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懂一些。」

方樂隨意的點著頭。

「？？？」

程載明滿腦子問好。

這可是全肺切除，你就這個表情？

好在程載明已經習慣了方樂的神奇，也過了兒子程雲星那個年齡。

「等會兒到了會診室，你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

程載明叮囑方樂：「心胸外科的江海雷可不太好說話。」

「嗯！」

方樂點了點頭，和程載明一塊出了ICU，到了邊上的會診室。

「爸，孫老！」

進了會診室，程載明就看到裡面的孫清平和程康誠，急忙打招呼。

「患者看過了？」

孫清平笑著向程載明點了點頭，然後詢問方樂。

「嗯，看過了。」

方樂點頭道：「患者口吐痰涎、腹脹腹痛，同時伴有高熱不退......脈診無法問及......」

「脈診無法問及，高熱不退，腹脹腹痛，虛實夾雜呀。」

聽過方樂的描述，程康誠語氣複雜的說道。

一般來說，不能問脈，病症都不會太輕。

「你怎麼看的？」

孫清平問方樂。

方樂道：「熱毒內盛，同時術中傷及肺脾腎氣，再加上患者年事已高，正氣耗損太大了。」

「嗯，我剛才聽說了，患者已經七旬了，這麼大的年齡，行全肺切除，風險係數肯定是相當高的。」

孫清平緩緩道：「如今患者高熱不退，說明正邪之氣還在膠著，一旦正氣不足，很容易出現陽氣爆脫之兆。」

「是。」

方樂點頭道：「按說全肺切除，65周歲以上的患者應該慎之又慎，超過65周歲，其實是不適合做全肺切除的，術前風險評估還是有點考慮不足。」

邊上的程載明心中頓時就咯噔一下。

他剛才都叮囑過了，沒想到方樂還是說出來了。

雖然沒有像剛才給他說的時候那麼直接，說什麼粗糙、冒失，可這樣的話，當著江海雷的面說，依舊有些不合適了。

果然，方樂的話剛說完，江海雷就開口了：「患者確實年齡大了，可年齡也不是評估手術的唯一標準，患者的身體情況相對還是比較好的，而且以當時的情況來看，行全肺切除也是最佳的治療方案之一。」

說著，江海雷頓了頓，繼續道：「中醫方面我不怎麼懂，不加以討論，不過就手術而言，我認為還是很順利的，不懂就不要隨意亂說。」

程載明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

還好孫清平和他父親在場，江海雷多少都有點克制，要不然以程載明對江海雷的了解，說話絕對不至於這麼客氣。

「江主任說的不錯，術前預測評估，患者的年齡確實不是唯一的評判標準，有的患者年齡雖然大，可相對來說心肺功能較好，也是適合手術的，在實際的臨床中，因人而異，不能照搬教條。」

方樂點頭道：「那就用數據說話，就患者的實際情況而言，患者術前患者的肺活量測定、肺一氧化碳彌散功能以及動脈血氣水平等各方面數據，也只是堪堪達標，甚至患者肺一氧化碳彌散功能已經達到了42，大於40，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全肺切除，更要確保術後足夠的肺功能.......」

程載明和韓勝學都差點沒忍住，上前拉一把方樂。

方樂這是要幹嘛，要和江海雷就全肺切除進行討論，他瘋了嗎？

真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只是當著這麼多人，韓勝學和程載明哪怕是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江海雷肯定會讓方樂說完的。

可聽著聽著，程載明和韓勝學就覺得不對味了。

剛才在ICU，方樂只是簡單的給程載明說了幾句，可這會兒，方樂說的東西就比較多了，程載明還聽的不是很明白，可韓勝學卻聽的下巴差點掉地上去。

韓勝學雖然沒有能力獨立做全肺切除，可很多外科手術韓勝學都是能上的，多少也懂一些，方樂說的這幾個點都是直接切中要害的。

「？？?」

邊上的江海雷已經是滿腦子問號了。

就好像眼前的方樂一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讓江海雷有點不敢相信。

如果說韓勝學對方樂的說法能聽懂五六成的話，那麼江海雷就能聽懂九成了，正是因為聽得懂，江海雷才更懵逼。

世界第一例開胸全肺切除手術是1933年，雖然已經過了有六十年了，國內第一例41年，到現在也有五十來年了，可相對來說，這個時候的手術水平還是相對粗糙的。

方樂說的時候雖然已經儘可能的把一些超前的東西排除，儘可能的考慮年代，可一些看法，一些說法，在這個時代依舊是具有超前性的。

任何手術的弊端亦或者改良，都是在不斷的手術積累和時代發展的前提下進行的，時代限制是非常可怕的。

方樂的天賦雖然高，可也不是任何外科手術都會，可只要是方樂會的領域，那在這個時代就屬於降維打擊了。

「全肺切除術后發生併發症的幾個因素，年齡、吸煙史，等等，都是非常關鍵的，在術中，胸腔輪流是否使用、引流時間等等應該是以胸腔感染活術中污染可排微生物以及平衡胸腔內壓力變化等來判斷的，現在患者出現高熱不退，術后腹痛腹脹，有沒有這方面的關係？」

江海雷滿腦子問號，還沒來得及反駁，方樂已經繼續說話了。

江海雷：「？？？」

程載明看了看方樂，然後看了看江海雷，直覺的這一幕有點詭異。

這會兒要是換了任何人，江海雷可能都已經開懟了，可這會兒說話的是方樂，一位實習生，江海雷竟然沒有吭聲。

再看江海雷的表情，甚至有點訝異，有些獃滯，有些懵逼。

跟著孫清平一塊來的程康誠看一眼方樂，看一眼孫清平，眼中也全是問號。

程康誠這會兒其實很想問一句孫清平，孫老您是不是收錯徒弟了？

「你繼續說。」

孫清平卻沒有去看程康誠，而是很認真的聽著。

作為師父，孫清平對方樂在醫院的一些事自然是很了解的，徒手止血、PDT、縫合，在外科領域，方樂已經表現出不俗了。

而且之前和方樂聊過之後，孫清平也知道，方樂雖然中醫水平不低，卻並不只是單純的中醫醫生，更為準確的說，方樂是醫生，只要是能救人的東西，他都接受，他都學習。

至於一個人能不能學過來，又怎麼學的過來這個問題......

當了解過方樂水平的人，大都不會去糾結這個問題。

專心學習是針對學渣的，像那種隨便學一學都是全年級第一的天才，無論是父母還是老師，都會極度的放縱，這就是現實。

方樂緩緩道：「從患者目前的情況來看，思路應該是扶正、通腹、化痰、驅邪，應該奔著急者治標，患者治本的原則，先治療，然後治本。」

「嗯，先治標，后治本，扶正、通腹、化痰、驅邪。」

孫清平點了點頭，然後問程康誠：「康誠覺的呢？」

「嗯，思路很正確。」

程康誠一邊點著頭，一邊還有點沒回神。

方樂說的治療思路是沒錯的，而且抓病機抓的非常准，從這一點來看，方樂的中醫水平確實不低，可方樂剛才一番關於全肺切除方面的分析，卻讓程康誠很齣戲。

「擬方吧。」

孫清平笑著對方樂說道。

方樂走到邊上，擬好方劑，然後遞給孫清平和程康誠，程康誠看過之後，邊上的程載明又把方子要了過去。

程載明查看的時候，韓勝學也湊到了邊上，仔細的看著，看過之後，韓勝學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韓主任看的懂？」

程載明有點奇怪的看了一眼韓勝學。

韓勝學明明對中醫一竅不通，卻站在邊上看的很認真，看完之後還鬆了口氣，就好像自己看的懂一樣。

裝的很像回事嘛。

韓勝學懶得搭理程載明。

組方搭配韓勝學自然是不懂，可韓勝學看的是劑量，整個方劑十餘種中藥材，這一次不僅沒有附子，而且還沒有大劑量，這就讓韓勝學很放心。

對韓勝學這種外行來說，只要沒有太過峻猛的藥物，超大劑量，他就認為風險不大。

擬方，抓藥，從始至終，江海雷都一直坐在會診室，一聲不吭，只是時不時的看一眼方樂。

程載明注意到江海雷的表情，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

江海雷這種人，不在乎醫生的年齡，更在乎醫生的水平，為人自信、霸道，容不得別人質疑或者反駁自己，只要有人質疑，江海雷就一定要說服對方。

就這麼一個人，今天被方樂這麼一位小年輕實習生反駁，卻一聲不吭。

別說程載明，就是韓勝學和邊上另外兩位主任醫師都覺的有點好笑。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趁著沒人注意，程載明低聲問方樂。

在ICU，程載明明明提醒過了，方樂剛才還說了那麼一席話，而且就最後的病情分析而言，方樂那一番關於全肺切除的分析，說不說其實沒影響的。

「程主任看出來了？」

方樂微微一笑，他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