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台，他過來了！七公里！」

「五公里！高度很低！右發在冒煙！」

姚東明語氣急促地向大場站塔台通報轟-6KZZ的情況。

半個多小時前轟-6KZZ的右發喘息著啟動了，但是很快李戰等人就發現右發的故障燈全都亮了，可是右發依然在提供著動力。

李戰咬著牙在最後一次滑翔飛行之後第三次啟動了兩發，左發再一次順利運轉起來，而按說啟動不了的右發也運轉了起來。此時儀錶台上的燃油余量表指針已經觸底，這意味著發動機隨時都會停止運轉。

這個時候在十公里。

進近到七公里的時候右發冒煙動力迅速衰減，但是沒有起火。

大場站塔台里的值班人員高度緊張，指揮員詢問跟隨引導降落的姚東明，「是東邊嗎？我沒看到飛機！東七導航點！確認了嗎？」

姚東明心頭冒火，道，「是東頭是東頭！過東七導航點了！他高度很低你看不見！趕緊準備緊急預案他不一定能落跑道上！」

「高度太低了！能拉高嗎？」塔台指揮員問。

姚東明火出來了，「都他媽什麼時候了還拉高！他都沒油了能拉高嗎！」

「你怎麼說話呢！」塔台指揮員也火了。

姚東明眼睛都紅了，轟-6KZZ的速度不是太慢而是太快，根本不敢減速，一旦減速很可能到不了機場，不減速進場速度就會嚴重超過要求，此時轟-6KZZ壓根就是在靠著慣性飛行了！

他怒罵道，「操你大爺的是哪個傻逼塔台指揮！」

空軍這邊本來因為這事就很來火，這會兒遇上個磨嘰的塔台指揮就更冒火了，大場站是白頭鷹的場站，白頭鷹是海航的拳頭部隊，一貫那是心高氣傲誰也瞧不上。

這塔台指揮也不能說是磨嘰，頂多就是謹慎，而謹慎是飛行指揮必備的素質。可是這遇上緊急情況了過多的謹慎就很讓人冒火。

頻道里李戰突然說，「漁夫幫我看一下起落架，我下起落架了，隨時準備迫降！」

情況到了最後也是醉緊急的時候了，但是李戰的語氣沒有半點緊張，甚至於平時的飛行通話沒有什麼區別。

沒工夫扯淡了，姚東明迅速往右看過去，他與轟-6KZZ在同一高度平飛，幾乎是擦著城區上空高樓大廈的樓頂飛過去的。

「起落架好！前後起落架都好了！」姚東明連忙回復，隨後說，「師父，你保持航向飛就行，跑道就在前面！」

「明白，你離我遠點，飛機說不定就失控。」李戰向左看過去，戴著白色勞保手套的右手做了一個散開一些的手勢。

姚東明穩著心神說，「師父我沒事，我注意著呢。」

從通話看反倒是姚東明像是遇險情的而李戰是負責空中引導的，前者的語氣十分的著急後者的則非常從容。師父和徒弟的差距表現得很明顯。

這一天，東方市區的許多人都看到了三架軍用飛機從很低的空中速度很慢的飛過去，給人感覺就像是擦著頭皮飛過去的，機翼下掛載的導彈和機腹的細節看得是清清楚楚。中間那一架是很大很長的飛機，而一些人注意到那架大飛機右邊貼著機身的發動機冒著煙。大家的心都提了起來，這兩年出現過幾次部隊飛機訓練失事，犧牲了好幾位飛行員，群眾們為此都非常的揪心以及感到傷心。

速度再慢也有三百多公里的空速，幾公里也是一眨眼的事，而這個降落速度真的太快太快了，這個速度之下轟-6KZZ是可以起飛的。

為了保證足夠的速度飛抵場站，李戰完全不敢減速。而在應該減速的時候，經過嚴密計算得出的結果是飛機會在距離跑道五百米的位置觸底。這讓李戰更不敢減速了，恨不得速度再大一些。

大場站周遭都是居民區，跑道東頭一公裡外就是一片民宅，搞不好飛機會掉在居民區里。五百米和一千米差很多嗎，對那麼大一架已經基本失去動力的大飛機來說僅僅是操縱桿稍稍動一下的距離。

李戰看著兩發的轉速表全部落到底后，報告道，「兩發失去動力，重複，我兩發都沒動力了，準備迫降！」

距離跑道三公里。

「接下來的事情要交給地心引力了。」李戰說，「如果飛機不能在跑道東頭五百米之內觸地，我會向左飛避開居民區，飛機會摔在左側的池塘里，請大家做好迫降準備！」

飛機上所有人都做好了迫降準備，等待著最後一刻。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反而不揪心了，尤其是技術組的四位。這一趟遠航訓練任務飛行了足足二十個小時，單單是一次性飛行時間就足以創造歷史記錄，而在這個過程里經歷了強幹擾、對海島偵察、強風暴、模擬對抗、救援大型漁船等等，九死一生。

任務超額完成了，該害怕的早害怕完了，此時此刻至少在大陸上空離地大地很近。就算是死，也可以踏踏實實的死。

因此大家心情都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麼緊張，穿了軍裝都有同樣的覺悟。正如李戰的師父劉國堅那句著名的給新飛行員的警言：駕機升空就等於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要做好隨時墜機的準備，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你無法放下自己放下一切把能力完全發揮出來。

劉長喜笑著對李戰說，「小李，全指望你了，回頭我讓你嫂子也給你介紹幾個對象。」

「那可說死了，我要三個，不不不，有多少我要多少！」李戰咧開嘴嘿嘿笑。

劉長喜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行！我老婆在影視學院搞政工的，那裡都是好看的姑娘！」

「這太好了啊！」於成林反而激動起來，恍然大悟，「原來是影視學院的教師啊！你小子可以啊，這麼勾搭上的？」

劉長喜得意地笑，「之前我們部隊到大場站駐訓啊，那一年他們新生軍訓是我們帶的，當時我老婆剛開始代班，一來二去就處上了，呵呵。」

「有這好事，回去我也向上級請示請示把我們大隊拉過去給高校帶軍訓。」李戰說道。

於成林說，「別想好事，你那大隊長讓人給擼了，還是踏踏實實的搞幺六幺六的試飛吧。」

……

在三人的談笑之間，轟-6KZZ的後起落架砸在了跑道東段外的草地上，揚起一陣激烈的塵土后衝上跑道，飛機劇烈的顛簸了一下，然後歪歪斜斜的順著跑調一路朝西狂奔而去，右發冒著滾滾的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