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能夠在課堂上，領先回答先生的問題，做的題目，也總被評優秀。”
“可是那人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很是懼怕我。”
“在我一次課外騎馬，做了手腳，讓我從馬上摔了下來。”
說着這些不堪的往事。
他的神情，就好比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般。
沒有一絲的波瀾波動。
只是靜如止水。
就好像在敘說一件，與他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
“我當時，在牀上躺了半年纔好……知道你嫁過來之前，我才能拄着柺杖走路。”
他略一停頓，補充道：“再過不久，必然就能痊癒了。”
菁菁聽的出。
他是在故做鎮定說這些話。
說這些話的時候。
他的聲音雖然儘量的平靜了。
但是菁菁真的聽的出。
他在顫抖。
心不由的一軟。
菁菁伸出手，不忍的環住了他的肩膀。
忍不住低聲說道：“不管如何……都過來了。”
是啊，都過來了。
可是那個時候。
離玥只有九歲。
而且還是一個失去母親。
父親又不疼愛的小孩子。
那個時候……他躺在牀上。
心中，會是什麼感覺呢？
菁菁忽然好想知道。
假如他是穿越到那個時空。
認識那個時候脆弱的離玥多好啊？
當然這不過是想想而已。
菁菁知道這不過是幻想而已。
歷史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去的。
“後來呢？你是怎麼發現是那個寵姬做的，又有沒有像王父告發她呢？”
菁菁看了離玥一眼，一臉認真的問道。
菁菁沉吟下來。
過了片刻之後，纔看着菁菁，說道：“我確定是她，卻沒拿到證據，也沒向王父告發她。”
“那後來呢？你是怎麼辦的？”
以菁菁對離玥的瞭解他知道。
離玥絕對不會這麼輕易作罷的。
果然……
離玥一陣沉默過後。
看向菁菁。
低聲說道：“後來，我將她弄死了。”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
似是鬆了一口氣。
那語氣平淡的有些超然。
就彷彿一個小孩在說。
他終於搶到總是欺負他的大胖子手上的糖果。
菁菁的心顫了一下。
卻沒有因爲而看不起。
或者責怪離玥。
她知道。
像離玥這樣的人。
他不是好心的。
他不會那樣盲目的放過那些傷害過他的人。
但是。
他同時又是重感情的。
他絕不會放棄自己的家人。
當然，他已經把菁菁當成了他的家人……
菁菁思索了片刻之後。
看向離玥。
神情裡，充滿了嚴肅的感覺。
他一字字問菁菁：“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恐怖？很惡毒？那時，我才九歲而已。”
他說到此處。
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向菁菁。
認真說道：“我當時就知道她做事滴水不漏，拿證據，是拿不到的。若是想要弄死她……更是沒有那麼簡單。”
離玥陷入了回憶。
沉默了片刻之後。
繼續一字字說道：“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愚蠢的去找證據，希望能夠得到王父的公道。”
他神色沉冷了下去。
環抱着菁菁的手。
明顯能讓菁菁感覺到。
他的身子繃直了。
只聽他話鋒一轉。
說道：“當時，我下了決心，不找證據，只要報仇。”
他沉吸了一口氣：“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在我十二歲時……終於殺了她。”
“讓她沒有一絲還手的餘地，死了都不甘心的那種。”
他沒有說過程。
也沒有說如何殺死那個寵姬的。
他只是想說明一點。
那就是。
他殺了那個人。
他九歲的時候。
就已經有了這種覺悟。
那就是。
一定要將人弄死的覺悟。
而不是做那種沒結果。
無謂的事情。
比如找出害他落馬的證據。
如果當時他真這樣做了。
也許不但不能找到。
反而會遭到更毒的對付。
但是他那樣做了之後。
也許是韜光養晦的淡定。
所以。
那寵姬，必然就不會注意他了。
縱然如此，他卻還是殺了陷害自己的人。
可是不管如何……
他成功了，不是嗎？
想到此處。
菁菁一聲聲的嘆息。
無論如何。
那時的他，已經冷靜和鎮定的讓人害怕了。
也就是說。
他的目的，一定會達到。
不管用什麼法子。
用什麼手段。
他都一定要做到？
想到此處，菁菁顫抖了一下。
這個人……怎麼說呢？
“怎麼？你也怕我嗎？看不起我嗎？”
菁菁臉色一齊。
看了一眼離玥。
淺淺的說道：“不是怕你，亦不是看不起你。只是……很佩服你。”
“哦？”離玥反問。
菁菁點點頭，只是說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想她九歲的時候。
還在苦苦訓練。
每天受了一點傷或者一點挫折。
就抱着長不了自己多少的師姐哭泣。
而離玥那個時候。
沒有任何人疼愛。
還要對付想殺害自己的毒婦。
菁菁縱然沒有父母。
可是，她至少有師兄師姐的疼愛。
被師父收養的孩子。
都是孤兒。
所以。他們都是沒有父母的人。
但是，他們惺惺相惜，會互相關心。
可是離玥呢？
身在王室裡面。
有的是爭權奪利、爾虞我詐！
他那個時候那麼小。
卻就沒有體會過親情。
有的只是害怕和孤獨，以及寂寞。
菁菁也總算終於知道了一件事情。
終於知道爲何離玥的性格這般的冷淡冷漠了。
他這般性格。
嚴格算起來。
其實以及算好的了。
菁菁一聲嘆息。
看了一眼離玥。
淡淡的說道：“你沒有做錯，你也不惡毒。”
她看的出。
離玥雖然殺害了那個人。
但是他的心裡。
大約是有陰影的。
可能覺得自己過於惡毒。
又可能覺得自己……太過狠心了。
但是，其實這一切都不是的。
菁菁轉過身子。
在離玥的胸前，認真的看着他，說道：“你可知道，草原裡的狼嗎？”
離玥臉色一陣古怪：“知道。”
“你覺得……他們是兇殘，還是善良的？”
離玥未回答菁菁的話。
只是說道：“這個問題……我未想過。”
菁菁點點頭。
他雖然沒想過。
總好過那些一心以爲。
狼便是壞的人。
“在大家的眼裡……狼都是壞的，惡毒的，而雪白的羔羊，則是善良的。”
菁菁的眼光裡。
閃爍着認真的神色。
不是那種敷衍的安慰。
而是一臉的認真：“可是……狼爲什麼是惡毒的？卻從沒人真正的想過。”
“怎麼說？”
離玥問道，轉了頭。
一臉認真的看着菁菁。
似乎極爲感興趣的樣子。
菁菁說道：“狼餓了，吃羊，羊餓了，吃草。同樣是吃，爲何要說狼惡毒？”
“世間萬物本都有命……”
菁菁想起任何植物細菌都是有什麼。
都是由細胞組成的。
要說起來。
那是解釋不清楚了。
便看着離玥。
認真說道：“這個說來話長，總之，草也是有生命的，羊也是有生命，爲何不怪羊，只說狼？”
“而且……狼在肚子不餓的時候，絕對不會去撲殺狼。他們更不會吃同類的。”
“他們飢餓的時候，也不會吃同類。除非餓的沒有辦法，生死抉擇的時候，他們纔會去傷害同類。”
“但是……它們絕對不會獵殺太多，只會獵了老的沒用的，或者對自己有威脅的。”
“他們一旦吃飽之後，絕對不會傷害同類。”
“它們也同樣孤獨，只有覓食的時候，纔會羣居出沒的。”
菁菁說到此處。
在離玥越來越驚訝的目光中。
深吸了一口氣。
看向離玥。
認真說道：“它們這些，不過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每一種生物都會做的，羊也會做的。”
“它們孤獨，它們也是寂寞的……可是，他們是忠心的。”
菁菁越說越激動：“狼的一輩子，都只會有一個配偶。若是另一個死了，剩下那一個，絕對是孤獨終老的。”
菁菁一聲嘆息：“可是人類呢？”
離玥被問住了。
只是說：“人跟狼是不一樣的。”
菁菁點頭：“是不一樣。”
“因爲，人類比狼更惡毒！”
菁菁下了個決定。
在離玥驚訝的目光下。
說道：“人會吃人。人就算不‘餓’的時候，也會殺害同類。”
“人會因爲自己的一點小利益，而殺害同類，或者傷害身邊的人。”
“夫妻反目，父子成仇這樣的戲碼，每天有多少是在上演的？”
“男人又有幾個會像狼一樣的忠誠？那個不是三妻四妾？”
“女人縱然要好一點。可是有了一個會爲丈夫守節的女人，就會立一塊貞潔牌坊給她們，殊不知，每一頭母狼，都有資格拿貞節牌坊的！”
菁菁越說。
離玥的眼神越亮。
菁菁忍不住再次說道：“人類會傷害自己身邊最親的人，狼一會，人類會背叛自己的另一半，但是狼不會。”
她一聲嘆息：“所以，如狼一般的人，是好人，不是壞人。”
離玥的眼睛。
忽而亮的嚇人。
“只不過世俗的眼光，根本就不能夠理解，只會罵狼。”
她反握住離玥的手，認真說道：“所以……你就如一頭狼一樣，別人不瞭解你，可是我瞭解你，因爲……我瞭解狼。”
離玥的眼中。
一陣陣複雜的神色閃過。
再次看向菁菁時。
已經不僅僅是敬佩能夠形容的了。
他從小到大，就一直內疚。
以爲自己是一個無可救藥惡毒邪惡的人。
他一直以爲殺害了王父的女人。
太過惡毒。
他一直將自己歸根爲一個壞人。
可是他到現在才知道。
他並不是一個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