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楊間挑眉，微微詫異。

喬達摩卻是再度點點頭，神色鄭重而平靜：「師叔，弟子可不是只敢與普通人講道理......」

話音飄蕩之間，喬達摩已然踏步而出。

「你？」

楊間微微愣神后失笑搖頭，才知道這小子心中一直記得自己說他只敢與尋常人講道理的事情。

他本想看這小子如何反應，但眼見他如此果決，心下搖頭還是催馬前行。

他當然知道自家這師侄天縱之才，悟性資質之高不下自己，然而，那老道可不是尋常人......

他心念泛起，卻不由得回望大周，不知思量著什麼。

嗡~

陰暗的天地之間，陡放光芒，猶如破曉晨光，看似微弱，卻已然照徹此處天地。

楊間面色微動，只見喬達摩踏步騰空之剎那，就有一道道極端璀璨的神光自其周身細微之處噴薄而出。

初時如晨光微弱，轉瞬間，卻已然好似大日騰空！

「嗯？！」

長空之下，孟同等人眼見有人騰空，本想發出呵斥，心中卻突然一寒。

不由回首望去。

只見山林大地之間，一俊美異常的青年催馬而來，不疾不徐的擦拭一柄人許高的長刀。

冷眼望來。

眾人心中皆是一寒，只覺那一雙眸子之中蘊含著世上最為可怖的力量，一時之間，竟怔立當場。

「這小子......」

楊間擦拭著掌中三尖兩刃刀，漫不經心的掃過那諸多元神道人，實則全神貫注於長空之上，隨時準備出手。

自將『顯聖真君』神位修成，他還是首次感受到如此強大的威脅。

這老道......

轟隆！

長空之上，雷龍滾走，雷海翻滾。

老道負手而立，似有所覺般垂眸下望，只見一輪光球自遠處騰空而起，其光煊赫直衝鬥牛。

漫天烏云為之一散。

不由哂笑一聲：

「小兒登空，意欲何為？」

呼！

喬達摩登臨長空，立於雷海之下，無悲無喜，只雙手合十，道：「要請老道長罷手。」

「罷手？」

老道啞然失笑：「你又憑什麼讓老道罷手？」

「道長年歲不小，想來也曾經歷過世間百態，紅塵萬種，當知曉天生萬物，再無一物能比生命貴重.......」

老道在笑，喬達摩卻是嘆息一聲：「一念動則浮屍萬里，道長就果真沒有半分猶豫嗎？

如此殺孽，道長就不怕觸怒皇天嗎？」

他看得分明，這老道眼中絕無半分笑意，有的只是徹骨的冷漠。

類似的眼神這數百年來他看過太多太多了，下至王侯公卿，上至宗門巨擘，無一不是如此。

他本以為這道人會有例外，因為，在他的記憶之中，這老道，是道門最為絕頂的九人之一。

可惜.......

「觸怒皇天？」

老道似笑非笑的看著喬達摩：

「你既然知曉天生萬物，又為何要修此逆天邪道？本尊代天刑罰，豈會觸怒皇天？」

望著踏空而來的木訥小兒，老道心中微有漣漪。

分明面容，氣息沒有半分相似，他卻不禁想起了數萬年前。

那位手捧古卷，身量極高，最喜歡與人講道理的青年。

可惜，他死了。

「天生萬物，生老病死，此為天道，一切枉死妄殺，終非無果.......」

喬達摩雙手合十，神色木然：「人有善惡，道無順逆，萬般道法，皆悟於天地，何來逆天？」

「哈哈哈~~~」

此話似是大大的出乎了老道的預料，他先是一怔，隨即搖頭大笑，似是聽到了世間最為好笑的笑話一般：

「你骨齡不過八百，元神也無前塵痕迹，足跡甚至不曾出得南瞻一地.......」

老道負手而立，任由狂風吹動道袍，平靜而淡漠：

「螻蟻一般人，也敢與本尊談論天道？」

轟隆~

輕斥一聲，卻似皇天降怒，漫天雷海之中陡然炸出無邊雷火，一時照耀天穹。

「吼！」

大地之上，龍馬不安的抬頭髮出長長嘶鳴，楊間單手橫刀在手，瞳孔也不由的一縮。

這一瞬間，那老道的氣息已然消失在了他的感應之中，亦或者說，他的氣息已然與其身後的天地融為一體。

嗡~

三尖兩刃刀顫動，如復甦的真龍抬頭，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懾，發出低聲嘶吼。

「天非一人之天，道非一人之道，你說得，我為何就說不得？」

遙遙旁觀尚且心神搖曳，首當其衝的喬達摩自然承受著超乎想象的壓力，但他卻似沒有察覺般雙手合十，雙眸漸漸合上。

呼！

而隨其閉目，身後隱有慧光蒸騰化作道道光圈，以其所在為中心，想著上下極速蔓延。

前後不過幾個剎那，竟如一道豎起的長城，橫攔在天地之中，那滾滾雷海，滔天巨浪之前。

霎時間，雷海怒哮。

聲勢浩大，驚天動地。

哪怕楊間，被其牽制的諸多元神道人也都不由的抬頭望去，皆是色變驚詫。

這一瞬間，天地如同被天刀割裂成涇渭分明的兩半，一側慧光璀璨，如諸日橫空。

一側雷霆若海，巨浪如天河，接天連地，雖無碰撞，氣勢卻已恐怖的沒了邊際。

何止是他們？

海州，南天道，銅山道......大周蔓延億萬萬里的海岸線，坐落其間的無數城池，乃至於更為遙遠處被之前雷海驚動之人。

也皆是駭然。

雷海滾滾，還可說是天象變換，巨浪滔天也可說是海嘯怒潮。

可此時，哪怕是不通修行的尋常人也看的出來，這分明是有十大神通化生仙術的大修士。

在汪洋之前對峙！

這，不是天災，可在很多人的眼中，卻比任何天災還要可怖的多。

這，是天傾！

天災猶可避，天傾無可躲！

「好，好好好！小小年紀已修至如此境界，你很好，比想的還要好上一些！道門此紀，尚無人可與你相比.......」

眼見慧光如瀑如日，老道的眸光也隨之亮了起來：「自廢一身邪法，本尊可容你魂靈轉生。」

語氣之中有著驚訝與讚許，而最多的，卻是可惜。

似在可惜如此人傑，偏生走上一條必死的道路。

一如當年那位驚才絕艷的青年......

呼！

如同大日橫亘腦後，喬達摩微微躬身，聲音平靜而堅定：

「請道長，賜教！」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可惜，可惜！」

說話間，老道屈指一彈，一道神光嗡鳴震蕩間，引動雷海間滾滾雷霆，化作千百雷龍呼嘯而下：

「若有來世，可莫要行差踏錯了！」

轟隆！

雷海轟鳴，無數可怖的雷光已然縱橫交織著布滿了整座天空。

剎那之間，所有凝望雷海之人都只覺眼前一花，旋即一黑，只覺身體由內而外的酥麻刺痛，如被五雷轟頂一般。

嗡！

雷電本已是天地極速，在這老道的一指之下，更似超脫了凡人的認知，甚至於突破了世間與空間的限制。

剎那而已。

已將那無邊慧光籠罩之中的喬達摩徹底淹沒！

轟隆隆！

下一瞬，方才有驚天雷炸響。

海州，乃至於南天道，甚至於更為遙遠的疆域，數以千萬計數的城池都齊齊一震。

無邊恐怖的雷炸，剎那之間，已然響徹天穹，億萬里盡可聞聽。

甚至於，超脫了媒介的限制，想著整座南瞻大洲，甚至於四洲，四海，天外擴散！

雷動，天地驚！

這一剎那，整個天下，所有修行『新修』的『鍊氣士』心頭皆是酥麻刺痛，駭然抬頭。

只覺虛空之中似有一道即為可怖的存在徹底鎖定了自己，微微感應，竟似有五雷轟頂之敢！

「這是神霄雷法之九天玄雷？！這老道莫非是......」

眼見雷海垂流，楊間瞳孔一縮，五指一緊，不由的抬起了掌中神刀：

「玄霄？！」

相傳，亘古之初，諸聖傳道大千。

而其中，以天聖最為高潔，其不收十方五類，更厭大地混雜，故以大神通攝拿天地雷氣。

化作九尊生而不死的先天雷神！

這，就是道門九尊，赤霄、碧霄、青霄、玄霄、絳霄、黅霄、紫霄、練霄、縉霄！

若說道門是諸道諸宗之至尊，那九霄，就為道門至尊！

而這玄霄老道，僅次於赤霄、碧霄、青霄三人，道門九尊，其位列第四，是真正傳說中的大人物！

據說，其曾於遠古之時，以一道九天玄雷，將一個有著京兆生靈，足跡遍布星海千萬星辰的大族。

徹底從世間抹去！

呼！

楊間微微一動，長空之下的孟同等元神道人也都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紛紛踏步。

鎖定了楊間。

而同時，長空各處皆有漣漪泛起，一道道氣息不一，卻皆是十分強橫的道人也都踏步而出。

或默然，或冷笑，或平靜，或疑惑，亦或殺意暗藏。

他們手持諸多異寶神兵分列四方，隱隱間，合成一方極盡繁複奧妙的大陣，將楊間籠罩在大陣之中。

「祖師的『玄天九變演天法』有窺探未來之奧妙，從不會有絲毫差錯。只是.......」

一青衫道人掃了一眼楊間，有些驚疑：「祖師讓我等布下這『擎天戰陣』，就只為了這麼一個小白臉？」

「你們說這陣法......」

刀尖垂地，楊間抬眉，眸光之中泛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