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覺得離譜。

  荊小強自己的出發點，跟他和黑仔說的一模一樣。

  上輩子沒參與到這個家國工程裡面，現在他有種補償心理。

  自己是憑藉天賦能力，才超越常人獲取了這麼多利益，但沒有這個環境，沒有這個家國時代的背景，也不可能做到啊。

  單單再提前十年，就做不到現在的結果。

  所以，人要感恩，懂得感恩和回饋這個時代，時刻謹記自己要回報這個社會。

  他沒想過當典型當先進，從青歌會開始就一直迴避這種官方身份。

  迄今的慰問演出也沒穿過軍裝。

  走過烈士陵園的時候，也是從藝術家的角度，有點詩意的希望對那些英靈表達「山河無恙，國泰民安，盛世華章，正在書畫」的情緒。

  慰問那麼多邊疆軍民，同時也是在慰問這些邊疆文工團的成員。

  哪怕有一個人能喚起情懷，傳遞推動，就能帶動更多人去頌揚戍邊堅守。

  不然靠什麼，流血還要流淚。

  英雄兒子犧牲了，老媽媽還要千里步行去祭奠嗎？

  老實說，這時候的國內在經濟文化上跟歐美國家全方位拉開距離。

  其中文宣工作更是連車尾燈都看不到。

  老美的主旋律宣傳，從好萊塢到百老匯，從自由皿煮到普世價值觀的傳遞，堪稱全球第一。

  荊小強自己都是百老匯資深人士，當然明白其中的成色。

  國內則是傳承自很多年前的老一套，宣傳套路遠遠跟不上時代。

  一旦有什麼歌頌樣板翻了船，就是一次次透支官方公信力。

  讓人怎麼信任。

  而且本來九十年代就是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

  很多方面都在激烈碰撞，產生了大量類似破產、下崗、轉制的變革舉措。

  之前一直都在宣傳無私奉獻，無產階級最光榮，這下突然開始允許先富起來，大家要為改革吃苦頭。

  誰願意啊，不是說了工人階級做主人嗎，怎麼現在變成最底層了。

  公信力、凝聚力都在不斷下滑。

  這都是文宣做得不夠好的真實寫照。

  荊小強自己對這種簡單粗暴的先進模範做法嗤之以鼻。

  他更推崇真正沉下心做事。

  音樂工作者嘛，寫好歌唱好歌，用作品打動人帶動人才是王道。

  包括培養大學生搖滾樂隊，推動歌舞劇繁榮，都是能夠吸引帶動一大批音樂文化潮流的正事。

  可比簡單的封禁、調研要重要多了。

  包括烈士陵園這件事，就正兒八經的宣傳在烈士陵園一場音樂會、一首歌，告慰英靈。

  不好嗎？

  非得宣傳他，如何艱苦跋涉抵達，又是如何堅毅決然的要在這裡演唱……

  可以說這就是外行指揮內行的典型案例。

  僅僅就是個著眼點不同，藝術渲染力下降不少，官方報導的味道濃了很多。

  非得宣傳先進人物做先進事。

  所以在航班上，抵達滬海以後的機場，荊小強和黑仔頂著兩張黝黑的臉。

  全程得到了無數掌聲。

  荊小強是真黑臉，這些掌聲應該送給那些英靈啊。

  給慰問表演的人算什麼？

  這就是宣傳重點的問題了，怪不得後來那麼多文工團明星德不配位。

  簡直拎不清。

  所以還在機場，荊小強就對一切涉及慰問演出的記者訪問默不作答，低頭匆匆離開。

  回過頭陸媽媽對他在邊疆文工團的所作所為大加表揚的時候。

  才把自己的看法搬出來，這真是怪不得文工團要被撤銷。

  簡直忘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喧賓奪主了。

  一直認為自己覺悟還很高的副書記很吃驚，吃驚荊小強看待專業事務的角度，更吃驚這種專業操作上的差距。

  其實這不是荊小強有多牛逼，而是就像他當初看見陸曦姐姐叫了兩個女兵去皮草店裡幫忙一樣，那個年代大家都習以為常。

  但後世的人卻相當反感警惕這種特權做法。

  所以荊小強也從來沒去要過軍車牌。

  回來看見陸曦給凱迪拉克換了個軍牌，立馬就叫她換了！

  當然他也沒意識到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要求人家呢？

  陸曦還委屈：「那麼多人都換，我姐說正好有嘛。」

  荊小強真是服了她的腦瓜子：「上次女兵來店裡做事我就說過了，這叫特權！你不能一邊嫌家裡管著你，又一邊靠家裡的特權占便宜吧，雖然你這生意就已經在占便宜了，不能連車牌這樣的特權行為都還招搖過市，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陸曦破天荒鼓腮幫子吼：「還不是你媽來了！我想著接她有面子……」

  就算吼，也是空姐那種很有控制力的哼哼哼。

  荊小強有點樂，這特麼就開始吵架了。

  本來都打算自己動手換了，忽然對這種反常情緒有點徵兆：「你以前都不跟我吵，這情緒不太對啊，上個月你那事兒搞定了嗎？」

  陸曦楞了楞：「什麼事？」

  荊小強翻白眼，做了個肚子上有弧形的動作。

  他沒當過父親，但估計還是當了爹的，因為鐵打的劇院流水的演員，有好幾任前女友回國之後，沒頭沒腦的給他發過孩子照片，黑頭髮黑眼睛的小不點。

  單親爹媽在百老匯的圈子多得要命。

  大家也不介意這個。

  在百老匯人士的眼裡，孩子跟性是分開的兩回事。

  就像男女關係和婚姻是分開的一樣。

  所以春節起，陸曦提出要個孩子，荊小強也不在意。

  反正他會照料的，他也幫前女友們照顧過她們帶來的孩子，不稀罕。

  陸曦好像也符合形容的那樣，一孕傻三年，本來就心大，對荊小強這沒頭沒腦的問話，她張大嘴眼珠子使勁轉，跟那老虎機轉水果拼盤似的。

  好幾秒才拍腦袋：「哎呀，怪不得前些天大姨媽沒來！我去醫院檢查！」

  說完就風風火火往外沖，還是荊小強一把攬住她慢點：「這時候什麼磕磕碰碰都危險，我送你去醫院。」

  陸曦對規則很牢記：「怎麼可能，我去軍醫院沒人認得我，可你只要一露面就讓人知道了！我自己去。」

  荊小強更溫柔：「我送你去醫院，我在停車場等，好嗎？」

  陸曦真有點變樣，不停催，毛焦火辣的坐立不安。

  直到荊小強伸手牽住她，才安生了些，想起什麼的又提醒：「萬一有了，不許給我媽說！她要是說起來，煩死了。」

  荊小強無奈提醒：「你覺得樓下的退伍女兵會不會給你姐說？」

  陸曦骨子裡有沙發過短：「那就開除掉！」

  荊小強嘆氣：「孩子還沒出生，你就斷人家的生計，這不是給孩子積福的做法哦。」

  陸曦才啊：「？那怎麼辦？」

  荊小強敢做還是敢當：「總得面對，順其自然唄，知道了就知道了，要殺要剮我去面對，你不用費心這個。」

  陸曦居然說：「我去問成小姐，她一定有辦法。」

  荊小強差點撞方向盤上！

  不過事情很簡單，不起眼的軍醫院檢查很快，沒有。

  陸曦垂頭喪氣的拿著診斷書出來，內分泌紊亂，情緒不太穩定也跟這個有關。

  荊小強暗暗鬆口氣，但又有點戰戰兢兢：「那……還是先送你回店裡休息下吧，我還要去歌舞中心工地那邊看看。」

  還好陸曦沒叫他馬上回家亡羊補牢：「我也過去看看新房裝修，我還特別叫人把兒童房搞漂亮點呢。」

  在荊小強巡演這一個多月里，陸曦已經風風火火的把別墅接房了，還很有女主人風範的幫隔壁陳丹尼的房也接了。

  然後在人家管理公司提供的幾個方案里選了個，已經在開始裝修。

  原來那個一萬多一平米的別墅價格裡面，包含了基礎裝修費的。

  這麼一想就很便宜了。

  而且之前說的三年內交房，裡面也包含了裝修期，其實部分土建胚子已經修好了，賣出來就可以選裝修，荊小強上次看見外觀快完工，還不知道這茬兒。

  終於跟著陸曦去看了看，再次確認這階層跨度真的有點大。

  上一世如他，直到出國其實都不知道國內土地上已經建起來如此現代高檔的私人別墅。

  可笑有些宣傳部門還在哄傻子。

  所以局面怎麼不崩嘛。

  與時俱進的調整改變，就像陸老爸說的那樣，戰鬥機飛行員們必須不停學習新戰術新機型，才能跟上整個形勢的變化。

  如此龐大的官僚體系怎麼可能都跟得上？

  站在樓前，戴著口罩的荊小強靠車上，沉思。

  之前跟陸媽媽有點抱怨的情緒，化解開來。

  這個世界不可能事事遂意，努力做好自己的部分，就是最大貢獻。

  陸曦探頭探腦的進去查驗了工人們在忙碌，沒有礙眼的經理之類，才在樓上露台給荊小強使勁招手。

  帶著遮得嚴嚴實實的荊小強如數家珍：「這裡是孩子的，這裡是我們的，這裡……你爸媽來住，你去看了你媽媽沒？」

  荊小強點頭：「肯定看了啊，然後才拿了車找你媽匯報工作，再去你那邊的。」

  陸曦小聲：「小杜還陪著你媽媽的呀？」

  不是懷孕的原因，荊小強又猜測：「怎麼，你很在意小杜陪著我媽？」

  陸曦認真想了想：「好像你媽媽一來，我忽然就有點焦慮，說不出的心慌，這半個多月都心不在焉的。」

  那是，成家高舉大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