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

一元祖師大笑道。

他知道陳季川最喜歡藏著掖著，什麼都要留一手。即使是當初在玉蟾大天地中堵門，跟九位絕巔真仙鬥法，也並未完全展露，還有保留。

但這一次，面對古仙人的屍體，一元祖師當然希望陳季川能全力而為。

他看向陳季川、伏丹子跟正元祖師，肅容道：「古仙人神通莫測，哪怕已經隕落一個紀元，其仙軀依舊有難以想象的威能。」

太素祖師也在旁道：「上一次，八百萬年前，我與師兄在降服『山河印』時，觸動禁制，才發現那兩位古仙人的軀體。但那禁制極強，我二人奮力消磨三千年，也未能打破。眼見『仙隕戰場』即將關閉，只能退出。」

二位祖師訴說著，陳季川心中頗有些欽佩。

面對兩具古仙人的屍體，一元祖師跟太素祖師居然能夠抵擋誘惑，沒有冒險留下，可見心持。

擱一般人，還真忍不住。

誰知道八百萬年間會發生什麼變故，說不定錯過這一次，往後就再也無緣。

但一元祖師跟太素祖師忍住了。

而幸運的是。

「老夫當初離去時，曾在兩具仙軀外的禁制上留下印記，至今尚存。」

「它們應當尚在原處。」

一元祖師說著，又繼續道：「但想要收取古仙人的屍體，也不是易事。一個不慎，中了古仙人留下的後手，很可能就要殞命。」

哪怕是凡人，死後也會下葬，也不想自己的屍體被人挖出來做其他用途。故而那些有條件的，譬如王侯將相，他們的墓穴中，都設下有重重機關。

仙人同樣如此。

如真仙。

大部分真仙都是隕落在真仙災劫下，一般而言，肉身跟神魂一起都被泯滅。

而自知命不久矣的，在死前，也會主動坐化，肉身仙軀隨風飄逝。

為的就是肉身不被褻瀆。

但也有特殊的。

比如遇到專門針對神魂本源的災劫，即使渡不過，肉身也不會消散，而是會留下一具空殼，一具屍身。

比如心性修持不夠，發瘋發癲的真仙，他們神魂寂滅，肉身也會保留下來。

又比如跟人鬥法，心靈神魂被重創，將死未死最終卻死掉的，肉身也會保存下來。

等等這些情況。

他們在死前，肉身中都有殘念執念跟不敢消亡的戾氣，又與道衍化，最終形成極厲害的殺招。

肉身通玄。

尋常真仙都不敢貿然對待同為真仙的同道屍體。

一個不小心，也可能會遭算計。

真仙尚且如此。

更不用說古仙人。

他們早已經萬劫不磨，早已經永恆不朽，因此一旦寂滅，必定是遭遇兇險，遇著詭異。而這些能斬殺古仙人的手段，往往都是從神魂、因果層面襲來，不傷及肉身。

如仙古年間的戰亂，有古仙人遭受重創，可他們的屍體卻一時難毀滅，得以逃出。

有的捲土重來。

有的就此寂滅。

他們的肉身保存下來，散落跟匿藏在這『仙隕戰場』中。

而這其中，藏著屍體的這些古仙人，未必沒有再度歸來的心思。古仙人神通無量，誰也不知道他們一時的寂滅，一時的隕落，是否真的就徹底消亡。

誰也無法斷定。

但陳季川猜測，古仙人們留下屍體，大概率是有算計，有謀划。

比如他。

他如果死了，在有可能的情況，一定是要把自己挫骨揚灰的，不給別人、後人機會。

而如果留下。

必定是存下重來第二世的念頭。

「不論是哪種情況，都須謹慎對待。」

一元祖師最後叮囑一句，訴說厲害。

下一刻，便撤去陣旗，領著陳季川四人，直奔『飛蝗劍海』。

……

『仙隕戰場』八百萬年開啟一次，看著雖久，實際上，每一位第四境真仙，大約都能進來一兩次。

漫長歲月下來，『仙隕戰場』也被摸索的七七八八。

一處處地境逐漸也有了名號。

比如『飛蝗劍海』。

這就是一處相當於外間第二等宇宙奇地的所在。這裡劍器如飛蝗，億萬萬無窮盡。據聞曾是仙古年間一位古仙人，只手衍劍訣，絞殺無數真仙，甚至還有古仙人被絞殺在此。

真仙、古仙的精氣彌散，導致這裡的劍氣凝為實質，最終竟化為一口口堪比真仙器乃至古仙器的飛劍。

飛劍衍劍氣。

使得此地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發兇猛。

到如今，『飛蝗劍海』足有三五個星團的範圍，當中劍器無可計量。

哪怕是四境真仙進入其中，與一口口劍器碰撞，也能有所領悟。在這裡收攝劍器，煉化其中精氣精元入自身法劍，也能極大提升威能。

著實是一處寶地。

每逢『仙古戰場』開啟，都不乏有人來『飛蝗劍海』轉一趟，領悟一番劍道，祭煉一番劍器。

而這一日。

在『飛蝗劍海』北部七億里，五道遁光按下，顯出五道身影，正是陳季川等五人。

「就是此地了。」

一元祖師站在一處山間，屈指掐印，『山河印』隱現，大地無端震顫。

下一刻。

天地顫動。

似有一方虛幻大世降臨，重疊山河，似幻似真。

一時間。

眾人就彷彿踏足在兩個世界的間隙中。

往後一步是『仙隕戰場』。

往前一步則是另一方嶄新天地。

「這是——」

陳季川拿眼去看，一時驚奇。

這裡乍一看平平無奇，連他第一時間都沒發現異樣，沒想到居然還藏著一方天地。

他凝神細看。

發現這重疊藏匿起來的天地中，與尋常天地不同，內里充斥著一重重禁制，密密麻麻，讓人心悸。又有億萬符籙衍生，依附在禁制上，形成重重符陣，進一步鞏固、封鎖跟隱藏這一方天地。

再往深處看。

才發現。

這核心處，正有二人相對盤坐，一陰一陽，一人一世界。

二人氣機洶湧。

但卻已經沒了生機。

正是一元祖師與太素祖師所言的那兩具古仙人的屍體。

「古仙人！」

「他們死後的身軀，在陰陽交合中，竟開闢出一界，在『仙隕戰場』中衍化出一方天地！」

陳季川一時驚著。

這一方天地雖然隱秘，但論規模，論層級，卻遠比前一世重明界第九重天要大得多高得多。

甚至整個重明界都無法與之相比。

「這裡頭若有生命，誕生真仙都不難。」

陳季川心中感慨。

古仙人的境界實在匪夷所思。

他們中。

有『伏柳仙人』這樣的，煉一座『通天山』，能讓真仙在宇宙中任何角落，只要不被糾纏，不被阻斷，就能隨時隨地進入到山中。

也有『洞淵仙人』這樣的，宇宙中億萬修士皆可誦念其名號，立下誓言，他將見證。有違背誓言者，必遭『洞淵仙人』懲戒，絕巔真仙都難逃脫。

還有留下『飛蝗劍海』的那位古仙人，舉手投足，就能造化一處相當於第二等的宇宙奇地。

而現在。

在眼前。

陳季川又見到，兩位已經坐化的古仙人，居然僅憑屍體，就開闢出一個遠高於重明界，不亞於這一方宇宙中一處小天地的一界。

這種神通，屬實匪夷所思。

但這是好事。

隨著陳季川見識到越來越多古仙人的神通，見識到他們的匪夷所思，他對現實中的困局就又多幾分樂觀。

「古仙人何等人物！他們舉手投足就能開天闢地，哪裡用得著『懸鏡』，哪裡用得著『迷神圖卷』！」

「太跌份！」

陳季川再想到當初在『迷神圖卷』的深處煉獄看到的連同『曲良城主』在內的三百二十一位真仙囚徒，不禁搖頭。

區區三百餘真仙。

他這些年隨手打殺的都不止這個數，親手『點化』的更是數以萬計。

他都能這樣。

古仙人呢？

從這些點滴來看，來推斷，現實中，執掌『懸鏡』跟『迷神圖卷』這兩件寶物的，大概率是真仙。

至於古仙人？

大概不至於。

……

「古仙人！」

陳季川仰仗『洞悉』，最先看到處在天地核心中的兩尊古仙人的屍體。

再過片刻。

伏丹子、正元祖師才透過一重天地，透過億萬萬禁制符籙，勉強看到兩道散發古仙人氣機的屍體。

二人眼神一變，略顯炙熱。

沒人能在古仙人的屍體面前保持平靜，四境真仙也不行。

哪怕是曾經見到過這兩具屍體的一元祖師跟太素祖師，也有一剎那的屏息。

不過他們畢竟見過，在這八百萬年間更是做足了預案跟準備。

此時震蕩山河，引出這一方天地后。

一元祖師看向陳季川：「先布陣，將這一處儘力遮掩，做好限制兩具仙屍跟預防其他真仙的準備。」

這些年間，陳季川在提升道行、參習神通外，也分出心思，用來參悟陣法。

背靠一元道門。

再加上他自己四方搜集。

當然，更主要的是『點化』相助。

於是在前一世，在重明界中，僅僅初晉四階的陣道造詣，在這四百萬年間有質的飛躍。

如今已是五階。

這也是陳季川目前身上第一門跟唯一一門五階技藝。

之所以選擇主攻陣法，而不是煉丹煉器制符這三門賺大錢的技藝，陳季川是考慮到現實中，擔心在刷走『懸鏡』跟『迷神圖卷』后，在外面會有重重陣法等著他，給他造成困擾。

於是他就努力提升陣法造詣。

到時候，如果真有許多陣法，以他現在的陣道水平，再加上『洞悉』，再加上『風雷行走』，想來即便是尋常六階陣法也未必能困住他。

陣法這東西沒什麼好藏的。

因此一元祖師也知道陳季川在這方面較為擅長。

現在要收取仙屍，非一時能成，自然要趁著佔據先機的時候，在四周布下陣法，以策萬全。

「好！」

「稍等！」

陳季川立馬應聲動作。

一元祖師之言正合他意。

涉及到古仙人的屍體，自然要竭盡全力，以免辛苦一場，到最後再讓這仙屍給跑了，又或是被人給撿了便宜，那可真要氣吐血。

陳季川應下，立馬開始布陣。

他這一次進來，身上就帶有一套『伏魔旗門』。

這是他行走玉蟾大天地，從一位魔道四境真仙手中奪來的古仙器。單一祭出，這『伏魔旗門』的威力只是一般，攻防都算不上出色。但若以它為核心，布下『伏魔陣』，則威力大增。

原先那一位魔道真仙，僅是太素祖師這樣的老牌四境，持『伏魔旗門』，戰力大約也就跟太素祖師相當。

但若給他時間，布置下『伏魔陣』，在這陣中，他實力頓時攀升，能與一元祖師這樣的巔峰真仙斗而不敗。

陳季川當時就是被盯上，被引入陣中。

他見識過這『伏魔陣』的厲害，於是就將『伏魔旗門』給刷下來，留做己用。又重點參習『伏魔陣』，多次『推衍』，將這一套陣法的玄妙威力又往上推升了一個層次。

此時完整布下，再調配一個完美分身操持，除非集齊四位絕巔聯手，否則萬難打破。而即使是四尊絕巔真仙聯手，一時三刻也攻不進來。

足堪用了。

四人就見。

陳季川將身一晃，三千三百個分身躍出，手中各持一桿旗幡，上有伏魔烈焰搖曳，各自落位，催動旗幡，紮下陣來。

陳季川再一晃身。

又分出一個完美分身，手持古仙器『伏魔旗門』，入位主陣。

伏魔陣迅速落成，隨著運轉，威力逐漸攀升。

『分身術』推衍至大神通后，如今是第二重境，陳季川能擁有九萬七千二百分身，擁有十八個完美分身。

即使有十個完美分身在外面，在替一元道門坐鎮十處第二等宇宙奇地，他此時能隨意調用的也有八個。

分出一個主持『伏魔陣』綽綽有餘。

雖然他單一一個完美分身擋住四尊絕巔真仙也不難，但畢竟不穩當，難保不會有閃失，不如陣法來的全面。

『伏魔陣』落成。

一元祖師等四人心中一松。

伏丹子笑道：「有這『伏魔陣』在，接下來可就穩當多了。」

正元祖師也笑道：「非四絕巔不可破，單憑這『伏魔陣』，東歧也是絕巔真仙中的佼佼者。」

二人誇讚。

陳季川笑一笑，手中動作卻還沒停。

僅一個『伏魔陣』？

「遠遠不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