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果然是最愛胡思亂想的種族。”拉普拉斯淡淡看了安格爾一眼：“眼界不是記憶，傳承來的也不是眼界。”

安格爾那狐疑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一會兒看看路易吉，一會兒有看向拉普拉斯。就差沒有說，我懷疑你們之中有貓膩。

於是，拉普拉斯直接讓安格爾有話就直說。

拉普拉斯的性格就是如此，直接了斷。

安格爾也沒有忸怩，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然後，便得到了拉普拉斯的這一番回答。

“路易吉的確和我其他時身不一樣，他並沒有得到我的能力，而是……”拉普拉斯說到這時，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要不要將真相說出來。

很快，拉普拉斯就做出了決定。

“他得到的是，我的一部分靈性。”

拉普拉斯還是說了出來，而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當她參與到夢之晶原的建設中後，其實和安格爾就已經產生了深刻的聯繫。當然，她可以斬斷這份聯繫，但……沒必要。

她之前就隱約感覺到，夢之晶原對她是有好處的。後來，她與格萊普尼爾討論權能問題的時候，也暗中討論過夢之晶原對自己的影響，格萊普尼爾不敢怠慢，用占卜窺視到了一隱秘。從這些隱秘可以知道，夢之晶原不僅僅對她有好處，甚至有可能改變整個鏡域的局面。

彼時，格萊普尼爾還有些遺憾，其實拉普拉斯當時是有機會佔據夢之晶原的掌控權的，如果佔據了夢之晶原的掌控權，那得到的利益肯定會更大也更多！

如今只是得到安格爾所說的一個權能，有些不值當。

對此想法，拉普拉斯卻是直接給予了否定。

夢之晶原的確很珍貴，這不假，但是夢之晶原是所謂的雙方博弈，也就是夢界與鏡世界來博弈，就算鏡世界完全幫自己，她就有辦法拿到掌控權嗎？不是還有一個對手夢界麼？

還有，真的就只是雙方博弈？

夢界和鏡世界的交匯，真的能製造出這樣龐大的一個小世界？如果真的可以，那之前爲什麼就沒有這麼做？

這裡面肯定還有第三方，而且這第三方纔是真正的主導者。

第三方絕對不是什麼夢海螺一類的，拉普拉斯很清楚，夢海螺只是一件工具。

第三方能作爲主導，甚至給拉普拉斯一種超然於夢界與鏡世界之上，那它必然是一個更高等級的世界。

從夢界與鏡世界完全不碰第三方世界就可以看出這一點，它們不是看不起第三方，而是真的畏懼。

而第三方是什麼？拉普拉斯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第三方一定是安格爾引來的。

甚至於說，安格爾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控制第三方世界的。原因很簡單，沒有第三方世界加入，夢界與鏡世界不可能構建成夢之晶原，而安格爾可以隨時隨地的調動第三方世界入場，就是證據。

既然安格爾能調動第三方入場，那他能不能讓第三方退場呢？

大概率可以。

第三方退場後，夢之晶原還會存在嗎？

絕對不會。

故而，夢之晶原就算真的掌控者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坐穩。安格爾想要讓夢之晶原消失，也是一念之間的事。

聽上去好像有點不可能，但仔細想想。安格爾能建立一個夢之曠野，現在又建立一個夢之晶原，他就真的沒有一點點底牌嗎？

就像權能的問題，沒有安格爾，她真的有辦法獲取權能嗎？權能堪比法則，安格爾卻能束縛權能並且賦予權能，這真的是簡簡單單就能學會的？

所以說，拉普拉斯是很門清的。當然，她本身也沒有那樣強大的慾望去爭奪夢之晶原的主控權。

夢之晶原是機會、是機緣，這一點不假。但鏡世界，對她而言纔是主場。

如果能借夢之晶原影響鏡世界，那更好。而這一點，並不需要掌控夢之晶原。

格萊普尼爾聽完拉普拉斯的話，其實還是有些不在意的。因爲安格爾與拉普拉斯相比，實力差距太大了，未嘗不能借由這點反攻爲主。

而拉普拉斯對此只說了一句話：“你能看到安格爾的未來嗎？”

拉普拉斯太瞭解格萊普尼爾了，僅僅這一句話，就徹底的將了格萊普尼爾一軍。

因爲對於占星術士而言，實力強大不一定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未知。

格萊普尼爾看不到安格爾的未來。

不僅僅格萊普尼爾看不到，拉普拉斯的心之映照也看不到。

當然，拉普拉斯對此沒有太多想法，她本來就不打算和安格爾敵對。但用這個理由，讓格萊普尼爾認識到真正的現實，也挺好。

拋開這個題外話，總體而言，拉普拉斯是不可能斬斷與安格爾聯繫的。

雖然拉普拉斯並不喜歡用價值來衡量做不做一件事情、或者某個人是否需要得到重視，但不得不說，安格爾在她心中的重要程度，如今已經超過了智者主宰。

既已至此，拉普拉斯也不介意將自己的一些秘密說出來。

……

“靈性？”安格爾低聲呢喃了一句，一開始還沒理解“靈性”的具體涵義，但當他將路易吉與靈性聯繫在一起時，隱隱有了一個想法。

智者主宰最常提的就是“萬年前怎麼怎麼樣”，這句話隱含的意思，就是萬年前和現在不一樣。

直白點說，就是時移世易、時過境遷。

無論是山川地貌、還是萬物生靈，亦或者文明風貌，都會在時間的更迭中變化。

而詞彙，其實也一樣。

別說舊曆詞彙，就說新曆時期的詞彙與語法，都會隔一段時間就出現新的解讀。

拉普拉斯所說的靈性，應該就是一箇舊歷詞彙，解讀自然也會和新曆不一樣。新曆詞彙中，靈性和靈感差不多，是對感知的描述。

而古詞彙裡，靈性是一種很唯心的概念詞。

用安格爾自己的話來說，可以概括爲——感性。

也即是說，拉普拉斯將自己的一部分感性，分給了路易吉。

這麼一想，倒也說得通。

感性是靈感的匯聚，是唯心的自省，是情感的源泉。路易吉想要創作詩歌，需要的就是感性。

拉普拉斯將自己一部分的感性，分給路易吉，其實是完全合理的。

話說回來，也許正因爲拉普拉斯將感性分了一部分給路易吉，所以她現在纔會變得冷冷淡淡，沒有點人性……雖然她也不是人。

大概率，拉普拉斯成爲屑女人，就是沒有了路易吉那一份感性。

安格爾摩挲着下巴，心中暗忖道：這麼想來，說不定每一個屑女人背後其實都有一個多愁善感的蠢男人？

在安格爾的意馬脫繮的時候，拉普拉斯看向他的目光越發的古怪。

總感覺安格爾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安格爾也注意到了拉普拉斯的視線，他忍不住暗暗嘀咕了一句“真敏銳”，然後若無其事的收束了心猿，拉回了意馬。

迴歸到感性的話題，路易吉最後演繹的那一段與天神的對話，其實也是一段充滿感性的表演。

不過，這個表演太真實了，真實到已經不像是能寫出來的。反而更像是一種親歷者的昨日重現。

安格爾瞥了拉普拉斯一眼。

對方的眼神依舊不是那麼平靜，不知道是因爲自己，還是路易吉表演的意難平？

如果是後者的話……

或許，這真的不僅僅是表演，而是路易吉直接將拉普拉斯的經歷給挪了過來，用在《海靈華贊》的最後篇章。

也正因此，在路易吉表演結束，本該爲23分高分而喜悅的拉普拉斯，纔會皺着眉，死盯着路易吉。要知道，屑女人平常表情都是淡薄至極的，皺眉都很少見。

這時候的皺眉，大概就像是……成年後再去翻閱年少不經事的自己寫的日記，那時以爲的飛揚與輕狂，在成年後看來，只會覺得羞恥。

拉普拉斯也是因爲羞恥，而瞪着路易吉的？

安格爾不知道，也不好繼續追問。

反正，現在已經知道路易吉和其他時身一樣，也不簡單，那就足以了。

縱然路易吉隨口捻來的原創，有點打油詩的感覺；但他認真的創作，還是令人歎服的，即使裡面混合了拉普拉斯的感性，可這並不影響總體效果。

看看觀衆的熱烈程度就知道了。

這最後一段是非常不錯的。

雖然安格爾不打算追問拉普拉斯是否真的經歷過這種與神靈自說自話的階段，但他很想知道另一件事——

“路易吉最後那段對話，用的是什麼語言？又是什麼意思？”

拉普拉斯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那是一種不存在的語言。”

“不存在？”安格爾下意識的理解成了：“是路易吉編造的語言？”

拉普拉斯輕輕搖搖頭：“並不是。”

拉普拉斯頓了頓，道：“你應該知道位面融合吧？”

安格爾：“知道。”

他不僅知道，而且內心其實還挺期待遇到位面融合……畢竟，只有位面融合才能讓天外之眼有所反應，而天外之眼的秘密，是安格爾內心深處最大的秘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關於天外之眼的消息，哪怕是桑德斯，也不知道天外之眼的存在。

“位面爲何會融合，有很多說法，無外乎大魚吃小魚的邏輯。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爲正確的，但我知道有不是這種融合邏輯的例外……”拉普拉斯低聲道：“你覺得兩個能級幾乎相差無幾的世界會融合嗎？”

拉普拉斯着重點在“能級相差無幾”。

如果把世界用等級來劃分，那就是等級差不多的世界。

譬如說，深淵世界和四方巫師界的等級就差不多。這種同等級的世界或許會有交疊，但融合……這可能嗎？

安格爾沉吟道：“在此之前，我會說不可能。但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可能的。”

拉普拉斯：“的確，哪怕是等級相差無幾的世界，也是可以融合的。我就見過一次……也只有這一次，或許這也是個孤例。”

“那兩個世界距離巫師界很遙遠，甚至比恐慌界還要遙遠。這兩個世界的名字，我並不知道，但是在他們融合之後，大量的智慧生命的記憶碎片隨着鏡面映照，被衝進了空鏡之海。”

“因爲那兩個世界距離我所在的鏡域太遙遠了，所以，那些記憶碎片其實全都是通過海眼傳來的。”

安格爾：“海眼？我記得你說過，空鏡之海最危險的地方之一，就是海眼。”

拉普拉斯點點頭：“是的，海眼很危險。但那裡也充滿了機遇。”

“空鏡之海在各大鏡域都有，但並不是真的連接在一起。就像是……你口中的夢之曠野與夢之晶原，本源相同，但不一定相連。”

“不過，空鏡之海雖然沒有連接在一起，但海眼卻是相連的，它就像是紐帶，或者說它就是空鏡之海的中樞，聯通了各大鏡域的空鏡之海。”

聽到這時，安格爾的眼睛亮了一下。

拉普拉斯似乎明白安格爾在想什麼，輕聲道：“我知道你想問，那能不能通過海眼去其他鏡域。”

“也許可以，但爲什麼要走海眼呢？海眼非常危險，如果鏡中生物真的想要去其他鏡域，我們有其他的方法，更加的安全與便捷。”

“具體是什麼方法，這不是當下的重點，但我可以告訴你，穿梭不同鏡域的方法，基本上只有鏡中生物能用。”

“回到海眼的話題，海眼聯通各大鏡域的空鏡之海，所以，再遙遠的世界，只要有記憶碎片衝進海眼，那我們這邊就有可能借由海眼得到相關的消息。”

“世界的融合，意外着大量信息的逸散。而這些逸散的信息，其實很多都流入了空鏡之海，大部分信息在空鏡之海里化爲空白，也有小部分信息從海眼傳到其他鏡域，當然結果基本也是化爲空白。”

“我的運氣還不錯，恰好當時我在海眼附近，於是我從海眼裡得到了那兩個世界融合的消息……”

“這兩個世界中，都存在着智慧生命。”

“而路易吉剛纔演繹《海靈華贊》最後篇章所說的話，其實就是其中一個世界智慧生命的語言。”

安格爾原本還聽得津津有味，可聽到這裡時，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拉普拉斯說這是……不存在的語言。

可她又說，這是其中一個世界的智慧生命的語言。

安格爾猛地擡頭：“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