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鼓脹感，安格爾並不陌生。

以往他準備突破壁障的時候，魔源就會產生這種鼓脹感，這是即將進階的預兆。

此時出現這種感覺，意思是……他可以準備進階了？

他現在已經到達了學徒巔峰，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以爲還需要很久纔會出現魔源鼓脹感，沒想到今日剛剛學會了巫術位，就有進階的希望了？

安格爾其實完全可以現在嘗試一下突破大壁障，但此時此地都不是好的條件，而且這次面對的壁障和以往不同，是足以扭轉巫師人生的一次突破。

一旦突破失敗，想要再行破壁，會比以往困難很多倍。所以，安格爾暫時按捺住內心的衝動，等到徹底準備充分後，再行突破的事宜。

安格爾睜開了眼。

他原本的打算，是準備先實驗一下“門”的效果，不過在他睜眼後，他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絲絲縷縷的風，劃過他的皮膚。

無風帶的風，已經很奇怪，更讓安格爾感覺古怪的是，周圍莫名沉凝的氣氛。

他緩緩的擡起頭，當他擡頭的剎那，動作瞬間凝固了。

他看到了天空中如漩渦般涌動的黑雲，同時，也注意到了黑雲漩渦的中心，那深幽的一片空洞，就像是鑲嵌在雲層中的眼睛，默默的注視着自己。

安格爾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將漩渦中心，幻想成眼睛。但是，他內心就有這樣的感覺，彷彿自己正在與一個不可名狀的未知物對視着。

“這是異兆。”

甩掉大腦中莫名其妙的思緒，安格爾終於緩緩回神，正視起了天際的變幻。

之前，他的心念完全沉浸在思維空間的時候，安格爾完全沒感應到外界有任何異兆，甚至他還以爲自己多心了，沒必要特意跑到海上來構建巫術位。

然而，現在異兆出現了。

這個異兆的出現是因爲他創建的巫術位？

不過有些奇怪，爲何之前這異兆並沒有產生太強烈的波動？

安格爾正在這樣想着的時候，結果波動立刻出現了。

這突如其來的異樣波動，是從天空中的黑雲裡散發出來。最爲奇特的是，這種波動似乎與安格爾的心靈某處產生了一種共頻。

一種奇妙的光景，映入腦海中。

安格爾瞳孔微縮，略帶恍惚與震驚的表情，低聲自喃：“這是……”

……

安格爾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睜眼的剎那，天上的異兆就已經默默的發生着改變。

這種低調且難以描述的變化，異兆中心的人是很難感受到的，但遠在數百海里外的地界，捷波的水化身卻清晰的發現了不對勁。

捷波此時還沒靠近黑雲盤旋的地界，已經感覺到一種詭異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其實並不強烈，但是捷波卻發現自己不能再前進了，每往前走一步，體內維序的水平衡，便開始出現波盪。

這意味着，只要再進一步，水化身就可能出現崩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泛着幽藍色水光的身影，靜靜的矗立在黑夜的海面上，捷波遠遠看着黑雲壓迫的中心，卻什麼也看不到。

就連，他想要藉着天賦感受海底洋流，來藉此突破自己的感知上限，此時也無法做到。

就像是有一個天然的屏障，排斥了黑雲範圍外的所有事物。

捷波皺起了眉：“這應該是異兆。不過，我記得沒有什麼異兆，會出現這種排斥感？”

最重要的是，這個異兆明明感知起來很平淡！

在捷波疑惑不解的時候，天上的異兆突生變化。

劇烈的風，從遙遠的海上來，刮的海面不停的晃盪。沒過多久，就出現了十多米的浪頭，一陣陣的撲往黑雲中心。

同時，一陣陣奇異的波動，開始從異兆中生成。

捷波愣了一下，他對這種波動並不陌生。

之前他還在疑惑這是什麼奇怪的異兆，如今這突如其來的波動，卻是給了他答案。

在深海之歌的時候，他就感知過類似的波動，而且這種波動還是來自於他的導師——‘海神’佛倫薩。

這是……創法時的異象。

當感知到這種波動時，捷波心中不禁升起了好奇：“這是有哪位巫師在這裡創法？”

能引動異兆的創法，如果放在正式巫師身上，那足以晉級真知了！

雖然這個異兆看上去不怎麼強烈，和當初佛倫薩創法時，異象延綿遮蔽了大半個海域有天壤差別；但是，在捷波看來，這也是一種他無法去高攀的層次。

在捷波暗暗猜測是誰在這種偏僻地方創法的時候，突然間，一股龐大偉岸的意念，從那天際黑雲中垂落。

哪怕捷波還在黑雲範圍之外，也感覺到了一種心悸感。

這種偉大的意念，不似出自智慧生命，反倒像是一種……意識集合體。

“這是，世界意識？”

創法異象裡出現世界意識的情況其實也有過，一般這種創法都涉及到了非常重要的規則變化，譬如當初格蕾婭靠着創生之術踏入真知時，世界意識就降臨過。

可是，捷波無法想象，這看上去非常平凡的異兆，爲何能吸引世界意識的降臨？

到底創的什麼法？

在捷波水滿腦袋問號的時候，遙遠的另一片海域，他的本體處，突然感知到了一道意識呼喚。

“捷波？”這是一道低啞且充滿滄桑感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的不僅僅是捷波本體，包括在捷波身邊的白，也聽到了。而且，白因爲雙眼失明的關係，對於聲音更加的敏感，甚至能找到這道聲音所附着的洋流所在。

“導師？”捷波立刻認出了傳聲之人，恭敬的問道：“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我記得你在鯨鬚海附近有水化身，那裡有世界意識降臨，你可知道怎麼回事？”佛倫薩問道。

“導師也感知到了？”捷波有些怔楞，他記得導師如今在遙遠的無盡海纔對，居然能感知到鯨鬚海的情況。

捷波：“我的水化身，其實現在就在那附近，根據異兆波動顯示，應該是有人在那裡創法。”

“創法異象嗎？倒是有可能。”佛倫薩沉吟了片刻：“不過，好像還是有點奇怪。”

“奇怪？”捷波沒有明白佛倫薩的意思。

“總覺得，這次的世界意識，和以往好像有點不一樣。”佛倫薩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儘量去看看，是誰在進行創法。”

如果是一個普通巫師，那靠着這場創法，應該可以踏入那條路了。

捷波點點頭，正想說他的水化身此時無法進入黑雲範圍，卻發現佛倫薩的傳聲已經從耳邊消散。

……

能感知到鯨鬚海情況的，不僅僅是佛倫薩。

如今站在南域巫師界頂端的那一小撥人，都隱隱感知到了世界意志在海洋另一端降臨。

不過這羣人都是經歷了各種風浪之人，或是不感興趣無動於衷，或是無所謂的瞥一眼，或是興致勃勃的觀察着，但是真正好奇到要追根究底的人，倒是沒有。

因爲他們中也有人看出了，這種異兆的來源是：創法。

在這個時候，跑去打擾別人的創法，是一種失了格調的做法。縱然是某些性格極端的巫師，都不會這麼做。

對於創造了什麼術法，他們不怎麼感興趣，因爲看上去異兆也不強烈。

但是，許久沒有見過有創法異象裡還摻和世界意志，衆人倒是對那個創法之人有些好奇。

此時，在石桑王朝的第七根第洲，龐克主題公園內。

桑德斯正與一個笑眯眯的年輕人，對坐在一座鐵皮斑駁的巫師塔內。

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人畜無害，而且笑的很是純真。但如果真有人把他當成軟柿子，那就是自取死路了。

“神經的漫遊家”斯特靈，一位早桑德斯六百多年前就已經踏上真知之路的巫師，同時也是專研機械神經的煉金術士。

桑德斯來找斯特靈，自然是因爲喬恩身體的一些狀況。斯特靈雖然是研究機械神經的，但他對人體的情況其實非常瞭解，畢竟他的愛好，就是熱衷將神經系統改造成機械神經，如果不瞭解人體，也無法完成改造。

和斯特靈聊天倒也爽快，桑德斯很快就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甚至還額外瞭解了一些信息。唯一讓他感慨的是，和斯特靈聊天太貴了。

斯特靈是一個極其愛錢的巫師，想要和他聊天，不管你是誰，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桑德斯已經不想去回憶，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但至少從斯特靈口中得到的答案還算滿意。

等到聊得差不多的時候，桑德斯本來已經打算告辭，可就在這時，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鯨鬚海上，世界意識降臨的波動，終於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