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庫裡的血不夠，誰是直系親屬，血型可以相吻合的，麻煩去抽個血。”

***

田沫兒的身子僵了僵，她的血型跟小哲的不符，可是東方皓……腦袋一片混亂之際，東方皓的聲音已在耳邊響起：“我是。”

“小哲會沒事的，放心。”他在她耳邊低語道，便邁着穩健的步子往前走去。

病房前，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小涵的父母在一旁坐着，完全消失了剛剛的氣焰，只是不時地打量着這個面容蒼白的女人。她那麼不簡單嗎？接下來該怎麼辦？原本以爲可以狠狠地敲一筆的，現在看來，是要被她敲一筆了？

逼人的氣場重新攏回，東方皓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女人便驚悚地垂下眸子。手術室前，田沫兒靠着牆站着，雙眼一片茫然。

“小哲會沒事的。”走到她身側，手攬住她的腰，第一次，她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這樣怔怔站着，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心神。

“去旁邊休息一下。”他柔聲開口，田沫兒卻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眼睛只是盯着雪白的門，腳僵持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田沫兒的臉白了又白，眼底氤氳着霧氣，卻愣是不讓眼淚流出來。

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依稀記得，她確實不愛掉眼淚的，怎麼可以這樣委屈自己？她不過是個女人，是個需要男人保護的女人。

想着，他又把她的身子攬入懷中，手輕輕地撥弄着她的頭髮：“沫兒，乖……休息一下，手術還有幾個小時，到旁邊坐一會兒，嗯？”

“我想安靜一會兒。”

好久好久之後，久到東方皓以爲她不會回答，她的聲音在走廊上空蕩地響起，眸子卻依然望着那扇雪白的手術室的門。東方皓握着她腰肢的手一緊，對着那對哆嗦的夫妻淡淡地掃了一眼：“還不走？”

錯愕地對視了一下，兩人便低着頭快速離去，一想不對，自己的孩子也在這個醫院，卻是不敢在東方皓眼皮底下逗留，朝着前面離去。

老師安慰了田沫兒幾句，也離開了，偌大的走廊，只剩下田沫兒和東方皓兩個人。

“難受的話，就哭出來，沫兒……”他的手指輕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的視線跟他的相對，明明是溢滿眼眶的眼淚，爲什麼不試着發泄自己的情緒？

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有淚珠似要滾落，她睜大眼睛，生生地眼淚逼了回去。不，不會有事，她不想哭，她知道自己，如果哭了，就不會那樣容易受控制停下來，她不要讓小哲看到她哭泣的臉。

“田沫兒！想哭就哭，不許憋在心裡！”東方皓扳過田沫兒的肩膀，她的嘴脣泛白，目光呆滯：“我不想哭……”

“廢話！”他火冒三丈地低吼，眼底滿是沉痛，“眼睛紅成這樣，還說不想哭？心裡難受，心裡擔心，心裡害怕，就哭出來，爲什麼要隱藏自己的情緒！”

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眼眶又是紅了一分，該死的！他低咒一聲，猛地將她的頭扣入懷中，低沉的聲音無限憐惜：“沫兒……想哭就哭，我的肩膀就在這裡，一切有我……”

懷裡的身子輕輕顫了顫，輕輕的啜泣，最終變成嗚咽，拍着她的背，心底一陣一陣地疼。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東方皓已經站得有些麻木，可是心口的位置，卻是漸漸溢滿的感覺。從來不知道，僅僅抱着一個女人，就會有這樣的感覺，踏實而滿足。

手術室的門打開的聲音，懷裡的腦袋一下子擡了起來，醫生正從手術室走了出來，脫下口罩，田沫兒的臉色一片蒼白，緊緊地看着醫生的反應。

“危險期已經過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過兩個小時，你們可以進去看他。”

過了危險期……終於鬆了口氣，卻是有點腳軟的感覺，她的身子微微一顫，腰上的大手便有力地扶住了她。

“我早就說過，小哲會沒事的。”那雙眸子如黑夜中閃爍的星，田沫兒愣了愣，嘴角勾起一絲不太自然的笑：“謝謝。”

足夠讓兩個人疏遠的字眼……心底淌過一陣苦澀，那小小的身子直覺地想要後退，他卻是更是用力地扣緊，淡笑：“確實是應該謝謝我，怎麼說我也獻了很多血，算是救命恩人。現在，是不是該請救命恩人吃點東西？”

田沫兒錯愕地睜着眼睛，一時之間，竟是沒有辦法抗拒。他輕輕地在她臉上捏了捏，環過她的身子往前：“走吧！”

臉上依然有着他手指的溫度，小時候，他就喜歡用這樣的動作，又是捏得用力，疼得她齜牙咧嘴，卻還是樂呵呵的。那個時候，無論他對她做什麼，她都是樂呵呵的，只要能看到他，就已經足夠。

最傷心的那次，便是那個晚上，他的對待……那種刺痛的感覺，還有心痛的感覺。她並不介意把自己的身體給他，不過，在那樣的狀況下，是泄憤，或是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淌血，雖然，在她心底，也幻想過成爲他的女人，卻不是這樣的狀況。

明明上午還是挺熱的天，卻好像忽然變了臉，夜幕降臨，冷風陣陣吹過，天氣預報還真的是準，冷空氣說來就來。

“冷嗎？”肩膀上忽然多了熟悉的味道，這個味道，她熟悉得入骨，屬於東方皓的混合着菸草和薄荷的味道。

心底酸澀，田沫兒閉了閉眼，沒想到，那麼久過去了，她以爲早已經遺忘，卻原來，早已經嵌在心底最深的位置。從來，東方皓都是女人的毒藥，而她，也沒有幸免，不是嗎？

“不冷。”她脫下外套，一個“謝”字還沒有說出口，便被輕輕的一個噴嚏打碎了謊言。

“穿着。”男人的聲音抑鬱了幾分，動作卻是強勢的，他重新給田沫兒披上外套，並且迅速扣上兩個釦子，語氣嚴肅：“如果不想讓小哲擔心，就讓自己好好的。”

一句話說得田沫兒，肩膀上多了重量，身側多了溫熱的氣息，她僵着身子站着：“謝謝你的外套，我真的不冷。你想吃什麼，我請客，謝謝你今天……”

“田沫兒！”他的臉明顯地黑了好幾個度，眼底雖是跳躥着怒意，更多的還是無奈，強硬的語氣柔軟下來，他的眉擰起，“我不喜歡從你口裡聽到‘謝謝’這樣的字，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們之間沒有關係。”田沫兒更快一步地打斷他的話，氣氛，陡然之間都降爲冰點。剛剛讓東方皓感覺到的那一點點充實，都消失殆盡，心的位置，清晰的鈍痛。

“一定要我把dna的報告拿出來，才能證明我們之間有關係嗎？田沫兒，我不止一次說過，你是我的女人，小哲是我的兒子，這樣都不叫有關係，那怎麼樣才叫有關係？”

一陣寂靜，風漸漸大了，冷空氣的腳步走得更近。

“沫兒，我會娶你。”

一句話，有如驚雷，田沫兒的身子僵了一僵，他的目光太過灼熱，她的視線稍稍偏離了一些：“別開玩笑了，東方少爺。即便……即便那個晚上，我們真的有過什麼，那又算什麼呢？跟過東方少爺的女人還少嗎？難不成一個一個地都要娶回家，妻妾成羣，這個時代並不適合。”

“沫兒……”東方皓的聲音夾雜着無奈跟疼痛，“那不一樣……我承認，我以前是，是玩世不恭，可是，你是唯一一個讓我動了娶的念頭的女人。”

說不出來什麼感覺，更多的還是苦澀，娶？如果是許多年前，他會跟她提這個字眼，那麼，她會跟任何戀愛中的小女生一樣，激動得夜不能寐。可是現在……

有意義嗎？

“真是謝謝東方少爺忽然之間看得上我。可是……”她的眸子望向了他，淺淺地彎了弧度，“就算你想娶，你又何以見得我會想嫁呢？我們之間的狀況，我都已經清楚地說過了。你如果不想我恨東方家，最好跟我撇清關係，讓我早點忘卻。”

“那是二叔的帳，一定要算到我頭上，不公平。”事實已經很快查清，是二叔利用了田管家，給他還了賭債，卻讓田管家給他頂罪。或許，田管家也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罪，不需要公審，而是黑社會……試想，玩了黑社會老大的女人，會是什麼後果呢？

帶回田沫兒的，是父親，該是父親知道這個事實，纔會把這個孤女領回家裡照顧。確實的，那是東方家欠沫兒的，現在，他終於可以明白爲什麼她一個小女傭可以有這樣的*愛，該是有多少歉疚在裡面呢？至少，田管家也是爲東方家族賣命了半輩子的人……

“他姓東方……”不知過了多久，田沫兒的聲音清冷地傳來，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