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魯會被他媽媽舉報，屬實出乎了菲戈的預料。

難道知子莫若母，樓蘭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兒子不對勁？巴魯這個魔將的身份，連樓蘭都瞞不住？

隨着樓蘭接下來的講述，菲戈才知道事情和想象中有些誤差。

“自從諾頓爺爺和格寧王失蹤後，我就注意到那孩子的情緒有點不對勁，等星空之王你來到王國的消息傳過去後，我暗中觀察了他幾分鐘，發現他變得更加緊張了，這才懷疑那孩子膽大包天地參與到了兩位王的失蹤事件裡。”

“所以我試了下他。我要他和我一起去祭祀殿爲兩位王祈福，但被他生硬地推脫拒絕了，讓我推測出主謀恐怕是……大祭司婆婆！”

樓蘭面帶痛心道：“另外一個主謀，只能是普萊王子！”

噠噠噠——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敲響，普萊的聲音從外傳遞進來：“星空之王大人，樓蘭公主來打擾您了？”

樓蘭略露緊張，道：“星空之王大人，我可以相信您吧？對，丘巴都能相信您，我也相信，您把普萊叫進來吧，我和他當面對質！”

菲戈的眼皮稍微跳動了下，轉頭道：“請進，普萊王子。”

普萊推門而入，與魚人王諾頓相近的大鬍子臉上滿布問號。

顯然，他聽見了樓蘭剛剛的最後一句話：“樓蘭公主？”

樓蘭站起身，道：“普萊王子，星空之王都已經知道了，知道你聯合大祭司困住兩位王、準備篡奪王位的事！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也參與在其中，但他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你們瞞不住了！”

她開篇就詐了普萊一下。。

但普萊人魚困惑：？？？

菲戈擡擡手：“坐，都坐, 這裡有點問題……公主你接着說。”

樓蘭盯着普萊坐下, 道：“我們都知道，這段時間你和諾頓王對於人魚族和魚人族該怎樣參戰、派出多少軍隊、由誰帶隊上，產生了不小的分歧。你不敢做出、也無法做到謀害諾頓爺爺的舉動，但身爲他最親近的人之一, 想辦法將他短暫困住還是有可能的。

這樣一來, 魚人王國的權柄會暫時歸於你之手，當諾頓王失蹤足夠的時間, 你就可以以兩族戰事不等人爲藉口, 將你想要做出的調度完成，再過一段時間, 即使諾頓王迴歸，處罰了你, 卻也很難將已經派去戰場的勇士們抽調回來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說服大祭司婆婆與你一起的, 但無論出於什麼因素, 你們這樣做都大錯特錯！”

面對義正言辭的樓蘭，普萊嘴巴開合, 竟一時發不出聲。

菲戈道：“樓蘭公主有一定的佐證, 她兒子巴魯……”

巴魯不對勁, 不肯去祭祀殿，所以我和大祭司合謀？

這都什麼跟什麼？

普萊眼中露出荒謬神色：“星空之王……樓蘭公主……我……”

“其實推測得挺有道理。”菲戈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普萊懵了：“我……不是！”

如果事先不知道魔將的消息, 樓蘭的推測還真對味。因爲在人魚王國裡，只有與諾頓王地位相當、同樣點燃五盞燈火的大祭司牽頭, 再有普萊這個第一繼承人幫助，纔有機會把兩位王無聲無息弄失蹤。

怎麼說呢，不愧是能幹出偷跑出人魚王國和丘巴私奔然後偷摸生孩子的人魚公主，真是個機靈鬼。

“我當然知道不是。”菲戈對普萊道：“這裡面有一個關鍵的信息, 只有我、諾頓和格寧知道。”

原本信誓旦旦注視着普萊的樓蘭眨眨眼睛, 變得有些心虛、有些羞澀：“不、不是？不是嗎？”

普萊則立刻追問：“只有您和兩位王知道的信息？”

“嗯，上次因爲丘巴而和格寧衝突時, 我看出了巴魯不對勁，提醒了格寧，這段時間，格寧和諾頓應該一直在關注他。”菲戈說。

“巴魯, 是惡魔族！”

普萊悚然一驚：“惡魔族？”

樓蘭的羞澀瞬間僵在臉上, 緊跟着站了起來，震驚道：“不，巴魯怎麼……不，他是我的兒子, 就算他這次犯了錯……不，你……星空之王，你不能這樣說啊……”

本以爲是‘勾結’大祭司和大王子篡位這樣的‘小事’，怎麼忽然之間兒子要沒了呢？

她的聲音漸帶哭腔，音調越來越弱：“從……從什麼時候？真正的、真正的巴魯呢？我兒子呢？”

“早已經死了。”

菲戈沒有委婉推脫。

“不可能……”

樓蘭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

菲戈沒有安慰。

雖然說起來挺沒心沒肺，但長痛不如短痛，巴魯的情況已無法逆轉，趁樓蘭年輕，而丘巴又在林奇商團裡，還來得及重練小號。

而且諷刺的是，這次她立下了大功，一件讓魚人族上下不會阻攔她再與丘巴相戀的大功，雖然這份功勞，把‘兒子’給立出去了。

“我原本想要等消息傳一傳，就是想看巴魯有沒有反應，不過現在不用了，樓蘭公主已經告訴了我們，問題出在哪裡。”菲戈道。

普萊未從震驚中回覆，但依舊能下意識做出判斷：“祭祀殿？”

沒錯，陰差陽錯。

巴魯生硬拒絕樓蘭、不肯去的祭祀殿，恐怕確實是根源！當然，這個根源，應該就不是大祭司了！

……

魚人族大祭司吉莫拉，位處大祭司已超過800年，是比諾頓資格還老幾百年的五燈王者。

身爲大祭司，要與人魚女王的力量溝通，她堅持不肯使用惡魔果實和惡魔族血脈的效果延壽，所以如今1173歲的她已快走到單純血脈燈火能延的壽命盡頭……當然，這個快走到，也還有100年左右。

她的預言能力不弱，在菲戈和普萊抵達祭祀殿時，拄着柺杖的老太婆已經迎到了門前。

“星空之王，老太婆在這裡要先向你道一個歉。”見到菲戈的第一時間，她就開口說。

菲戈道：“如果是爲人魚女王的力量傳承，我替白星收着。”

吉莫拉麪露微笑：“怎麼能讓你代替收下，等見到那個叫做白星的小姑娘，我還會道歉補償的。”

她看向普萊，轉口道：“把星空之王帶到這裡，是想找我商量諾頓王和格寧王失蹤的事情吧，其實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普萊，諾頓不在，你就是王，現在人魚王國的事情，你可以一力決定。”

普萊輕輕搖頭，附到吉莫拉耳邊，低聲解釋了句，吉莫拉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有這種事？”

她回望了一眼祭祀殿，又對菲戈道：“這樣的話，星空之王請跟我進來吧。平時祭祀殿裡走動的人不多，只有幾個輔助我的女孩子，還有一些大多藏在暗處的守衛。”

她拄着柺杖帶路，帶菲戈進入祭祀殿，用柺杖尖指了指一樓的幾個房間：“那裡面現在應該都是沒有人的，星空之王要去看看，還是直接跟我上二樓？”

菲戈眼神掃過，停留在其中一個房間外，走過去看向裡面。

“這位是？”

吉莫拉神色一怔，和普萊一起快走過去，看到一名正拿着抹布擦拭房間裡書架的蒼老魚人。

普萊的眉頭一鬆：“這是格拉特爺爺，負責祭祀殿的清潔已經很多年了。格拉特爺爺！”

老魚人格拉特沒有回頭，仍然一下一下地擦拭着書架，只能從側面看到，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對普萊的呼喚回應。

菲戈：“很多年是多少年？”

普萊緩緩皺緊眉頭。

吉莫拉的眼神中，也出現了一瞬的恍惚，旋即柺杖上的手握緊。

“怎麼會這樣……格拉特在我剛來祭祀殿的時候，就負責清掃祭祀殿的工作，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他也是這副模樣！”她的聲音劇烈波動：“那是1100多年前啊！”

普萊身軀瞬間緊繃！

格拉特則緩緩說：“1100多年前啊，吉莫拉，那個時候的你還是一個可愛的人魚小姑娘，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醜陋的老太婆了。”

他終於停下擦拭的手，轉過頭來，一圈一圈的紅色惡魔族始祖專屬瞳孔與菲戈相對：“太快了，太快了，從你來到人魚王國，到你懷疑我找到我之間，太快了。

難道你拷問了巴魯？那小子這樣沉不住氣，還是說他又多此一舉地做了什麼？真是的，果然應該在最初，就狠心點讓他消失麼？”

“真的是……神奇的能力，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隱藏了這麼多年？！你是從什麼時候潛入人魚王國的，又潛藏在這裡多久了？！”

菲戈沒說話，吉莫拉便又發出了憤怒與羞愧的質問。

祭祀聖地，竟有敵潛入？！

“多久啊。”格拉特又回頭緩緩擦拭起書架：“那可真是好久好久了。能先解答我的困惑嗎，星空之王，加斯頓·菲戈，你是如何這樣快地將我鎖定的？”

“陰差陽錯。”菲戈走到他身邊：“巴魯母親樓蘭誤以爲大祭司在和普萊王子合謀……而巴魯是參與者，幫我試出了祭祀殿。來到祭祀殿，再鎖定你，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吧，你這樣強大的傢伙，在我眼裡可比任何東西都醒目。”

“陰差陽錯……陰差陽錯。”

格拉特好笑地搖着頭：“好一個陰差陽錯。一千四百多年前，有一個叫做阿米的小傢伙被我送出了海底，送出了燈火星，去了星空。

他做得不錯，化名唐納爾，加入了天龍人，一度影響到星空的走向，可惜最後被你給破壞了。他進了燈火星，投靠雙柱，也被你追過去殺死了，也是仇恨下的陰差陽錯嗎？還是說是刻意的，你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更多情報？”

普萊和吉莫拉麪色一震。

唐納爾也是惡魔族？

菲戈道：“這不是巧合。”

格拉特抽出一本書撣了撣，繼續道：“嗯……2400年前吧，我還送出去過一個叫做貝列的小傢伙，他的天賦極高，正常進入惡魔族發展後改名爲巴力。當然，現在人們一般也都不那麼叫他，他給自己起了一個響亮的名號——聖魔王！”

難以置信的神色爬升在普萊和吉莫拉臉上：“你說什麼？！”

聖魔王，是你‘送’出去的？

我人魚族到底被滲透到了何種程度？聖魔王什麼時候有在人魚王國生活的經歷？

而且這傢伙……到底是……

菲戈的眼底也露出些許驚訝。

格拉特奇異道：“也不是那個背叛王的傢伙告訴你的？奇怪了，巴魯那小傢伙應該也不至於隨意泄密，讀心之類的能力也不該……”

他沉吟片刻，又道：“那就是他了。3200年前，封禁了6800多年的燈火星迎來了一個特殊的星空來客，星空這個時代第一位點燃五盞燈火的王者裡倫爾託弗，有潛力和能力突破燈火星封禁的傢伙。

我悉心設計才把他困住，換一個後輩頂替他的模樣、也頂替他的行動，去到了星空，建立天龍星。

而裡倫爾託弗，被我一困，就是近兩百年之久。

那傢伙非常了不起，常人可忍受不了兩百年的孤寂，我都以爲他油盡燈枯了，還是被他跑了出去，人族國度凱普里的建立，似乎有一點他的影子，骷髏大帝沙吾提·巴雷魯也應該見過他。再加上巴魯的暴露，讓你推測出來了什麼嗎？”

吉莫拉震驚地退了一步。

普萊更是失去了反應能力。

他是什麼？什麼啊？！

3200年？困住裡倫爾託弗兩百年？他到底活了多久？！

此前燈火星壽元記錄爲剛剛隕落的比骷髏大帝大兩歲的釣燈王萬岡保持，但這一刻，什麼萬岡什麼骷髏大帝，都遜色遠了！

原本他從未擔心過菲戈找到敵人後能不能應付的問題。

即使這個敵人設計困住了諾頓王和格寧王，但星空之王可是以一敵二、一日內斬殺一名惡魔之柱的萬年之間最強者。

可眼前的這個傢伙……

“不對，不對，都不對。”菲戈說：“猜得挺起勁，接着猜？”

“其實也不完全是在猜消息的泄露根源。”格拉特道：“我更想說的是……隱藏在這裡都三千多年那麼久了，就因爲一個冒失的小輩和一個天真的人魚公主，恰好是母子的兩人而泄露……陰差陽錯？！

老朽真是……無法甘心啊！”

他的聲音逐漸帶上嘶啞，面上的蒼老死皮都因此開裂，額頭之上探出惡魔雙角，澎湃的氣勢隨之擴散：“但！你想殺我，也得做好讓魚人王國，天翻地覆的準備！”

“是嗎？試試啊。”

碎裂的門框外，用手臂遮擋風壓的大王子普萊愣了愣。

呼……說得這麼玄乎，原來面對星空之王也只有以人魚王國子民威脅的底氣嗎？又是聖魔王又是裡倫爾託弗的，真是差點嚇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