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還算不錯,並沒有因為被皇帝弄出來監國,從而變得跋扈,哪怕是忍著自己內心的某種悸動,至少在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也在兢兢業業的拉攏屬於自己的力量,卻盡量做的小心翼翼,只要皇帝稍微表露出一點對他的不滿,立刻便收起爪牙靜靜的窩在自己的東宮。這就是劉據的高明之處,永遠將自己定位在皇帝的容忍之內,不急不躁,不倦怠不焦躁。但是,劉據畢竟是太子,隨著時間這柄利劍不斷的消磨,不少人也看出來這個天下最興盛王朝的未來,自然自願加入到太子麾下。對於這樣的好意,劉據從來不會拒絕,畢竟這些人不是自己搶來的,哪怕以後有什麼問題,也好說!
上官桀便屬於這種有眼光的人才,憑藉著樓觀書院的出身和當初與太子劉據一起抵抗金錢風暴的友情,早早的便將自己賣到了劉據麾下。對於這種事,他有自己的考慮。正因為劉據現在還沒有到振臂一呼天下井從的時候,所以上官桀才要早早的投奔過來,這被他認為屬於雪中送炭。如果真到了未來的某種地步,自己再接著投效,那是錦上添花,都不如他這種早早依附的前途好。
「太子,老師能來長安便大事可定,無論老師願不願意站在朝堂上,都是對太子的支持!」上官桀很希望蘇任來長安,正如他所言,只要蘇任回到長安,那劉據必然立於不敗之地。對於天下,蘇任都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哪怕是皇帝恐怕都需要給蘇任一些面子,雖然這五年,蘇任遠離可誰都知道蘇任的能量有多大,無論是朝堂、民間,或者軍方。
劉據點點頭,淡淡一笑:「蘇候能來,孤自然高興。」扭頭問正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蘇康:「蘇候可說什麼時候到?屆時,孤要出長安十里迎接。」
蘇康被人推醒,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晃了兩下腦袋:「不知道,我還沒有接到父親的信,來不來我都不知道,我本打算接了當利去成都完婚,已經給父親去信了,現在還在等。」
「你準備去成都?」劉據一愣,他很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雖然他現在還是太子,也在監國,可是他已經隱隱覺察出不同的味道來。做了十幾年太子他不願意再最後時刻功虧一簣:「這怎麼行?姐姐乃是我大漢公主,父皇應該不會同意你和姐姐去成都。」
「哎!」蘇康嘆了口氣:「陛下還沒問,皇後娘娘就沒同意,還罵了我一頓,我既然回不去,父親就只能來了,聽人說前幾日皇後娘娘派了紅翎信使去了蜀郡,想必就是為了這件事。」
上官桀大喜:「那老師能來嗎?」
蘇康搖搖頭:「這不好說,我父親五年來對長安的事情不聞不問,每日里不是釣魚就是喝茶,即便是來了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大幫助,另外我再給你們說一聲,別有什麼太大的指望,即便來到長安也是要走的。」
劉據也微微嘆了口氣。蘇康說的是事實,蘇任五年來好像失蹤一般,朝堂上的人早已經不是當初那些,書院中也有很多人不記得蘇任的名字,那怕是董仲舒之輩現在也只是偶爾在書院露個臉,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都在變,何況是人。蘇任回到長安又怎麼樣?說不定來一趟等蘇康娶親之後便會走,現如今皇帝的身體並沒有到岌岌可危的地步,如等不到自己繼位蘇任便走了,那和沒來又有什麼分別。
「難道老師就看不見長安的危機?」上官桀有些不死心。
劉據擺擺手,微微一笑:「蘇候的事情不用強求,他已經為大漢流血犧牲了很多,能有現在的局面蘇候功不可沒,孤希望蘇候能夠逍遙一世,那怕這個……」
劉據說不下去了,他在蘇任門下學習多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心為了皇帝寶座而不擇手段的孩子。劉據也在成長,眼界也在變化,這就是蘇任帶給劉據的變化。雖然劉據在內心深處還沒有放下,卻看得淡了很多。如果真到那一天,以劉據現在的心胸應該不會做出和歷史上那樣的選擇。誰知道呢?
所有人都在等著紅翎信使的報告,從長安到蜀郡沿途道路難走,一來一回最快也需要半月。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沒人能夠確定蘇任接下來的變化,畢竟這五年來蘇任對於朝政和別的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那怕是商賈們也很久沒有聽到蘇任的消息。另外,聽說前幾日出城的囚車是朝著蜀郡方向去的,這也是一種信號,一種令人不安的信號。
夜神人靜的時候,所有和蘇任有關係或者說有關聯的人都在猜測最終的結果。已經有人將眼睛伸向了長安城中的永安候府,對此蘇康嗤之以鼻,即不關心也不重視,每日里該幹什麼事情依舊幹什麼事情。今日去平陽侯府找曹襄打獵,明日又去常平候府找衛亢下棋,或者在眾多嬤嬤的見識下和當利說說笑笑,總之算是整個長安最閑的人。
蘇康雖然有個建章宮侍詔的官,卻從來沒有被皇帝召見過,他已經成了長安最大的紈絝,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但誰也不敢小瞧他,因為這麼一個初入皇宮如同進自己家一樣的傢伙,沒人惹的起。也許是因為蘇任快要來長安的原因,蘇康這段時間更加肆無忌憚,很多以前從來不去的府邸也都逐個涉足,比如冠軍候霍去病家,比如安平候李當戶家,比如南卯候公孫賀家,比如武鄉候公孫敖家,甚至於就連鎮川候霍金家都有蘇康的身影。有人說這是蘇康在為蘇任回歸鋪路,也有人說這是蘇康趁著蘇任還沒有回來對這些人封口,免得招致蘇任的暴揍。
劉徹並非如同外界說的那般對自己這個女婿不喜歡,他一直關注蘇康,或者說他對蘇家人從來都沒有放鬆警惕。一手抱著牙牙學語的小兒子,一手捧著剛剛煉好的金丹。孩子很可愛,大眼睛粉臉蛋,蓮藕一樣的胳膊肉乎乎的,讓人喜歡。金丹也不錯,華光四射,光華奪目,一看就知道品相不凡。
「就這些嗎?」輕聲問了跪在身前的一名黑衣人一句。
黑衣人連忙答道:「蘇侍詔之找各家府邸的年輕一輩,或猜拳喝酒或嬉鬧遊戲,並未與其他人有過接觸。」
劉徹冷笑一聲:「哼!那是你們不了解,傳旨讓那些監視的人自裁吧!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蘇凱就是這麼教你們辦事的?」
黑衣人連忙匐跪於地:「臣罪該萬死,請陛下息怒,臣這就徹查!」
劉徹道:「不用了,你們不是那小子的對手!蜀郡可有消息?」
「尚未有!」
劉徹將裝金丹的盒子交給身後的劉如意,順手將孩子也遞過去,拍了拍身上被孩子踩髒的袍服:「沒有消息就不是好消息,蘇凱現在在幹什麼?」
「蘇大人……」
劉徹冷冷道:「三日後若還沒有消息,你們就不用回來了!」
那人身體一緊,連忙跪的更低一點:「諾!臣三日內定為陛下帶來陛下要知道的消息。」
那人消失在大殿上,劉徹有些無奈。自打蘇凱離開后,自己手裡的人越來越不好用,很多時候這些人竟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也非常明確。他猜測過很多人,有原來的丞相公孫弘,還有現在的太子,最讓他擔心的是那個消失了整整五年的傢伙。這傢伙對這個國家和他這個皇帝太過於了解,就連蘇凱都是當初那傢伙推薦的,如果他要斷了這一切劉徹一點都不奇怪。讓他奇怪的是,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
孩子早已經被劉如意送了出去,劉如意就靜靜的站在龍椅旁,抱著自己的拂塵謙卑而低調。以前劉如意總喜歡和他說話,或是逗樂,或是排解鬱悶,那時候總是能讓自己略微放鬆一些。但是這幾年,劉如意的話越來越少,直到現在自己不問,劉如意能三五天不說一句話。
劉徹有些生氣,瞪著劉如意:「去,將江充和劉曲髦給朕找來!」
劉如意連忙答應一聲,彎折腰匆匆往外走。時間不大,江充和劉曲髦連滾帶爬的跑進來,跪在地上給劉徹行禮。看著這兩人狼狽的樣子,劉徹的心情忽然好了些:「前幾日朕讓你們二人傳旨蜀中,可派去了?」
江充連忙道:「已經派去了,想必現在已經過了陽平關,再有幾日便能到成都。」
「很好!再傳旨讓車騎將軍霍去病、蕩寇將軍霍金、振武將軍李敢回長安,著平寇將軍李息、安懷將軍李廣利、楊威將軍蘇武接任,自即日起衛尉上官桀改任中大夫。」
一連串的任命讓江充和劉曲髦聽的心驚不易,當然心中也是一陣竊喜,等皇帝剛說完,連忙低頭應諾。時間不大幾分聖旨寫完,皇帝看罷用印,交由丞相府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