老闆，我叫方樂。」

方樂一邊開車一邊道：「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那我就叫方老闆吧。」

邱富貴帶着幾分客氣和拘謹：「方老闆也是要去省城嗎？」

「對，我就在省城工作。」

方樂也沒有再計較邱富貴的稱呼，同樣也沒有給邱富貴說自己就是醫生。

「那方老闆應該對省城比較熟吧？」

邱富貴一邊握著媳婦的手，一邊尷尬的問：「方老闆知不知道西京市哪一家醫院比較好？」

「西京市醫院挺多的，畢竟是省城，要說哪一家醫院好，肯定是西京醫院或者唐都醫院之類的。」

方樂說着，頓了頓，問：「怎麼沒去你們縣城醫院？」

「縣城醫院看不了......」

邱富貴說着，聲音也有點不對了，好像帶了點無力感，強撐的那種感覺：「白天縣醫院勸我們把人拉回去......家裏那邊都準備辦後事了，可人我不能眼睜睜的這麼看着，晚上找了兩個兄弟，借了點錢，想着去省城醫院看看，或許還有救呢。」

「縣醫院讓拉回去的？」

這一次方樂凝重了不少。

剛才天黑，方樂也看不清楚什麼，聽着是拉肚子，想着也不算太嚴重吧，可如果縣醫院都讓把人拉回去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這個時候不少縣城醫院的醫生水平也就那樣，甚至都比不上后十來年一些鄉鎮醫院的醫生水平，可畢竟是縣級醫院。

「是呀。」

邱富貴知道媳婦聽的到，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在乎，繼續道：「家裏還有孩子，孩子才八歲，這要是沒了媽......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西京市好醫院自然就是西京醫院和唐都醫院了。」

方樂沒有再問，直接道：「要不我送你們去西京醫院吧，西京醫院我熟。」

「......不是說唐都醫院和西京醫院差不多嗎，要不咱們去唐都醫院？」

邱富貴猶豫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也行。」

方樂開着車，心中都笑了，這位老哥，這會兒了心中還帶着幾分警惕，這是怕被他騙了？

「方老闆，您別介意，我沒別的意思。」

邱富貴急忙解釋。

「沒事，去哪一家醫院都行。」

方樂笑了笑，這位老哥，和他抖這點小機靈。

不過方樂倒也沒什麼生氣的，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出門在外的，多長點心眼，倒也不算什麼壞事。

西京醫院方樂自然是很熟，可唐都醫院方樂前兩天才去過一次，倒也不至於不認識路。

方樂開着車，哪怕是晚上，也是直接就開進了唐都醫院的院子，在急診科通道口停下。

這個時候還沒有什麼電子門之類的，門衛看到方樂的車子過來，大老遠就從門衛室跑了出來開門，目送著方樂開車進去。

車子在急診科門口停穩，方樂下了車，幫着邱富貴一塊把邱富貴的媳婦攙扶了下來。

藉著燈光，方樂這才看清楚，女人大概三十歲左右，不過看上去形體消瘦，面容枯瘦，氣息萎靡，精神不振，壓根就沒有什麼力氣，一個人都有點攙扶不穩。

邱富貴力氣大，直接攔腰抱起，公主抱把媳婦抱在懷裏，不過車上還有行李。

「我幫你拿進去吧。」

方樂把行李拿出來，對邱富貴說道：「進了醫院還要掛號什麼的，我先幫你照看，等醫生來了，安頓好，我再走。」

「謝謝方老闆。」

邱富貴感激的道謝，然後又看了一眼方樂的車。

「沒事，也就幾分鐘。」

方樂停車的位置雖然靠近急診通道，卻也沒擋路，就是有點亂停車，不過這情況醫院看到了，一般也沒人說，除非影響了別人。

八九十年代，豪車就意味着臉面，意味着地位，意味着大多數人惹不起，就是這麼現實。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唐都醫院急診科這邊也只有值班醫生和值班護士，醫生不多，大晚上也沒什麼專家。

其實這會兒，最好的去處就是西京醫院了，方樂自己就是西京醫院的醫生，人熟，到了醫院，方樂就能放開手腳，直接診斷。

可邱富貴要抖機靈，心中可能怕點什麼，方樂也說不準，人家要來唐都，那就來唄。

醫不叩門，方樂路上也沒說自己就是醫生，真要說了，像邱富貴這種，可能又起幾分警惕，所以還是不說的好。

其實方樂可以理解，媳婦病危，家裏能着手辦後事，一方面除了縣醫院下了病危通知之外，還有就是沒錢。

這一次來省城，邱富貴這邊肯定是借了能借的，這點錢對邱富貴來說那就是救命的錢。

同時大多數人的常識也是帶着病人去醫院，肯定揣著錢，這幾乎是不用想的，沒錢你看什麼病？

病情越重，往往拿的錢越多，這年頭又沒有什麼二維碼支付，刷卡都不常見，大都是現金，任憑誰帶着一大筆錢，心中都要警惕幾分，生怕被騙。

縱然方樂開着豪車，看上去人畜無害，可邱富貴也不敢大意。

「護士！」

進了門，方樂就幫邱富貴喊著。

分診台的護士看到患者是被抱進來的，就沒敢大意，急忙小跑着上前。

「怎麼了？」

「長期腹瀉倒是身體虛弱，高燒，應該還有比較嚴重的貧血......」

方樂剛才也只是觀察了一下，具體的也不敢多說，只說了自己能確定的。

「對，對。」

邱富貴急忙點頭。

「你們一個人先去掛號，我去喊醫生。」

護士說着還從分診台拿了一支體溫計遞給方樂：「先量一下體溫。」

「體溫計給嫂子夾上，然後你去掛號。」

方樂剛才進門就注意到了掛號的地方，無論是門診還是急診科，掛號處都是剛進門最顯眼的地方，說話間方樂給邱富貴指了一下。

「謝謝方老闆，太麻煩您了。」

邱富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給媳婦夾上體溫計，然後去掛號，邱富貴的媳婦在他們縣醫院住過院，掛號的流程邱富貴清楚。

這個時候也不需要實名，急診科這邊晚上人不多，也不需要排隊。

等邱富貴掛號回來，護士已經帶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醫生過來了。

「什麼情況？」

青年醫生走過來詢問。

「長期腹瀉、發燒、嚴重貧血.....」

方樂又說了一遍。

方樂說的時候，青年醫生已經帶着聽診器給邱富貴的媳婦做簡單的檢查了。

「聽上去肺部也有問題，之前看過嗎？」

青年醫生問。

「我們縣醫院住過院，說是肺結核......」

邱富貴輕聲說着，有點不好意思。

肺結核在農村又被稱為肺癆，也就是方樂重生過來的時候患的那個病，屬於傳染病。

當時邱富貴沒敢說，主要是怕方樂把他們仍在半路上，不少人聽到傳染病，那都是躲的遠遠的。

這年月，肺結核、肺癆，在農村人看來就是必死之證，得了這種病，那真是狗都嫌棄，方樂就經歷過。

邱富貴之所以大晚上找人，那都是偷偷摸摸的，大白天他找人，他的兄弟朋友樂意，人家媳婦都不樂意。

「去喊平車，安排做一個X光透視。」

青年醫生給邊上的護士說了一聲，然後對邱富貴說道：「先安排住院吧，去交費。」

「醫生，要交多少錢？」

邱富貴小心的問。

「這種情況要先做檢查才能知道，先預交一千塊，多退少補。」

青年醫生說道。

「一......千？」

邱富貴的聲音都有點發顫，他是知道來省城很花錢，可沒想到這麼花錢，預交就是一千塊。

之前邱富貴媳婦在他們縣醫院住院就花了一千多，這次過來東拼西湊的才借了六百，沒想到連預交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