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午夜，青樹縣的大街上路燈已經熄滅，若是平常日子，這時間在街上看到行人的幾率幾乎為零，不過今天是情人節，偶而倒是能看到一對對年輕人不顧冷風嚴寒的膩乎在一起，親親我我，嬉笑不斷。

而且馬路上還有零散幾輛計程車賓士駛過，這倒是讓申大鵬有些詫異，白天見不到幾輛計程車，晚上倒是比白天還多，估計計程車司機是覺得晚上喝多的男男女女多，又都在各個KTV、酒吧、賓館之間流動，好拉活，所以才大半夜出車。

酒店門口看一對年輕人在扭捏的來來回回，貌似是女生害羞著不好意思進酒店，申大鵬會心一笑，曾幾何時，他也有過這般青澀的記憶，只不過他是那個扭捏害羞的主角，她前世的初戀，早已輕車熟路。

正在他笑看熱戀男女的時候，一輛計程車停在了門口，一對年紀偏大的中年男女下車，醉酒狀態中彼此攙著進了酒店，計程車空車標識亮起，申大鵬上了車。

「師傅，公安局家屬樓。」

「誒，小夥子是你呀，我就說公安局家屬樓很少有年輕人去嘛，那次在縣府大院的事，如果不是你爸從中調解，估計事情還得鬧的更大呢。」

「嗯？你是……跟謝叔一起跑活的吧？」申大鵬剛開始只覺得眼熟，聽說話才想起計程車司機在縣府大院抗議時，就是眼前的司機始終跟在謝廣珅旁邊。

「對對，老李，跟謝廣珅和小侯，我們的關係都特別好。」夜間路燈已經關閉，路上光線不好，老李開的速度並不快。

「記起來了，李叔！我聽說你們的事都解決了，挺好！誰家都得過日子，可以正常跑活賺錢才是王道。」

「是是，車子都是我們自己的，少賺總比不賺強，只是委屈老謝和小呂他們。」老李有心無力的長長哀嘆幾聲，腳下油門隨心情不注意加大幾分。

「公司還抓著不放？」申大鵬從李澤宇口中大概聽到些對罷工司機的處罰方案，但李澤宇也是道聽途說，可信程度自然比不過親身經歷的老李。

「因為罷工的事，公司已經決定今年不跟他們簽約，沒有公司掛靠營運手續，他們的計程車全都得想辦法趁著天冷生意好的時候趕緊賣掉，不然等天暖和到了淡季，二手計程車就賣不上價了。」

「看來我朋友說的是真的，李叔，一共多少人被拒絕簽合約了？」

「二十多人，老謝、小侯、小呂的車隊，還有跟小呂關係不錯，一起商議罷工的兩個車隊，一人不剩，全都划入了金徽公司的黑名單。」

老李的語氣愈發憤慨，可又充斥著無奈，「這次都沒等陸時波發話，他哥陸時永直接發的狠話，誰敢跟金輝公司過不去，那他就讓那人過不下去，以後只要金輝公司在青樹縣一天，挑頭鬧事的人就永遠別想在計程車行業混飯吃。」

「你們一百多人集體罷工討說法，現在就稀里糊塗的結束了？就算沒爭得預想的期望，至少也不應該失了原有的權利吧？這次金輝公司能把謝叔他們恐嚇走，下次再出現了矛盾，金輝公司也能用同樣的方法把其他剩下的人嚇走。」

「唉，沒辦法，胳膊總是拗不過大腿的，之前罷工的時候就有很多人隨大溜、隨風倒，現在鬧成這樣，雖然大家都覺得不好意思，可為了生計，也都開始恢復了正常營運跑活，只要大部分司機上了路，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而且馬上籤今年的掛靠合同，據說金輝公司還要提高兩成的掛靠費呢。」

「這是不講道理，計程車公司沒有權利拒絕年檢合格的計程車掛靠營運手續，你們可以去交通局告金輝公司，縣裡出了罷工這麼大的事，好不容易才能平息，縣裡領導為了事態不會繼續惡化，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

「槍打出頭鳥，小呂他們被拉進黑名單是最好的警告，哪還有人敢挑頭鬧事了，再說交通局副局長是陸家兄弟的親姐夫，窮不與富斗、民不與官爭！」

老李從儀錶盤的煙盒裡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裡點燃，鬱悶到有些悲涼的情緒隨著呼吸的煙霧充斥在車內，「我是想過跟老謝他們一起就不幹了，反正以金輝公司的德行，早晚也沒我們什麼好下場，可是不行啊，我還得供孩子上大學呢。」

「李叔，我相信你是講義氣的人，不然罷工那天你也不會拼了老命去拉架。」

生活就是這樣的百般滋味，有苦有甜，有哭有笑，有些時候明知往前一步是個坑，卻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屏住呼吸閉上眼的往前走，單純希望即將邁入的坑不深，不會浪費時間舔舐傷口，這……才是人生。

「這年頭，講義氣的人都死絕了。」

老李大口吸到煙頭，順著車窗縫隙扔掉，「行，到地了，大半夜的趕緊回家吧，別到處亂跑，今兒個年輕人多，又都愛喝酒，別再惹了事。」

「好嘞。」

申大鵬把早已準備好的錢遞給老李，老李撕扯著不想要，最後申大鵬直接放在車座上下了車，邁了一步又轉身回來，「李叔，方便把謝叔的電話號給我嗎？我尋思沒事找他喝酒聊聊天。」

「方便，老謝他又是什麼人物，怎麼不方便！你記好了，13944……」

「嗯，嗯，那李叔你開車注意安全，賺錢重要，身體更重要。」

申大鵬把電話號碼存好，輕輕關上車門，看著老李的車開走，才用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罩著亮進了小區。

小心翼翼開了家門，躡手躡腳往自己卧室里走，可還是不知怎麼吵醒了母親。

「大鵬？咋這麼晚才回來？」

「跟他們吃飯沒注意時間，媽，你睡吧，我也睡了。」

「喝酒了吧？洗把臉，喝點溫水再睡，省的明早起來頭疼。」

「好，我知道了。」

申大鵬用涼水隨意洗了把臉，回到床上安靜躺好，累的閉上眼睛想要好好睡一覺，可越是想睡，越清醒的睡不著，腦海中閃來閃去儘是王雪瑩淚眼哭訴的畫面，感覺自己今天是真的傷了王雪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