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口，劉長青用著平淡的語調問著。

「你還沒睡醒嗎？」

「……」

虛弱的李宛冉，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臉上掛著的笑容也開始緩慢的消失。

直至消失不見。

面無表情的看著床邊的劉長青，望著對方那張和記憶中成熟許多的臉。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視線傾斜到了一旁，看向了四周的環境。

鼻子，嗅到了醫院內的消毒水的氣味。

目光，最終停留在了天花板上。

眨了一下眼睛。

「現在是哪一年……」

「2010。」

「……」

沉默著李宛冉像是傻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只是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就這樣盯著。

看到對方這股視線，站在一旁的劉長青也抬頭望去，當看到沒什麼不同的天花板時，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看向李宛冉。

「你知道你睡了一整天嗎？」

「……」

「要不是你樓下鄰居發現，你可能已經死了。」

「……」

「他們送你到醫院后，墊付了一部分錢，然後從你手機里找到了我的電話，通知了我。」

說著，劉長青從兜里翻出了對方的手機，打開了通訊錄。

看著自己的電話被對方安排上【老公】二字的備註。

眯著眼睛。

「你從哪搞到我的手機號的。」

「……」

並沒有去看劉長青，盯著醫院天花板的她過了許久才回應著。

「我翻了知躍的手機……」

「是嗎，我猜也是這樣。」

這樣的回答似乎並沒有讓劉長青感到驚訝，自家兒子這些年來會時不時的去看望對方，私底下他是知道的。

但並沒有制止。

伸手將一旁的凳子拽了過來，劉長青選擇坐在了上面。

看著病床上的李宛冉，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錢包。

從中抽出一張卡，放在了對方的床頭上。

察覺到對方的這一舉動，李宛冉原本盯著天花板的視線終於在此刻移開。

看著床頭邊上的那張卡。

最後，看向了給卡的劉長青。

聽到對方說道。

「我在卡里存了一百萬，密碼是你生日。」

頓了一下。

「拿著離開吧，別在這座城市了。」

「……」

兩人的目光在此刻對視起來，劉長青看向對方的目光中不包含任何情感。

繼續說著。

「雖然錢不多，但足夠你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如果錢花完的話，可以聯繫我，我會定期派人給你打錢的。」

「……」

「知躍在學校的成績很優秀，夏芝雖然讓我有些頭疼，但依照我如今的家業也不盼著她有什麼太大的成就，開開心心的長大就行……」

說完，劉長青看向了床頭柜上擺著的水果。

「我老婆昨天也過來了，給你帶了些水果，雖然你們兩個因為那件事情已經鬧掰了，但是……她還是不忍心看到你這幅樣子。」

伴隨著這句話落下，坐在床邊的劉長青嘆出一口氣來。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在左右你的人生了，你不應該這樣活著……活成你母親的樣子。」

「……」

李宛冉依舊一言不發，只是這樣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劉長青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這樣……對你我都好。」

時間如同靜止一般。

夏日的氣溫有些偏高。

屋外的蟬叫也能被屋內的人清楚的聽到。

李宛冉的視線從對方的臉上移開，看向了剛剛他放在床頭的那張卡。

腦海中，浮現出了兩人剛離婚的場景。

那一天……自己也像他這樣，拿著裝有十萬塊的卡來到對方家中，要求能夠看望孩子。

時間……過得好快。

眼睛閉上，李宛冉意識到自己家庭幸福的世界，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一場……無法實現的夢。

咬了咬牙，虛弱的她再一次的睜開了眼，看著床邊的劉長青。

夢中的他是愛著自己的。

兒子女兒也同樣愛著自己，會叫自己媽媽，會緊緊的抱著自己。

而當她看到此刻劉長青那雙像是看待陌生人的目光時……

「你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死的嗎。」

「……」

「是我乾的。」

說出這樣的謊言，李宛冉企圖激怒眼前的劉長青。

可是，並沒有實現。

劉長青聽到對方說出的這句話后，反而有些想笑。

「三年前我就已經查清楚了，那一天我爸媽只是想來給夏芝過生日，所以你父親李政茂才去派人接他們倆過來……」

「是我……」

「夠了，說這些根本激怒不了我。」

「……」

「事到如今，你還有這麼幼稚的想法，激怒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葉蓉的下場是她應得的，事實上我什麼都沒有做，是她自己一點一點的把自己推向牢籠中的，你如今會變成這樣也是你自己導致的。」

看著眼前的女人，劉長青忽然覺得她很可憐。

甚至是……可悲。

「拿走這筆錢，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吧。」

「……」

「不要再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了。」

這句話傳入了李宛冉的耳中，原本看向別處的視線也在此刻重新彙集在了劉長青的臉上。

她的父親同樣說過這樣的話，這一瞬間，她似乎在劉長青的身上看到了父親的身影。

她曾以為自己不會後悔，可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后，她才真正的意識到。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會為自己做過錯事感到後悔。

每個人……

她也不例外。

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劉長青望著沒有吭聲的李宛冉，察覺到了沒有在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起身，站了起來。

最後看了一眼側過腦袋看向窗外的李宛冉，無言的轉身離開了這裡。

只是他沒注意到，在他轉過身後，李宛冉便盯著他的背影。

直到他走出病房。

病房內再一次的只剩下了她自己一個人。

虛弱的身體使得她似乎用不出任何力氣，只是側過頭看著正在輸液的藥瓶。

劉長青的態度很堅決。

從兩人簽訂離婚協議的那一刻，自主放棄孩子的她，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在重新獲得那一對兒女。

只能看著。

看著他們一家，看著安苑瑤……

腦海中浮現出了不久前做的那個夢。

那個夢中的世界。

那個……讓自己感到幸福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

似乎沒有值得自己留念的了。

沒有了。

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