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

虛空。

天殘聖主與金蠶老祖有些沉默。

「八十二。」

「短短萬年，一元道門證道八十二位真仙。」

「二位以為，這神州還有保全的必要嗎？」

緋血老祖看向二魔，沉聲道：「原先一元道門四萬年證道十仙，我等可以不在意。八萬年又證二仙，同樣可以不在意。但現在，一元道門圖窮匕見，新晉真仙如雨，我等難道還要繼續坐視不理，坐看他們佔據神州，肅清寰宇？」

緋血老祖如今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雖然期盼著一元道門能出更多的真仙，幫助他刺激金蠶老祖跟天殘聖主二人，從而讓他們下定決心，跟道門徹底決裂，不要再對神州天地還抱有保全的心思。

但是一元道門一開始八萬年還扭扭捏捏，只周衍門下有兩個真仙證道。

讓緋血老祖頗有些失望。

可是最近一萬年，情勢斗轉。

一元道門以讓整個神州都為之瞠目的姿態，一口氣新晉八十二位真仙。

平均每一百多個四階巔峰的道門弟子中，就能有一個人證道。

平均每一百多年時間，就能有一個人證道。

萬年來。

金風山海外風火災劫絡繹不絕。

時不時綻放一下。

有時甚至三五真仙一齊證道。

三日一驚。

五日一震。

一元道門太放肆！

緋血老祖想著藉助一元道門刺激二老魔，但是這種量產真仙的架勢，依舊令他始料未及。

「瘋了！」

「一元道門竟這般肆無忌憚！」

金蠶老祖同樣驚住，心中複雜。

一萬年。

八十二位真仙。

這誰能想得到？

金蠶老祖原還想著自己還能在重重雷劫下，再撐數百萬年。待到窮途末路，再答應緋血老祖的計劃，破碎神州不遲。

畢竟照著原先的節奏，道門想要橫推妖魔，想要獨佔神州，遠不是短時間能成。

但是現在！

正如緋血老祖所言，再不動手，眼見著神州就被道門真仙給塞滿了！

「周衍！」

「早該除掉此子！」

金蠶老祖一咬牙，心中大恨。

一切計劃。

一切盤算。

到如今，全都被一元道門的驚人舉動給打亂。而這一切的源頭，十有八九就在那周衍身上。

金蠶老祖如何不恨？！

「多說無益！」

「周衍必須除掉！」

金蠶老祖直到這時，依舊不願貿然發動。

實在是神州天地太過重要。

他們這些真仙在神州出生，在神州修行，在神州證道，跟這一方天地的關聯太緊密。

一旦神州破碎。

今後無天地本源加持，便是宇宙中一浮萍，無根無著，自此便與宇宙天地隔了一層，參道悟道必將大受限制。

若能奪得神州部分本源，奪得本源中孕育的奇物至寶自是極好的。

但是神州大能不少。

在這一場爭奪中，誰也不知道能有幾分收穫。

誰也沒絕對把握。

緋血老祖著急行動，是因為他自覺道行已經很難進步，面對一次次雷劫也愈發感到難以支撐。即使留著神州天地，本源加持是潺潺溪流，勝在細水長流。

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倒不如破釜沉舟，破碎神州后，藉助本源，令自身道行修為更進一步，先撐過往後百萬年數百萬年。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多出數百萬年的緩衝，興許就能有其他轉機。

而現在。

金蠶老祖原本還有餘地，還有慢慢來的時間。畢竟神州天地就在這裡，想要動手，隨時都行。

可是隨著一元道門的真仙暴增，道門看護神州的力量大漲。若再放任下去，等到他跟緋血老祖同樣窮途末路的時候，再想回過頭來覬覦神州本源，怕是已經無法撼動。

進退兩難。

金蠶老祖自是難受。

但是八十二位真仙還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如果除掉周衍，就此能阻止一元道門再出真仙，他顯然更願意嘗試先除掉周衍。

……

「道兄糊塗！」

緋血老祖見金蠶老祖直到這個時候還在抱有幻想，不由一嘆：「現在除掉周衍又有何用？他怕是早已將幫助真仙證道的秘寶交予道門，如今只是道門豎立在外的幌子而已。」

金蠶老祖沉著臉，並未出聲。

場面一時僵持。

緋血與金蠶二位老魔的根本分歧，說到底，還是自私，還是在自身利益上。

前者自覺時日無多，或者假裝時日無多，實則準備充分。

後者則是從容不迫。

原本。

在這種情況下，緋血老祖如果真的急迫的需求神州本源來續命，金蠶老祖跟天殘聖主只管去拖，到最後，緋血老祖受不了，自然會開出價碼，要打動二魔。

在先前。

緋血老祖他急，他就被動。

二魔則佔據主動，大可坐地起價。

但是一元道門跟周衍這兩個攪屎棍湊到一起，令三魔間的主動被動關係略有改變。

金蠶老祖。

包括天殘聖主。

他們首先想的，還是要剷除周衍，再看看局勢，再決定動不動手。

但緋血老祖卻不願意。

萬一一元道門量產真仙的秘密全繫於周衍一人，當真將周衍斬殺，道門再無法量產真仙，也就無法逼迫金蠶老祖、天殘聖主迅速戰隊，這對他而言完全是自討苦吃。

索性就是等！

左右都是熬！

現在就看一元道門那邊能不能給到持續刺激，就看何時能擊穿金蠶老祖、天殘聖主的底線。

又或是先一步觸碰到緋血老祖的底線。

三魔又一次陷入僵持。

……

時間流逝。

一元道門還在創造奇迹。

一萬年，證道八十二。

兩萬年，證道一百七。

三萬年，證道二百八。

……

這一日。

金蠶老祖與天殘聖主這兩位老魔終於坐不住。

「一元道門膽敢如此肆無忌憚培養真仙，必定事先已經猜到我等會作何應對。」

「但他們卻有恃無恐，老夫擔心道門有應對萬全之策。」

金蠶老祖被一元道門將近三百的新晉真仙刺激，擊穿心中預設的底線，今日終於鬆口。他看向緋血老祖，不提往事，直接問道：「道兄謀划多年，想來亦有完全準備。只是先前一直未曾明言，不知現在可否跟老夫與天殘道友交個底？」

原先不打算輕易答應緋血老祖，還可以吊著他。

但是現在既然已經是不得不發，往後具體如何操作，還得看為此事準備多年的緋血老祖。

天殘聖主也看過去。

緋血老祖這數萬年間，雖看似坐的安穩，實則同樣被一元道門絡繹不絕的證道真仙給刺激的坐立不安。

好在他更有定力。

終於熬到二魔服軟的時候。

到現在。

一部分主動權已經在他手中，不說完全佔據主動，至少不復先前完全被動的局面。

他看向二魔：「我為此計謀划數百萬載，各種準備也做的周全，只要二位願意相助，必定能一舉破碎神州。只是事不密則成齊害，還請二位立誓，絕不外泄，方能告知二位個中細節。」

緋血老祖為此事謀划多年，即使心裡很急，即使到了最後一步，他依舊謹慎，在防備二魔存有異心，擔心他們臨陣倒戈。

「自是應當。」

二魔同樣是魔道中人，對此心知肚明。

此時也不反駁。

當下就念動『洞淵仙人』名號，立下誓言。

『洞淵仙人』是『骨樵大天地』中修行的一尊古仙人，曾在宇宙星空佈道，留下名號。曾明言，宇宙中億萬修士皆可誦念其名號，立下誓言，他將見證。但凡有違背誓言者，必遭『洞淵仙人』懲戒。

『洞淵仙人』神通廣大。

哪怕是金蠶老祖、天殘聖主這樣的四境雷劫真仙，一旦在『洞淵仙人』的見證下立下誓言，結下因果，日後違背，也休想逃過。

『洞淵誓』！

這也是這一方宇宙最靈驗的誓言。

古仙人高高在上。

金蠶、天殘二魔，包括緋血老祖，都不擔心這位『洞淵仙人』聆聽到二魔誓言后，會有什麼舉動。

宇宙生滅都未必能令古仙人動容。

更別說區區幾個真仙螻蟻在謀劃一處中等天地。

見二魔立誓，類似『通天山』又高於『通天山』的氣機一閃即逝。

緋血老祖一顆心放下，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他沖二魔道：「神州天地穩固，又有道門鎮壓，想要打破不易。我這裡有三步，第一步，先以『混元一氣驚雷』震蕩天地、震蕩本源。」

混元一氣驚雷！

這是緋血老祖在『玉蟾大天地』兩極盡頭，耗費數十萬年，採取上古年間遺留的混元真氣凝鍊而成。

此雷威力絕倫。

「混元一氣驚雷！」

「好！」

「道兄果然準備充分！」

天殘聖主也知道此物厲害，不由讚歎一聲。

「道門不凡，自然不能太隨意。」

「不止『混元一氣驚雷』。」

緋血老祖略微頷首，繼續又道：「我在宇宙闖蕩多年，煉有三套『火龍柱』，可深扎地氣龍脈，布下『三才火龍陣』。進一步壓迫天地本源，同時抗住道門星空大陣與諸般至寶。」

他一翻掌，掌心出現一團火光，當中有火龍咆哮。

仔細一看。

這一團團火光中，赫然是一根根『火龍柱』。

緋血老祖看向天殘聖主跟金蠶老祖，介紹道：「這裡一共有三組火龍柱，每一組計有一百零八根主柱與十二萬九千六百根副柱，可布下『天』、『地』、『人』三重『火龍陣』。三才呼應，則為『三才火龍陣』，有焚天煮地之威能。真仙執掌主柱，四階執掌副柱，哪怕道門真仙齊來，短時間也絕難攻破。屆時火龍席捲，天崩地裂，我這裡還有最後一步。」

「這最後一步，...」

緋血老祖仔仔細細給金蠶老祖、天殘聖主介紹自己多年的準備。

混元一氣驚雷！

「三才火龍陣！

……

「好！」

「道兄準備充分，我等此番必定功成！」

金蠶、天殘二魔聽著，臉上齊齊露出喜色。

待緋血老祖說完，二魔也不藏拙，他們雖一直搪塞緋血老祖，遲遲不答應這個計劃。但事實上，他們私下裡同樣早有準備。

如今既然已經要合作，已經決定要發動，為了確保能成，自然不會藏著掖著。

少有的。

三魔齊心，欲使神州陸沉！

……

距離上一屆大衍勝會已經過去十五萬年。

自那一屆大衍勝會後，自良丘、周衍相繼證道后，神州便逐漸開始熱鬧起來。

待到十二萬年後。

待到近來三萬年。

三萬年間，一元道門瘋狂證道二百八十位真仙，一下子引爆神州。

一場場風火災劫，便是一道道驚雷。

將整個神州全都震的七暈八素。

妖魔失聲！

道門、佛門同樣失聲！

一元道門這一舉來的又急又猛，而且不見終止。

左一個新晉真仙。

右一個真仙新晉。

一元道門人人振奮，但在金風山海外。

正道這一邊。

三大道門與西洲凈土，一位位真仙，乃至門中掌教、祖師，全都頻繁前往一元道門，希望能弄清楚緣由，希望能逼迫一元道門共享量產真仙的秘密。

但是都沒什麼說法，一元道門只是搪塞。

同屬正道，眼見著一元道門狂飆突進，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後，一眾正道一時間無所適從。

他們可沒有妖魔那邊喪心病狂，行事做事自有一條準則，不好無端就向一元道門開戰。

但是讓他們坐看著，同樣無法接受。

就這樣，一元道門攪動神州風雷。正道這一邊，私底下暗流涌動，各門各派爭論不休，短時間找不出個應對辦法。

倒是妖魔這一邊，率先有了動作。

……

神州北海。

七星島上。

『七星劍主』王善，將一童子迎進來。

「早就聽聞七星道友加入『妖神山』，老夫閉關潛修，一直未能得見，實屬大憾。」

「今日一見，果然丰神俊朗，朝氣蓬勃。」

這童子不是旁人，正是北海『妖神山』之主，神州『青石榜』上排名第五位的『金蠶老祖』。

陳季川一具分身化名『王善』，早些年就已經投入『妖神山』。

不過妖魔自私。

如『妖神山』、『緋血宮』、『天殘聖殿』這樣的勢力，對待加入的妖魔都沒什麼約束，較為鬆散。

有利則合。

無利則散。

如緋血宮的『枯榮二老』，他們願意為緋血宮效命，是因為自家修行的枯榮山就是緋血宮賜予。且自身修行、煉寶所需的諸般資源，憑他們自身，在外很難搜集。唯有為緋血宮建立功勛，才好獲取。

彼此間的關係，更多還是利益。

陳季川這一重身份跟『妖神山』同樣是這樣的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