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訓練就像是魔鬼教員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進行策劃的心理高壓測試，整整一天，他居然把完全不同的十六種辦法用在了十六名貌美如花的女飛身上。一開始和和氣氣的嘴臉全都是偽裝，全都是偽裝！

十六名原本看上去水平差不多的女飛在這樣的高壓測試之下，真實水平全都出來了，可謂是參差不齊。一個大家習慣的環境里表現出來的水平不是真正的水平，而一個陌生的環境里體現出來的才是每個人真實能發揮出來的技術。

讓李戰意想不到的是，表現最好的是不起眼的餘緒妹，繼而是呂曉然，然後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娃娃臉小虎牙烏冬冬。他原本寄予厚望的阿依慕反而是墊底的，事實說明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經過他這麼一搞，女飛班整個變了個風格，少言寡語的同時看誰都是一副「我弄死你」的表情。這讓蕭正陽看了不知道請李戰過來執教是福是禍。那麼天真可愛的姑娘們生生給搞成了女殺手一般模樣，怎麼看都絕對難以接受，可是面對李戰的戰訓理念，誰也無從反駁——貼近實戰訓練啊！

但願別搞廢了，培養幾個女戰鬥機飛行員太不容易了。

連續五天的高壓訓練，高精神壓力下高強度高標準訓練，基礎動作摳細節特級動作熟悉操縱。大家都認為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五天之內她們真的飛夠了五十個小時。這已經是大綱規定的年飛行小時的四分之一了。

第六天李戰減少了訓練量，讓女飛們在一個相對輕鬆的環境下結束白天的訓練。晚飯後他要進行挨個談心。這是他向黃曉月請教來的方法。一般來說在經過了五天的高壓高強度訓練之後，兵們的意志力、體力以及精神方面都在崩潰的邊緣了，在這個時候進行談心是非常必要的，有助於增強兵們的抗壓能力。

飛行員是非常講究心理素質的兵種，相對於其他兵種更加註重心理抗壓能力方面的鍛煉。一顆強大的心臟是確保戰鬥力發揮的重要保證。李戰每逢險情都鎮定自若，這是他成功處理險情的重要條件之一。

要針對每一位女飛的特點進行分別談心，這是一項很艱苦的工作。好在李戰本科專業是思政，搞思想工作是有紮實理論基礎的，是有一套的，不然以他長期從事軍事工作的經歷很難針對女性的特點進行細緻耐心的剖析解疑。

百思不得其解這種情況不會出現，他有這個信心。

晚飯後散步的時候，蕭正陽和李戰慢慢的走著，眺望著半遮面的夕陽，前者抽了口煙無奈地苦笑著說道，「我得提醒你，女飛班每一位都是金疙瘩，你可別給我整壞了。尺度要把握好，把人搞殘了婦聯都不會放過你。」

「婦聯還能管著部隊的事。」李戰笑道，「蕭大，你不必擔心，女性的抗壓能力比男人強，這是有科學依據的。她們沒那麼容易崩潰。我反而擔心的是成績。情況你也看到了，我稍稍設置了一下輕度戰場背景，水平高低馬上就出來了，水平差距太大了，比如餘緒妹，這個姑娘的發揮就比較穩定，表現最差的阿依慕連她的一半都沒有。」

蕭正陽感慨著說，「是啊，我也沒想到讓你這麼一試試出這麼個接過來。平時看大家都不相上下各有長處，結果卻是虛假的表象。」

「所以啊，這樣的兵上了戰場不就是給敵人送戰果呢么。你說，敵人會因為對手是女性而手下留情嗎？」李戰說。

蕭正陽微微點頭，為難地說道，「話是這麼說，現在問題是空司對這批女飛非常的重視，按照上級領導的意思，有幾個能飛殲十就算幾個，沒有要求全部女飛都具備飛殲十的能力。你先聽我說完。」

他擺擺手示意李戰先別說話，繼續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咱們是不是應該稍稍調整一下強度，先確保數量再提升質量。」

李戰說，「攏共就二十天時間，按照常規來的話，連數量都不能保證，你還提什麼質量。我想過了，只有現在這個辦法才有機會在確保數量的情況下爭取好質量。」

想了好一陣子，蕭正陽實在是找不出能反駁李戰的理由了，只能無奈接受了，道，「好吧，總而言之你悠著點，人不能出問題，整出心理陰影來人就廢了。」

「我會把握好的。蕭大，我先回去準備今晚的談心了，這項工作相當重要。」李戰說。

蕭正陽點頭。

李戰回到小招待所，給他安排的是小套間，外面是辦公用的裡面是起居用的。因為只有用短短二十天，所以頂級基地沒有給李戰安排辦公室，索性在小招待所安排了個小套間，生活辦公都可以進行，離機關樓又近，效率更加高了，妥妥的師級幹部的待遇。

部隊談心教育幾乎每周進行一次，連隊訓練生活中，談心教育是必不可少的。上級找下級叫談心，下級找上級叫彙報思想。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進行著超乎常人的訓練和模版化的生活，對官兵們的心理疏導非常的重要。

過去我軍不太重視這方面的工作，全靠崇高理想信仰支撐著。那幾十年裡社會相對簡單，人們的思想相對簡單，進入二十一世紀后不行了，社會上充斥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價值觀，對官兵們的思想和心理形成了嚴重的威脅，對官兵們思想進行正確引導、對心理進行必要的疏導成了迫在眉睫的工作。

部隊大力發展心理工作人才隊伍，黃曉月本人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以心理工作人才的身份從軍的。

必要的心理疏導有多重要呢？

李戰提出申請經驗豐富的心理專家到飛鯊部隊來對飛行員進行針對性的心理輔導，動因是因為李戰發現夜間著艦中飛行員產生了有別於晝夜間的畏懼心理，成為了夜間著艦成功率的一個重大難題。

女飛班這邊則不然。在高壓高強度訓練下普遍產生了自我懷疑的情緒，她們不畏難，但自信受到了嚴重打擊，再加上生理上的高負荷以及對教員的不認可，逐漸出現了抵觸情緒。

這對接下來的訓練相當的不友好。

李戰坐在外間的單人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特意泡了茶，等著第一位女飛的到來。他不坐在辦公桌那邊的目的是營造一個輕鬆的談心環境，一杯茶水同時也能夠緩解女飛的緊張情緒。

第一位過來的是阿依慕。順序很重要，李戰是綜合所有情況規定了談心順序的，每個人大約談十五到二十分鐘，計劃在零點之前結束。

「報告！」阿依慕站在門口立正敬禮。

「阿依慕，進來吧。」李戰擺擺手沒還禮也沒起身，擺出了一副「隨意聊聊不要拘束」的樣子笑著說。

「是！」

阿依慕走進來，按照李戰的指示在長沙發那裡坐下，腰板挺直前胸前突雙手放兩膝目不斜視。

李戰微笑著說，「放鬆坐，談心嘛，放鬆點。嘗嘗這個紅茶，味道還不錯。」

阿依慕終於看向了李戰，又低頭看了看一次性水杯里的紅茶，還是有些怯生生的樣子。頭一天和第一天訓練大家感覺還不錯，教員雖然嚴厲但是人挺和藹，可是後來突然變成了魔鬼，反差之下反而讓大家對教員更加的畏懼了。

「喝茶喝茶。」李戰端起茶缸牛飲了一口，偏偏還特意作出品茶的享受模樣，豬八戒戴眼鏡冒充知識分子。

阿依慕看李戰那擀麵杖似的手學著品茶專家品茶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笑了就是好事！

「對嘛，放鬆放鬆，放輕鬆，我又不吃人。」李戰放下茶缸說。

阿依慕瞥了一眼，額滴娘啊滿滿一茶缸紅茶下去一小半了，這是品茶嗎！

「現在是非工作時間，就是談談心，不光和你談，還要和其他學員談。五天的訓練過去了，你感覺怎麼樣？什麼都可以說啊，想到什麼說什麼。」李戰說。

談心教育理論上看起來很簡單，可是實施起來卻不容易。李戰也是第一次，此時已經感覺到有些吃力了。不動刀槍的工作也不是那麼好乾的，那些瞧不起政工幹部的人顯然是對政工這塊存在誤解。

阿依慕說，「報告教員，我感覺非常好，未來的訓練中一定加油努力為建設強大人民空軍狠狠貢獻一把力量！」

這還怎麼談，連老子的經典語錄就搬出來了。

「咳咳。」李戰清了清嗓子，道，「阿依慕啊，那個，空號就不要喊了，也不對，這不是口號，而是人民空軍的飛行員的心聲。我的意思是什麼呢，就是咱倆們放鬆點聊，就是聊天，不要動不動就這個保證那個保證的，隨便聊聊嘛。」

阿依慕的大眼珠子轉了轉，問，「教員您想聊什麼呢？」

不可否認的是，阿依慕真是個大美人，用古代的說話就是異域美女，眼睛水靈靈的，皮膚白裡透紅，熟蜜桃的樣子，身材又特別好，高挑得來不顯單薄，看久了還真的會產生一些人之常情的想法。

李戰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第一次談心基本宣告失敗了，他心裡一橫索性把教案里的內容全部拋掉，也不逼著自己去裝什麼高雅人士了，拿出煙來點了顆抽起來，道，「主要是了解一下你這五天訓練下來的感受。是不是感覺到特別累？有些堅持不住了？」

這才是熟悉的教員。

阿依慕看得出教員在很努力的工作，他明明完全不擅長常規的談話的卻硬逼著自己那麼做，目的還不是為了自己這幫女飛能快速成長起來嗎？平心而論，大家都能明白教員的良苦用心，只是對他的方式方法有些不太能接受。

她鼓了鼓勇氣，說，「教員，其實我們身體不累，再艱難我們都能扛得住，主要是心靈方面有些難以接受。您的教學方法實在是……太粗暴了。」

李戰若有所思，微微點頭，「是心累對嗎？我能理解。你們的抗壓能力都很強，比很多男飛行員都要強。只是心理素質方面的訓練同樣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

他盯著阿依慕的眼睛，沉聲說道，「在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之後，是不是對未來失去了信心？」

阿依慕低下頭不說話。

李戰說，「我在北庫工作了兩年多，那個地方環境好的得天獨厚，環境差的無以言表。我當年到北庫開的是什麼飛機你知道嗎？」

阿依慕抬起頭看向李戰，茫然地搖頭。

「殲六。」李戰說，「你們的初教機都比這個先進吧？當時我到北庫的時候，那個團三分之一是殲六，那是零九年。你們當中很多人參加過零九年國慶大閱兵，開的是K-8高教機。」

阿依慕吃驚極了，嘴巴微張著，道，「不能吧？我記得零六年的時候殲六就全部退出戰鬥部隊序列了啊！」

「是，幺零年的時候殲六也全部退出了訓練部隊序列。」李戰微微點頭，「那個團的殲六就是教導大隊的，屬於訓練部隊。也就是說那個駐紮在一線的殲擊機團是缺編團，日常的戰備執勤依然需要殲六頂上來。」

他頓了頓，又喝了一大口紅茶。阿依慕一看，那麼大一茶缸的紅茶見底了。

李戰說，「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們趕上了好時代，有一個非常高的起點，又遇上了部隊建設高速發展的時期，環境比之前要好得多。」

「但是恰恰在這樣的高速發展的環境下，作戰理念戰術思想都要進行改變，你不改變就無法跟上發展節奏，結果就是被淘汰出局。我之所以對你們實施特別訓練計劃，其中根本目的是為了讓你們具備應對未來層出不窮的戰術新思想作戰新理念。四代機首飛了，你不能只把目光定在三代機上對吧？」

李戰一番話讓阿依慕的心結徹底解開了。女飛們對李戰有怨言是因為她們看不到那麼遠，格局受到了限制。當李戰給她們機會把她們的腦袋往後來，看的東西更加全面的時候，再回頭看當前的訓練計劃，自然的就覺得並非無法接受。

彼此之間的隔閡沒有了，接下來的談心就順暢很多了。

看時間差不多了，李戰站起來，阿依慕隨即站起來，是能平視李戰的身高，李戰指了指她的胸口，道，「最關鍵的是要自我調節好，今天的苦與累是為了明天更好地為建設強大人民空軍狠狠貢獻力量。」

「是！」阿依慕說，「謹記教員的教誨，謝謝教員！」

她向李戰敬禮隨即離去。

李戰感到了深深的疲憊，拉杆幾個小時也沒有和女飛談心二十分鐘累。他給自己打了打氣，換上新的茶水，等候著下一位接受談心的女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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