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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衣傳 - 第6章 朝天闕字體大小: A+
     

      北軍百萬虎與貔,天子自將非他師。

      唐·韓愈

      西北的秋天來得更早,且渾不似江南“湖光秋月兩相和”那般溫婉,而是一上來便帶著“都護鐵衣冷難著”的刺骨寒意。

      雖然正值九月下旬,但寧夏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特別是早上,一陣朔風吹過,卷起漫天黃沙。寧夏至京城的官道上,十余人騎馬圍著一輛囚車不顧道路的顛簸,一路向京城方向疾馳。這十余騎馬上的人個個身手矯健,只是苦了囚車里的年輕人不免飽受一路顛簸之苦,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以免再遭毒打。

      囚車內的年輕人正是險些成了“寧夏王”的哱拜之子哱承恩。

      此刻的哱承恩正蜷縮在囚車的一角,他盡力將囚車內僅存的一條毯子包裹嚴實以抵御不斷吹過的寒風,眼睛卻努力朝寧夏城的方向找尋著,他實在覺得有些懊惱,而在懊惱之余又有幾分慶幸。

      懊惱的是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會在短短幾日內落到這般田地。從出生以來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小王爺”卻在短短幾日內淪落到身陷囹圄。

      而最可氣的是,本來城破那日,梅國楨和李如松這兩個王八蛋已經給自己松了綁,并在軍營中擺了一桌酒宴款待自己,當時梅國楨、李如松兩個人還親自給自己敬酒,到現在自己還記得那天喝的瀘州大曲真是香醇。原本其樂融融的場面,可當李如松說到自己的全家都已經葬身火海之時,自己也覺得有些難過,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自己沒傻到底,才保住了性命,自己當時隨口說了幾句自己的爹不識時務以至于最后葬身火海的時候,沒想到李如松像吃了火藥一般,不僅“啪”一聲打翻了自己手里的酒杯,竟然又讓人把自己重新綁了起來。

      不僅如此,還讓現在跟在囚車后面那個小眼睛的黑小子和那個叫李寧的愣種輪番的毒打自己,那個叫李寧的愣種出手真狠啊!不過那個小眼睛的黑小子更他媽的壞,專挑不顯眼的地方下手,自己到現在還是渾身疼痛!

      不過雖然被揍了個半死,自己還是覺得很慶幸,畢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雖然到現在依然想不明白李如松這個王八蛋為何突然翻臉,自己又為何從座上賓突然變成了階下囚,但好在自己挨了兩頓痛打之后,李如松沒把自己就地正法,而是親自把自己押解至京城。不管怎樣,自己這條命算保住了,不然要處死自己何不在寧夏城下一刀給自己來個痛快,又何必大老遠費時費力地押解到京城呢?想到此處哱承恩不免覺得心寬起來,說不定當今的皇帝會看在主動投誠的份兒上饒了自己性命,說不準還能賞自己個一官半職呢。到了京城將自己移送到朝廷手里總比落在李如松這個活土匪手里強上百倍。

      想到這兒,哱承恩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跑在馬隊最前面的李如松,心里罵道:李如松你小子給我記著,只要我到了京城能保住性命,就一定會報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落在我手里的時候看小王爺怎么收拾你!念及此哱承恩忽然覺得自己在囚車里似乎也不像剛才那樣難過了。

      有一種人到死也不會明白,即使是敵人,也會敬佩英雄、鄙視叛徒和跳梁小丑。

      哱承恩現在并不知道到了京城等待著他的將是什么,如果此刻他知道的話,一定會為自己當初投誠而后悔萬分的。

      此刻,跑在馬隊最前面的李如松卻實在是無暇顧及囚車里這位昔日小王爺的前途命運,因為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京城,然后在最短的時間內調集軍隊揮師朝鮮!

      李如松就在昨晚收到兵部密令后得知,首批派出援助朝鮮的五千兵馬竟然已在平壤城外全軍覆沒,僅指揮使祖承訓攜幾名親兵狼狽逃回!

      要知道祖承訓乃李成梁家將,李如松兄弟自幼便與其熟識,也素知其一向驍勇善戰且經驗老辣、足智多謀。不想他與倭寇剛一接觸竟然全軍覆沒。這次大舉進犯的倭寇究竟是怎樣可怕的敵人才會有如此恐怖的戰斗力,也難怪朝鮮在與之交戰后短短數月之間便已經淪陷大半。想想自己即將要面對如此強悍、兇殘的對手,李如松心里泛起一陣緊張和一種莫名的興奮,也激發了李如松深藏于心底的那一份狂傲之情。

      李如松接到兵部密令后便將寧夏的善后事宜托付于梅國楨、李如柏、李如樟等處理,自己則帶了窖生、李寧以及幾個親隨押解著哱承恩一同趕赴京城。由于軍情緊急,因此一路上快馬加鞭,經過七天的跋涉,他們終于到達了北京。

      李如松到了北京第一件事便是把哱承恩移交給三法司定罪,臨移交之時尚不忘讓窖生狠狠地踹了哱承恩一腳,疼得哱承恩嗷嗷直叫。三法司的官員雖說平時對嚴刑逼供的手段早已司空見慣,但對如此明目張膽無端毆打人犯的行為也是第一次見,無不被驚得目瞪口呆!

      到達北京的當日下午,李如松一行便在內閣的安排下住進了紫禁城外的賢良寺。

      天近傍晚,李如松齋戒沐浴后便開始閉目養神,準備第二日一早進宮面圣。

      不知過了多久,李如松被幾下敲門聲驚醒,不禁睜開雙眼,皺眉道:“是誰?”

      門外傳來窖生的聲音道:“總兵大人,屬下有事求見。”李如松一聽是窖生便說道:“進來吧。”

      窖生一推門進到屋內,回頭小心翼翼地把門重新關緊,來到了李如松近前。

      李如松見窖生手里拿了一把秦箏,不禁有些詫異,笑道:“窖生,你此刻拿著把箏來莫非是要給我彈上一曲?”

      窖生神色較為拘謹,將手里拿的秦箏放到了李如松的面前,說道:“總兵大人,這把箏是我受人之托專程帶來送給你的。”

      李如松更加疑惑:“給我的?

      ”窖生鄭重地點了點頭重復道:“是給你的。”說罷又將那把秦箏朝李如松面前推了推。

      李如松仔細看了看面前這把箏,未發現什么端倪便說道:“我不通音律,要來干嗎?”

      窖生一面動手拆解秦箏,一面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是受人之托,把一本書帶給大人。”

      李如松聽了便目不轉睛地看著窖生拆解那把秦箏,待窖生拆解了一半以后李如松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這把秦箏內有乾坤,竟然就是你那把‘斬犬’的刀鞘?”

      窖生一邊繼續拆解一邊說道:“還不止于此呢。”他說著便從秦箏內側一個凹槽內取出一本油紙包裹的書籍,雙手交給李如松。李

      如松接過以后狐疑地看了窖生一眼,小心翼翼地打開外層的油紙,仔細一看,里面竟然是一部戚繼光所著的《紀效新書》。

      這一下更讓李如松感到哭笑不得,雖然他自幼便視戚繼光為偶像,但是這本兵書他也早已拜讀過不止一遍,他實在是不明白窖生為何把這么一部早已刊行天下的兵書搞得如此神秘,卻又不好對窖生說什么,只好點了點頭道:“這是本不錯的兵書。”

      窖生看出李如松的疑惑,于是說道:“大人,您把這本書翻到最后的第十五卷。”

      李如松聞言一愣,因為自己對這本《紀效新書》雖說沒達到倒背如流的地步,卻也早已爛熟于胸。自己清楚記得一共只有十四卷,何來第十五卷呢?于是依言把書頁向后翻去,翻到最后,果然見到書頁上赫然寫著“第十五卷”,不免大驚,抬頭用疑惑的目光看著窖生。

      窖生撓了撓頭解釋道:“簡單來說這是一本僅存的秘本,多出的第十五卷是由戚帥親筆撰寫的,內容好像是記錄了誠意伯劉伯溫的后人口述其家族世代相傳的一段話,好像和什么劉伯溫所著的《百戰奇謀》有關,我只知道這些。”

      李如松聞言大驚失色,要知道彼時大明立國已歷兩百余年,而這本《百戰奇謀》便是開國傳奇劉伯溫一生心血的精華所在,卻在劉伯溫逝世后消失得無影無蹤,時至今日已然成為一樁懸案,甚至很多人都懷疑這本書是否真的存在,而此刻這本書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震驚?

      是李如松趕緊細看那書上的字跡,不禁驚呆了,原來窖生剛才所言不虛,這字跡確是戚繼光本人所寫。因戚繼光和李成梁數年來多有書信往來,李如松自然對戚繼光的筆跡再熟悉不過,一眼便能認出。

      李如松此刻心中疑慮更甚:這本書是從何而來?眼前這個小子究竟是誰?又是受何人所托將此書交與我?聯想到之前李如柏描述窖生曾一掌隔著頭盔將一個蒙古軍官的頭骨擊碎,其內力之深可見一斑,而他此刻若開口詢問估計也不會問出實情。他轉念一想自己和窖生結識時間雖只短短數月,但其間幾次遇到危機時他都不顧自己性命舍身救人,料想應該并無歹意,自己稍加留心也就是了。不過這本書如果真和劉伯溫那本《百戰奇謀》有什么關聯的話自然事關重大,自己如何敢私藏,還是先把這書的來歷搞清楚再說。

      想到這,李如松點了點頭問道:“你能告訴我這本書是從哪得來的嗎?”

      窖生知道事關重大答道:“這本書是戚繼光戚帥親自派人我爹,我爹送給將此書托我交給你的。”

      李如松盯著窖生,良久才問道:“你能把整個的來龍去脈詳盡說給我聽聽么?”

      窖生仔細回想了一下,答道:“據說是臺州大戰前夕,誠意伯劉伯溫之子劉璟的嫡傳后裔親自到軍營里找到戚帥,由其口述、戚帥執筆記錄的。”

      李如松越聽越驚:“臺州大戰?那豈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為何從來沒聽提起過呢?”正在這時,忽然有賢良寺的僧人在外敲門并說道:“李總兵,有位公公來傳旨意。”

      李如松一聽不敢怠慢,連忙穿戴整齊才示意窖生開門,見屋外一個年紀輕輕、眉目清秀的宦官站在門外,宦官見門開了以后便踩著小碎步邁了進來,他看了李如松和窖生一眼然后溫和地對李如松說道:“敢問這位是李總兵李大人?”

      李如松雖然是官宦子弟,不過平生也是第一次與內廷的宦官打交道,他不敢怠慢,趕緊抱拳行禮道:“拜見公公,在下正是李如松。”

      那個年輕宦官也還禮道:“李總兵不必緊張,灑家是奉了前任內閣首輔申時行申大人之命前來請李總兵進宮赴宴。”

      李如松一愣:“進宮赴宴?”那宦官輕聲回道:“是,李總兵,申大人邀您進宮赴宴,就請李總兵收拾一下,隨我進宮。”李如松答應道:“好,我這交代一下就隨你去。”那年輕的宦官點頭道:“好,我在外面等您。”他說罷轉身出了屋子。

      —李如松指著面前這本《紀效新書》低聲對窖生道:“窖生,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關于這本書的來歷,你剛才所說有沒有半句假話?”

      窖生一聽急道:“總兵大人,我這么遠帶著書專程給您送來,如何會騙你!”

      李如松點頭道:“那就好,你先回去,我這就去面見申大人,也好說明這本書的來歷后上交朝廷。”說完便將書塞進了懷里。

      窖生一聽嚇了一跳:“您要把這秘本上交朝廷?”李如松壓低了聲音道:“如果真如你剛剛所說,這本書真的和劉伯溫那本《百戰奇謀》有關,那我如何敢私藏,自然要上交朝廷。”

      窖生獨自回到房間休息,李如松則抱著一壇瀘州大曲跟著那個年輕宦官自賢良寺一路來到紫禁城文淵閣旁的一處偏殿之內。李如松進了偏殿,便見到一位年約六旬的老者早已等候在內。

      李如松細看那老者時,只見他中等身材、慈眉善目,穿了一襲灰色長衫的便服。給李如松領路的年輕宦官進到殿內,趕緊引著李如松來到那位老者面前介紹道:“李總兵,這位是前任內閣首輔申大人。”

      李如松一聽,即使自己再狂傲也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便要按朝廷規制行跪拜之禮,那位面目和藹的申大人上前一攔李如松笑吟吟地說道:“李總兵剛剛在寧夏建立不世功勛,又奉詔千里迢迢趕赴京師,今日晚間又不辭辛勞連夜進宮,老夫已然于心不忍,如何忍心再讓李將軍行此大禮?老夫已辭官退隱,明日便要還鄉,現在是一介布衣,所以李將軍不必多禮。李將軍手里抱著的可是美酒?”

      李如松道:“如松自寧夏而來,走得匆忙,隨身帶了一壇上好的瀘州大曲,今晚便給申大人帶了一壇。”

      申時行笑道:“讓李總兵費心,老夫素聞瀘州大曲享譽天下,今晚可要好好品嘗。”

      申時行說完一把拉住李如松的手向內廳走去,兩人進到內廳,見內廳前方居中擺了一張紫檀的方形餐桌,兩側各并排擺放了一張鷹平木的方形餐桌,李如松將酒放到了桌上。一個身著從四品官服的官員正指揮幾個屬下在有條不紊地布置餐桌器皿,他見幾人進來后,連忙上前行跪拜之禮:“下官光祿寺少卿于文卿給申大人見禮!”

      申時行擺手道:“于少卿快快免禮,忙你的去吧。”那官員應了一聲,站起身后又與李如松見禮后才轉身繼續忙碌起來。

      李如松見此情景心中著實吃了一驚,因為按照朝廷規制,只有皇帝賜宴才由光祿寺官員主持接待,難道今晚……李如松正暗自思忖,忽聽門外一個纖細卻嘹亮的聲音道:“萬歲駕到!”

      李如松一聽此言感覺腦子“嗡”了一聲之后便一片混沌,雖然此前想過此次進京或有面圣的機會,但在如此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萬歷皇帝突然出現卻是始料不及的,眼見申時行已跪倒在地行君臣大禮,李如松也無暇多想便跟著跪了下來行禮,兩人一起三呼萬歲后便伏在地上行稽首禮。

      此刻,由一個年老太監在前方引路,萬歷皇帝緩步進了內廳來到正中的紫檀方桌前坐下。

      萬歷皇帝向兩人看了一眼,用渾厚而略帶磁性的嗓音道:“兩位愛卿免禮平身,各自入座。”

      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卻似乎帶有一種力量,讓人無法抗拒。申時行帶頭站了起來,李如松也隨后站起兩人相繼入座,申時行在萬歷左手邊坐定,李如松則在右邊桌案旁坐了下來。

      直到此時,李如松才得一睹天子的龍顏,只見萬歷皇帝端坐于主位之上,一張國字臉,兩道劍眉下一雙眼睛尤為明亮,頭上帶了一頂金絲翼善冠,更顯得面色如玉,身上穿了一件明黃色袞服,臉上帶著淡淡的平和,然而卻顯露出莊重肅穆和幾分威嚴,以至于讓李如松暗暗稱贊。

      此刻宴會已經布置停當,萬歷皇帝看了身邊的老太監一眼,老太君馬上心領神會,示意其余人等撤下,自己則垂手站立于萬歷身后。

      其余人等退出內廳后,萬歷皇帝看了看申時行和李如松兩人,緩緩地說道:“今晚朕在此賜宴,是想和汝默、如松說說體己話,因此今晚可暢談公事、可深論情誼,唯不必拘君臣之禮。”

      申時行一聽趕緊起身離座,李如松一見也連忙起身,兩人一起向萬歷皇帝再行稽首禮,申時行說道:“啟奏萬歲,臣等愧受天恩,蒙萬歲在此賜宴已經受寵若驚,如何敢不論君臣之禮。”

      萬歷皇帝揶揄道:“相處多年朕早已知曉汝默是無趣古板之人,卻沒想到古板如斯,就連朕的話似乎也要逼朕收回。”

      兩人聽萬歷皇帝如此說不免心驚,申時行開口道:“臣等愚鈍,這便入座,與萬歲一起談公事,論……論天下大事。”說完和李如松一起重新落座。申時行無論如何都不敢和萬歷皇帝論私交情誼,因此才臨時改口。

      萬歷點頭以示嘉許,待申時行、李如松落座后不經意間看到了李如松身前桌子上放著的那個酒壇,不禁問道:“那一壇可是你們兩位愛卿帶來的美酒?”申時行連忙道:“啟奏萬歲,李總兵不知曉今日是萬歲賜宴,所以給臣自遠道帶來了一壇瀘州大曲。”

      萬歷皇帝一聽來了興致,說道:“好啊,朕今晚在此賜宴,本來吩咐酒醋面局準備了六十年的茅臺,今日既然如松帶來了瀘州佳釀,不如今晚我們君臣三人就嘗嘗這馳名天下的瀘州大曲。”

      李如松一聽趕緊道:“臣遵旨。”

      老太監馬上來到近前,抱起酒壇分別給萬歷皇帝和申時行、李如松的酒杯倒滿后又撤回原地。

      萬歷皇帝端起金杯道:“朕今晚在此設宴,正值便是汝默入閣任首輔之職已逾十年,這十年里不辭辛勞、忠君體國,朕心甚慰。奈何日前告老還鄉,明日便要離京,朕雖有不舍但也不忍卿再增積勞,因此今晚這第一杯酒,權當為汝默踐行!”說罷端起桌上金杯啜飲了一小口,不禁脫口稱贊:“這瀘州大曲入口綿甜爽凈、馥郁芬芳,不愧是天下聞名的佳釀。”

      申時行和李如松兩人見狀都一飲而盡。萬歷皇帝的眼睛在廳下兩人身上一掃而過,隨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李如松身上繼續道:“朕日前已經收到寧夏葉夢熊、梅國楨的奏疏,如松新在寧夏建功,還未加封賞,就傳令你馬不停蹄地進京來見朕,這第二杯酒權當給如松洗塵。”

      李如松聞言趕緊站起低頭道:“啟稟萬歲,此次寧夏平叛全仰仗萬歲如天之德以及葉帥和梅御史運籌帷幄,再加將士用命,才有寧夏之大捷,如松如何敢貪天之功。”

      萬歷皇帝聽了微笑道:“朕聽愛卿所言頗感意外,一眾言官、御史之流日日輪番上奏參劾的那個飛揚跋扈、蠻橫專權的李如松竟如此謙遜,不免讓朕似有恍惚之感。”

      李如松一聽趕緊行禮道:“萬歲訓誡的是,臣以后自當嚴以律己,約束言行。”

      萬歷皇帝示意李如松坐下,收斂了笑意說道:“朕方才說了,今日想和你二人說幾句體己話。朕自十歲御極以來,至今已近二十載,其間功過是非已載入史冊,待朕千秋萬代之后自有后人評說。朕自幼便受幾位大學士調教,更遍覽經史子集,卻仍不免時而惘之,特別是親歷了一些變故后,便有一個困惑始終存于朕的腦海之中,近些年非但沒有消解,反而愈加強烈,朕今日實在是不吐不快。

      古往今來的讀書人無不以天下為己任、以圣賢為目標,然而從古至今的讀書人浩如煙海,能躋身圣賢之列又有幾人,原因何在?朕以為,不外乎初始皆以‘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平生所愿的清廉學子,在官場這座大染缸里都逐漸變成了把‘升官、斂財、享富貴’當作唯一目標的貪官巨蠹,撫古思今,實在讓人不勝唏噓!

      以嚴嵩為例,在朕的皇爺爺一朝,把持朝政二十載,貪墨國帑、戮害忠良、敗壞朝綱、禍國殃民。最后落得世蕃被斬、自己則在鄉野中離世的凄慘下場!

      然而世人皆知嚴嵩貪腐,卻鮮有人知曉,嚴嵩年輕時亦是抱著‘濟世治國’的青年才俊,他二十五歲便考中己丑科進士,并以二甲第二名入選庶吉士,后因不甘與當時的權宦劉瑾一黨同流合污,憤而以托病為由回鄉隱居達十年之久,直至劉瑾一伙伏法后才又出仕。

      然而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德才兼備,寧愿歸隱也不與奸邪同流合污的青年才俊在短短幾十年后卻成了天下最大的罪魁禍首,其累累罪行比之當初的劉瑾亦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嚴嵩之后的徐階,繼任首輔后素有‘治世能臣’之名,然而在其歸隱后,卻逐漸原形畢露,徐家子弟以勢欺人,通過巧取豪奪的手段霸占田產竟然多達二十四萬畝,即便是嚴嵩父子亦是猶有不及。不僅如此,徐階更縱容徐家子弟、家奴橫行鄉里、為非作歹。時任應天巡撫的海瑞、兵憲蔡國熙秉公辦理,徐階竟以三萬兩黃金行賄在前,暗中唆使張居正將海瑞、蔡國熙罷黜于后。以致世人皆曰:‘家居之罷相,能逐朝廷之風憲!’

      嚴嵩、徐階等人專權也好,貪腐也罷,畢竟非朕親歷,但吾師張先生卻與朕共處近二十載光陰。彼時朕以為,張先生既是治世能臣,亦是朕的嚴師畏友,一直訓誡朕當以清廉節儉持身,朕亦時時處處以張先生為楷模榜樣,立志做一個仁厚節儉、勵精圖治的君主。然而當朕得知張先生一面教導朕勤廉節儉,一面他自己卻窮奢極侈、大肆揮霍的時候,朕忽然覺得一時之間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恍惚!

      朕曾無數次問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或者說力量,讓曾經嫉惡如仇的嚴嵩變成了他自己無比厭惡的劉瑾?— 204 —無衣傳“又讓曾經正直清廉的徐階最后變成了自己曾與之纏斗數十年的嚴嵩?而及至最后,張居正一面以清廉自守之名要求別人的同時,自己卻窮奢極侈竟超越了嚴嵩、徐階等所有人呢?”說到此處,萬歷皇帝停了下來,向申時行和李如松看去。

      申時行在聽萬歷皇帝剛剛所說這番話的時候便早已在瑟瑟發抖,此刻見萬歷皇帝看著自己如何還能坐穩,他趕緊跪倒在地顫聲道:“啟奏萬歲,老臣昏聵,受浩蕩天恩,擢升首輔之位,尸位素餐多年,雖不能為萬歲分憂,但自問還能以清廉自守,請萬歲明察。”

      萬歷皇帝露出一絲苦笑卻極其堅定地說道:“汝默不必多心,起來說話。”

      申時行見萬歷說得堅決,不敢再說什么,重新坐好。萬歷皇帝繼續說道:“朕詳細訪查過,汝默歷年積蓄不過幾千兩銀,老家田產不過幾百畝,富庶不及江南中等人家,朕已命在汝默家鄉撥厚田兩千畝給汝默養老,略表朕之心意。”

      申時行聽后不禁感慨萬千,欲再次跪倒謝恩,卻被萬歷皇帝揮手止住,也不便再說些什么。

      萬歷皇帝繼續說道:“朕剛才所說曾經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有一日朕聽了一個民間傳說的故事后竟豁然開朗,汝默和如松想不想聽聽?”

      申時行和李如松趕緊雙雙答道:“臣洗耳恭聽!”

      萬歷皇帝微一點頭繼續道:“從前有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有一條惡龍盤踞在村口的一處山洞中,據說這條惡龍不僅守護著一大筆金銀財寶,而且不停騷擾附近幾個村的村民,導致民不聊生。“于是每隔幾年便會有一個少年英雄自告奮勇去鏟除這條惡龍,然而所有少年英雄卻沒有一個凱旋,直到這一年,又有一個少年英雄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踏上鏟除惡龍的道路。“當這個少年英雄來到惡龍盤踞的山洞時,發現惡龍正坐在金銀財寶所堆砌的金山上.于是經過數日的鏖戰,少年英雄終于殺死了惡龍,— 205 —然而,當這個少年眼望著山洞內的金銀財寶時,不僅覺得自己怦然心動,而且情不自禁地坐在了原來惡龍的位置.“然而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他發現自己的身上慢慢地長滿了鱗片,頭上也長出了兩只長長的角,嘴上慢慢長出了胡須,身后也幻化出了尾巴。他看著自己身下的那堆財寶,眼睛里逐漸射出了貪婪之光.直到此刻,這個少年英雄才猛然醒悟,自己竟然變成了一條新的惡龍。

      一個人在戰勝了艱難險阻后,最終竟逐漸變成了自己最為討厭的模樣,這算不算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劇?”

      萬歷皇帝說到此處頓了頓,繼而用手指了指自己繼續向申時行、李如松說道:“即便是朕自己,也未能逃脫這個藩籬,朕在幼年之時曾經親歷了一場朕的皇爺爺和海瑞關于大明江山和長江、黃河的論辯。記得皇爺爺當時說過一句‘不因黃河渾濁而偏廢,不因長江清澈而偏用’,朕當時年幼不甚明了,事后思之,朕以為實在是亙古以來治世之巔峰,馭人之王道。論帝王權術朕遠遜于朕的皇爺爺,因此朕視皇爺爺為高山仰止,卻唯獨對于皇爺爺‘懶政’不以為然,因此朕自幼便想以仁德、勤勉治天下,待朕初登大寶之時,有張先生代朕操勞,朕親政后五年,亦日夜操勞。

      然而在親歷一些變故之后,朕心境大變,掐指算來,迄今已有五年未主持朝議了,想不到朕竟然也輸在了這個‘漸’字上,實在是不勝唏噓!”

      李如松望向皇上,此刻萬歷皇帝臉上的苦笑寫滿了無奈和孤獨,君臣三人好像都已經在這樣的情緒中淪陷,一時間都靜默無語。

      過了一會兒,萬歷皇帝的臉上恢復了那份平靜和從容,舉起了手中金杯說道:“太祖皇帝曾說過一句話叫‘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無衣傳朕今日只想對你們兩位說一句‘金杯共汝飲,莫敢忘初心’。朕思索良久,終于頓悟,想不被這個‘漸’字所敗,只需做到這一句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申時行和李如松一起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來說道:“圣明無過萬歲,臣等必當謹記萬歲圣訓,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萬歷皇帝揮手示意兩人落座,然后看著李如松說道:“如松,內閣昨日替朕接見了朝鮮國王李昖的特使,稱朝鮮全國八道已經淪陷七道,僅全羅道幸保。

      而朝鮮國王李昖也已退至鴨綠江,使臣代表李昖提出整個朝鮮王族愿‘渡江內附’,還稱‘與其喪命于倭寇之手,毋寧死于父母之國’,可見朝鮮之現狀實已岌岌可危!而兵部此前派出首批援朝軍隊竟然被倭寇全殲,亦說明倭寇狼子野心,其所謀者絕非僅是朝鮮,而是對我大明覬覦之心久矣,因此朕心意已決,出兵朝鮮痛擊倭寇!

      為不留他日疆患而務求必戰必勝,以期百年內斷絕倭寇對我大明覬覦的狼子野心!而就在昨晚,兵部尚書石星第一個給朕上請戰奏本,下筆洋洋灑灑說什么‘萬歲圣明燭照,臣等深感欽佩!倭寇自入侵朝鮮以來,窮兵贖武,無視我大明寬厚仁義之德行,是可忍孰不可忍!’等云云,最后說到他愿親率五十萬天兵赴朝,定能剿滅倭寇,揚華夏國威于異域!”

      說到此處,萬歷皇帝盯著李如松問道:“如松以為意下如何?”

      李如松連忙站起身來向萬歷皇帝行禮道:“圣明無過萬歲,臣以為,萬歲對朝鮮局勢洞若觀火,早已成竹在胸,臣等只需按萬歲帷幄之運籌,定能決勝倭寇于千里之外。”

      萬歷皇帝微笑道:“如松,坐下回話。石星所言愿親率五十萬大軍赴朝抗倭,朕現在要聽聽你的想法,俗語說‘不見真佛不燒香’,既然見了朕,就不要再以琵琶遮面。”

      李如松點頭應道:“臣謹遵諭旨,姑且在萬歲面前拋磚,請皇上圣裁!臣以為,石大人所言甚是,此刻朝鮮全國如覆巢之卵,危在旦夕,援朝抗倭,勢在必行。”

      李如松說到此處稍微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據臣所知,倭寇此次侵朝由日本關白,豐臣秀吉親自派出八個日本國內的名將,其中便有號稱所謂‘賤岳七本槍’的幾桿‘名槍’。這八個名將各率領一路軍隊大舉進犯朝鮮,依臣估算其總兵力應在十六萬至二十萬之間,參照當年浙江臺州大戰,戚繼光戚帥所部六萬戚家軍對戰兩萬余倭寇才獲險勝!

      以此算來,石大人所言,此次至少需大軍五十萬入朝抗倭也不無道理。然而在臣看來,若真要征調如此大規模之軍隊,不僅需要較為漫長的時間在全國范圍內進行征調,而且五十萬軍隊征調齊整,大軍集結、行軍都需要大量準備工作和時間,而彼時整個朝鮮恐怕早已被倭寇所滅。

      另外從軍需給養方面考慮,一個青壯年士兵,每日所需軍糧約一升半米,一匹戰馬按每日所需一斗草料為計,則五十萬大軍十萬匹戰馬計算,每月便需軍糧六百萬石,草料六十萬石。一旦開戰僵持半年需要多少軍需糧草,如此巨大的開支戶部可有預算,國庫帑銀是否充足?若說兵者是國之大事的話,那軍需便是大事之中的大事,不可不察,務須三思而行,請萬歲明鑒。”

      萬歷皇帝聽了李如松的話仍舊是不動聲色地問道:“如松,你有何具體方略?”

      李如松微一思忖,答道:“啟奏萬歲,臣以為,赴朝抗倭軍隊人數宜精不宜多。”

      萬歷皇帝點頭應道:“你的這個想法與兵部右侍郎宋應昌不謀而合,他給朕的奏本言道,赴朝抗倭軍隊數量應在十五萬以內,依你看來最少需要多少軍隊可克敵制勝?”

      李如松微一沉吟,堅定地說道:“臣以為派精銳兵將十萬赴朝,只要戰略運用得當,便可戰勝倭寇。”

      萬歷皇帝緩緩地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朕已經決定,由你出任抗倭總指揮,但是赴朝總兵力必須控制在五萬以下。”

      李如松聞言大驚失色:“啟奏萬歲,這……以五萬兵力對戰二十萬倭寇,這如何……”

      萬歷皇帝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李如松的話:“朕知道此事難似倒懸,但是你必須打,且必須打贏!“至于其中緣由,朕現在就告訴你,朕初登大寶之時,國庫存銀僅不足百萬兩,自朕御極至今這二十年間,整頓吏治、改革稅賦,辛辛苦苦共積攢庫銀近七百萬兩,其中艱辛實不足與外人道。

      日前寧夏平叛已經耗費了一百七十萬兩國帑,國庫現有庫銀已不足五百萬兩,然而外有倭寇自遼東朝鮮進犯,內有播州土司楊應龍在西南伺機而動,此朕不可不察!因此如赴朝抗倭總兵力超過五萬,歷時一年便會將現有庫銀消耗殆盡,若彼時楊應龍趁機起兵,朝廷必須加征稅賦,否則便無余力再圖應對,朕實不忍天下黎民困苦之余再增稅賦,因此為了大明朝廷的江山社稷,為天下百姓,朕望你能一肩挑起這份千鈞重擔。”

      李如松沉吟半餉,而后起身快步來到內廳中間,向萬歷皇帝行稽首大禮,然后道:“蒙萬歲錯愛,臣自當萬死不辭!只是兵者乃國之大事,如松不敢怠慢,若有差池如松雖百死不能贖其咎。因此臣剛才思索再三,有一個請求請萬歲恩準。”

      萬歷皇帝十分干脆:“如松直言!”

      李如松道:“啟奏萬歲!臣愿意率四萬大軍入朝抗倭,但請萬歲恩準這四萬軍馬由臣親自在全國范圍內挑選指定,臣方能有把握將來犯之倭寇擊潰。”

      萬歷皇帝沉聲道:“準!你想好要挑選哪些軍隊隨后報給兵部即可。”

      李如松伏在地上說道:“臣現在就奏報,請萬歲恩準!”萬歷皇帝微覺詫異:“哦?你不用回去再詳加思索嗎?”

      李如松朗聲說道:“萬歲,臣剛才已經想好,懇請萬歲恩準!”

      萬歷皇帝點了點頭道:“只要如松所提,朕皆準。”

      李如松抬起頭道:“臣叩謝,謝萬歲隆恩!臣剛才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臣直屬遼東鐵騎部共一萬兩千人之外,臣請自麻貴處調宣府、大同一萬人,請自成都府劉綎處調五千川軍,自浙江調五千戚家軍,自薊州調五千京畿戍衛軍,除此外調三千朵顏三衛,共計四萬人,另再自大內借調錦衣衛數人隨軍一同入朝。”

      萬歷皇帝點頭道:“一切照準!”李

      如松叩首道:“謝主萬歲!臣……臣還有一事啟奏萬歲。”

      萬歷皇帝問道:“如松還有何要求,盡管直言。”

      李如松微一猶豫,從懷里掏出窖生交給自己的秘本《紀效新書》,雙手舉過頭頂說道:“臣偶然得到一秘本,事關重大,因此面呈萬歲,請萬歲圣裁。”

      萬歷皇帝一聽微笑道:“哦?如松今日除了給朕帶了瀘州大曲外看來還給朕帶了佐酒的故事,豈不快哉。”

      他說罷用手輕叩了桌上的一只銅磬,發出清脆悅耳的一聲響,一直守候在旁老太監疾步走上前來,從李如松手上接過了秘本,轉身呈給萬歷皇帝,然后在萬歷皇帝身側站定。

      萬歷皇帝接過了秘本《紀效新書》翻看了幾頁,頗為疑惑地抬頭看了看李如松。

      李如松趕緊將秘本的來歷簡明扼要地向萬歷皇帝陳奏了一遍。萬歷皇帝聽了微微點了點頭,問道:“看來這秘本確乎是有些來歷,可如松為何呈給朕呢?”

      李如松聞言大驚失色,趕緊伏倒在地上說道:“啟奏萬歲,此秘本事關重大,臣如何敢私留?!”

      萬歷皇帝看了看李如松說道:“如松,大明江山難道是僅靠誠意伯的一本《百戰奇謀》得來的嗎?如果不是的話朕又何必將這一部曠世奇書束之于高閣呢?況且如松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今日也有一本秘本要賜與你。”

      他說罷將手中的這本秘本交給身邊的老太監,老太監又從懷里掏出了一本書,將兩本書一起重新交給了李如松,李如松茫然不解,只好先雙手將兩本秘本接過。

      萬歷皇帝繼續道:“你手中另外一本是數月前成都總兵劉顯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呈給朕的。據劉顯在呈給朕的奏本上說,這本書是朕的大伴馮寶在留都的御書房里偶然發現,然后交到了他遠在四川江陽的干兒子馮國泰手中,而這本明面是《郁離子》的秘本其實便是半本《百戰奇謀》,而你剛才呈給朕的應該是誠意伯的嫡傳后人口述的另外半本,這兩本加在一起應該便是全本《百戰奇謀》了。眼下倭寇犯境在即,朕今日便賜給你,但愿你讀后會有所裨益。”

      李如松誠惶誠恐:“啟奏萬歲,臣不敢受,臣請萬歲收回諭旨!”說罷他將兩本書高高舉過頭頂。

      萬歷皇帝微微皺眉:“你是帶領千軍萬馬的人,如何這般瑣碎,朕將這排兵布陣的兵法賜你是物盡其用,朕留著何用?如松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李如松不敢再推辭,于是叩謝圣恩。

      此刻萬歷皇帝身旁的老太監雙手捧了一冊圣旨,高聲喊道:“李如松接旨!”

      李如松跪倒在地行禮道:“臣李如松接旨!”老

      太監宣讀圣旨:“奉天承運皇帝,敕日。提督陜西討逆軍務總兵官李如松忠義勇武,即日起調任東征提督,提督備倭討逆總兵官,欽此!”

      李如松叩首接旨道:“臣李如松謝萬歲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歷皇帝起身舉起了手中金杯:“‘亞相勤王甘苦辛,誓將報主靜邊塵。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如松,待你凱旋班師,朕還在此處與你共飲一杯瀘州大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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