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妝看着慕清婉的臉色，便知道她心裡再想什麼，猶豫了一下，說：“小姐，五小姐那邊，是不是也該告訴鄭姨娘的事了？這都半個多月了，姨母傳來消息說，五小姐每日不言不語的，真怕她憋出什麼病來。”

慕清婉的眸子暗了暗，道：“現在天色還早，我們去看看慕靈溪吧。”

鄭姨娘的事，遲早是要告訴慕靈溪的。

倆人收拾收拾，離開慕府，穿過街市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伕說道：“小姐，前面好像是有什麼事，很多人圍着，路擋住了，我們要不要繞路走？”

慕清婉掀開車簾見這裡距離葵孃的住處並不遠，便說：“不用繞路了，你找個地方停車，我和墨妝走着過去就行了。”

車伕應了一聲，在路邊將馬車停了下來，慕清婉和墨妝下車，就看見前面的人圍得一大圈，似乎是在看什麼熱鬧。

“小姐，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墨妝問道。

慕清婉心裡想着慕靈溪的事，沒有心思看什麼熱鬧，便說：“你想去的話就去吧，我先去找你姨母。”

墨妝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嗯了一聲，然後朝着人羣的方向去了。

慕清婉朝着繡坊的方向走去，剛走了幾步，卻聽到有人叫自己，她回頭，就見一襲銀袍的楚鉞澤站在不遠處，手執玉扇，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慕清婉對這個三皇子瞭解不深，不過，她對這三皇子的母親龔貴妃敬謝不敏。

“慕三小姐獨自逛集市不覺孤寂嗎？”楚鉞澤走到慕清婉的身邊，聲音清朗。

慕清婉對於這樣的自來熟心裡還是有些牴觸的，畢竟，皇室的人，可不是太容易沾染的。

尤其是楚之琰和她說了張六一事背後的牽扯，慕清婉對這些古代的掌權者更是多了幾分敬而遠之的意思。

“正如三皇子，不也自成一片天地嗎？”

慕清婉的聲音不冷不熱的，很明顯的，不想和對方多聊，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可這位三皇子似乎是根本沒聽懂慕清婉言語之間的冷意一般，臉上的笑色不減，“那正好，你我都是孤身一個人，在這熱鬧的集市上不免顯得蕭瑟了幾分，不如同遊，慕三小姐意下如何呢？”

慕清婉心裡冷嗤一聲，面上擺出一張死人臉，沒有一點兒多餘的表情：“三皇子好意，但我今日還有事，只能讓三皇子失望了。”

楚鉞澤雙眸一眯，裡面精銳的光芒稍縱即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那可真是遺憾，只好改日再約了。”

“告辭。”慕清婉寒暄了一句，便擡腳走向繡坊對面的鋪子。

楚鉞澤看着慕清婉的背影，臉上先前的笑意早已盡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銳利之色。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拒絕他，這個慕清婉，還真是好膽識。

很好，他記住她了。

慕清婉在對面的鋪子裡轉悠了一會兒，見外面的楚鉞澤早已經離開了，這才進了繡坊，直接朝後面走去。

見慕清婉來，慕靈溪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快步跑過來，滿眼期待的問道：“三姐姐，我娘呢？我娘是不是沒事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她這回家兩個字，讓慕清婉心裡揪得疼了一下，這雙清晰天真的雙眼滿是期待的看着她，問她，是不是她可以回家了，可是，她卻註定要給她令她絕望的答案。

這就像從前好多案子一樣，那些失蹤多年的人口，他們的親人收到消息，就是來警局認領屍體。

那些人滿眼期待的看着她，想要她給出一個答案，一個，那屍體，並不是他們親人的屍首。

可是，她的答案，卻註定讓他們傷心絕望。

此時，慕靈溪就和那些苦苦期待的家屬一樣，那麼期盼的看着自己，可是……

慕清婉蹲下來，將慕靈溪摟在懷裡，聲音低柔：“靈溪，你知道，你孃親最希望的是什麼嗎？”

“孃親希望，我能平安快樂的長大。”

慕清婉點點頭：“是啊，這是你孃親最大的願望，靈溪，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孃親都不希望你傷心難過，她想看到的，是你快快樂樂的，所以，你要好好的，這樣，你孃親才能高興，你知道嗎？”

慕靈溪點點頭，但是小臉上還是有擔憂：“三姐姐，那我答應孃親，要好好的，要聽話，我是不是可以去見孃親了？”

“靈溪，你是個大孩子了，也該學會好好照顧自己，以後，三姐姐也會照顧你，不會讓你受委屈，好嗎？”

聽見慕清婉這麼一說，慕靈溪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變得緊張起來：“三姐姐，我想去看看孃親，現在就去，你可以帶我去嗎？”

站在一邊的葵娘忍不住轉過臉，用帕子擦擦眼角，鄭姨娘的事情，她當日就已經聽說了，怕慕靈溪接受不了，所以告訴竹樓裡所有的人，不許提一句，但是，這件事，終究是要告訴她的呀！

慕清婉看了墨妝一眼，墨妝將帶來的東西遞過來，慕清婉交到慕靈溪的手上，“對不起，靈溪，三姐姐沒能保護好你孃親。”

慕靈溪整個人彷彿像呆住了一般，傻愣愣的看着慕清婉，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掉了魂魄一般，好久，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慕清婉忍不住別開臉，葵娘她們也都不忍心再看。

這樣的至親訣別，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都無法體會心中那樣的悲痛的。

慕清婉以爲慕靈溪會鬧，會吵鬧着要回慕府，可是慕靈溪大哭一場之後，卻呆呆的坐着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直到傍晚，慕清婉要走的時候，慕靈溪纔開口：“三姐姐，你替我去孃親的墳頭燒柱香，告訴她，靈溪會好好聽話，聽三姐姐的話，會努力讀書，學藝，將來，靈溪一定會替孃親報仇！”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飄飄的，可是慕清婉知道，這個孩子，從此，心裡已經種下一粒種子了。

她伸手摸摸慕靈溪的臉，柔聲說：“靈溪，你孃的仇，三姐姐會替你報，但是你要好好聽話，乖乖吃飯，不能把身體餓壞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