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悲痛。

  羅媽媽的相貌實際上不怎麼平和，有點戾氣的潑悍。

  這在江浙一帶的女人中間屬於很不好相處的脾性。

  可羅莉抱住她媽過來上車，滿臉的笑意就能讓母親也溫和下來。

  也許是為母則剛吧，艱難的歲月里唯有渾身帶刺，才能把孩子照料好。

  荊小強很尊重，還下車幫忙開門，羅媽媽一個勁給他鞠躬，但又忍不住把眼光全都掛在他身上。

  開上車，荊小強就先介紹今天還有對兒父母也是過來看孩子，也許以後也要留在滬海工作，您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當然照顧好羅莉也可以算工作，可以陪著她天南海北的去拍戲，不過挺辛苦的，等影業公司這邊完整建立起來就要配助理助手……

  羅媽媽不說話，坐在後排中間，儘量探身傾聽，羅莉說她媽普通話不好，她就一直趴在母親耳邊竊竊私語。

  荊小強自己覺得表達清楚了：「當年開學的時候，在財務室遇見羅莉，她是唯一沒有父母陪著來的女生，我就覺得她特別堅強，神態動作也有戲，很有演戲的天分，所以一直建議她試試，不算是老闆，更像是師兄長輩，我會當成自家孩子、妹妹那樣照顧好她，您放心。」

  羅媽媽始終帶著有點僵硬的笑看荊小強，直到穿過江底隧道，來到蘇京路後面的餐廳院落後門停下熄火。

  她才連忙從絨線背心口袋摸出來個磨得很亮的木符，用吃力的普通話艱難：「希望神仙菩薩都保佑好你，小莉都是沾你的光，托你的福……」

  荊小強看眼又淚光盈盈的羅莉，心裡輕嘆接過：「羅莉很努力的，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一直都在成長……」

  羅莉坐正：「是你一次次的在推著我成長，媽，小強會照顧好我的，你放心好了，以後都是好日子。」

  羅媽媽使勁使勁的點頭。

  荊小強都有點想他爸媽了，上輩子在花旗那麼久，都能控制住這種孝順心。

  趕緊下車照料進包間。

  杜若蘭果然已經把情緒調整好，正得意的給她爸媽放錄像帶，一路上這點剪輯功底有的是人做。

  從右岸的清純白襯衫，到巨蛋的JK裝短裙彈吉他，又到北美的旗袍裝和特蕾莎一起的演唱畫面，太惹火的就不用了。

  僅憑這些也能讓父母看得驚奇連連。

  電話里聽見是一回事，看到這樣的錄像視頻才最直觀。

  包房裡的壁掛電視有錄像機，鄒珣也看得滿是羨慕，但很機靈的保持住隨時添茶又來開門搬座椅。

  荊小強就是故意破除掉這種看女婿的感受，而且和面對汪茜的爸媽還不一樣，簡單介紹下，上菜後直接談生意。

  他也學了上回蒲東開發區的幹部，在兜里揣了張摺疊的地圖：「您看這是滬海，這個邊角遠離市區大概有七八十公里，海面上這個地方，解放前夕翻沉了一條船，死傷慘重，我們就在這漁村拍了部電影講這個故事，滬海電影製片廠跟我們合作，最後拿下這個漁村打算做個海邊拍攝基地，但接下來因為我跟小蘭在國外的演唱會賺了錢，這部分資金我們就想拿來把這個影視城做大做強……」

  事情規模大，杜爸就不由自主聽得專注。

  杜媽媽還是對這邊母女點頭笑，想寒暄幾句，結果羅莉她媽根本沒法交流，說話難以分辨，態度又過於卑微。

  還好羅莉也出過國，又習慣了小身板扛大事，不卑不亢的應對幾句，主要幫媽媽把西餐吃食分好，又笑嘻嘻的傳遞荊小強在談什麼。

  親密的樣子讓杜若蘭也跟她媽湊近些咬耳朵。

  還得是鄒珣，本來一直盯著電視上的外國演唱會場面，卻不由自主的聽著荊小強講影視城的事兒，被吸引住了。

  荊小強就永遠是既有大場面，也有小算盤：「首先是有電影拍電影，沒電影就作為旅遊景點、度假勝地，就像我們在歐洲看到的嘎納、摩納哥一條線，隨著國內經濟水平越來越好，老百姓也會越來越喜歡旅遊，小鄒，你們在鵬圳那個外景地，遊客多嗎？」

  鄒珣這會兒還是個豆芽菜，頭大身子小，一開口說話就莽聲莽氣，可臉上的靈動，跟羅莉的小眉眼小表情是兩個層面。

  後世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她就是內地女演員表演天賦的天花板本板。

  馬上頭頭是道的講解那個外景地有多大，都是些什麼建築，每天有多少遊客：「元宵節那段時間就離譜，我們還得晚上演，因為白天烏泱泱的全都是遊客，安總收門票收得不眨眼咧！」

  荊小強手指在地圖上劃拉，又摸兜，羅莉馬上機敏的抽出支原子筆遞過去。

  一起看他在反過來的地圖上畫：「我們本來考慮是小橋流水的古鎮風情，後來想想這周圍百把公里範圍能找到好多真正的水鄉古鎮，東施效顰學不好的，宮廷風又太大場面，我們要因地制宜，提高拍攝效率，就是做成古代武俠風的江南小鎮，外加滬海風情民國街，主要針對這兩種類型的影視劇，順便……」

  關鍵點就來了，兩種不同風格的街景區域面積都不小，毗鄰那個海邊小漁村，算是差不多三種拍攝類型了。

  荊小強卻在沿海一帶連續勾畫出不少建築造型，對應不同風格：「劇組拍攝、遊客旅遊，然後就是這一排全都是主題式酒店，條件非常好的濱海別墅酒店。」

  主題式酒店這個提法，對九十年代的國內人士肯定還很陌生，杜爸完全懵逼：「喝酒的嗎，喝點白的還是啤的……」

  早就想問了。

  荊小強笑著搖頭：「這裡只有葡萄酒，少喝點吧，我想表達的是，國內生活水平會迅速提高，滬海一定在全國前列，追求美好生活並不是可恥的事情，這次小蘭在洛杉磯還獲得了一套宅子，希望下次你們能去看看感受下。」

  杜若蘭也會澹澹的：「是我倆的宅子，就剛才錄像里他泡在泳池那個，房價三千萬呢，平時每個月的委託維護費用都要兩萬多美元。」

  杜媽媽終於把注意力震驚的轉過來，兩萬美元？！

  每個月不去住都要花十幾萬？！

  以至於她都沒去關心房價。

  那個都算不過來了。

  這下明白那些明星為什麼平時開銷那麼大吧。

  米高每個月支出都在一百萬美元左右。

  光鮮亮麗的奢侈消費就是燒錢。

  這還只是個空房，如果加上豪車、各種家具電器甚至常住的僕人管家維護費用，輕而易舉過十萬，哦，荊小強在中央公園隔壁那個寓所不就有管家工資要付麼。

  荊小強就是要在國內提供這種高水平的生活環境：「一方面是我們會經常接待國外明星，有可能會長住寬鬆舒適點的環境，二來我們自己也可以居住消費，但貧富差距公開拉得過大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就用景區酒店的方式過渡，最後攝製組的明星，追求高品質生活條件的國內消費者，都能滿足這點酒店容量。」

  說白了就是高級別墅，國內審批這種非常嚴格，甚至可能隨時會被打上資本家的烙印。

  荊小強多雞賊啊，這修建裝修的是拍攝外景地，修宮殿都可以。

  平時空著多浪費，作為景區酒店或者民宿出租不是名正言順麼。

  大不了自己租自己的房，還要營業納稅呢。

  再說那麼遠也不可能天天住，就當成市郊海邊的度假區，這在歐美很流行的，嘎納那一片兒不都是這樣嗎。

  說著荊小強再把好來塢影城拍的那些照片，嘎納度假區的那些照片分別列出來：「總之這是個規模挺大的獨立公司，未來應該會隸屬於整個影業集團下一部分，因為大多是小蘭賺的錢，所以這家公司的法人、老總、主要股東就由您來擔任……當然，如果您對小蘭這筆收入有別的看法，我們也可以商量，這只是我建議的投資方式，錢是她的……」

  杜若蘭幫她媽剛把牛排分好，開口截斷：「是我們的，不是我一個人的錢，是大家一起努力賺回來的外匯，然後用於國內建設，我們有個汪老師，舞蹈老師，她那邊負責把賺來的錢搞工廠，方便麵工廠，自發熱方便食品廠，要讓更多人能更方便的吃飽飯，這是小強一直叮囑我的事情，我們是靠技術和藝術在國外賺外匯，然後目的是用來建設祖國，不是為了賺自己人多少錢。」

  杜爸終於想到這個問題：「都靴賺了很多錢，上次聽靴都有幾百萬，到底有多少？」

  杜若蘭之前一直沒給家裡透過底兒，那幾百萬都是右岸時的收益了。

  她內心也應該反覆掂量過，還是跟荊小強對對眼：「你說。」

  感覺交給一家之主似的，荊小強斟酌下，這跟汪爸汪媽不同，畢竟杜若蘭的確單獨賺了不少：「刨開其他已經買宅子、繳稅等所有開支，杜若蘭的收入主要分兩部分，我們在國外有四十場左右演唱會，她大約能分六百萬美元，然後亞洲地區的唱片有三百萬美元左右，北美跟歐洲的超過一千萬美元，按照目前大概5的匯率，合計5億吧……」

  杜媽媽手裡的刀叉都丁零噹啷的落地！

  杜爸使勁定定神：「喝點，我們還是喝點酒吧！」

  沒喝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