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車子輪胎破了，拋錨在半路，沒有趕上航班。”老馬塔有些悶悶地說道。

“這可真是糟糕的遭遇。”方覺點頭說道。

老馬塔看了對方一眼，看到方覺竟然露出一副高興的神情，沒好氣的說道，“先生，你似乎很高興。”

“沒錯啊。”方覺很坦誠，他攤開手，微笑說道，“從道德角度來說，我確實是應該表示同情和遺憾，但是，很抱歉，想到你們因爲這件事今天沒法和瓦倫西亞完成簽約，我又實在是忍不住有些歡呼……”方覺故意做出一副誇張的表情，“這意味着我又有機會來說服你們了，在我看來，這次意外，可能是上帝都在幫我呢。”

聽到方覺如此坦誠的話，老馬塔儘管是有些不爽，但是，最終卻是也被弄得哭笑不得了。

對方如此坦誠，直言不諱，反倒是贏得了老馬塔的認可和欣賞：這是一位很坦誠的紳士。

這讓他又想到了剛纔電話裡態度不算友好的弗洛雷斯，老馬塔也是嘆了口氣，整個人的心情都不好起來。

心情不好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爲沒有能夠趕上航班和耽誤了簽約，還因爲瓦倫西亞主教練基克.弗洛雷斯的態度，此外，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電話那頭似乎是在發生爭吵，而且爭吵是雙方就是瓦倫西亞主教練弗洛雷斯和俱樂部體育總監卡博尼……

這個無意中的‘發現’，也讓老馬塔真切的感受到了之前方覺口中所說的瓦倫西亞高層鬥爭的混亂。

正如這位伊維薩主教練先生所說，如果弗洛雷斯在和卡博尼的爭權鬥爭中失敗被解僱的話，那麼，作爲弗洛雷斯一手引進的小馬塔在瓦倫西亞的未來會怎麼樣？新教練會不會欣賞小馬塔？

儘管不清楚老馬塔此時的內心波動，但是，看到對方情緒不太好，方覺友善的發出邀請，“一起喝杯咖啡吧，我請客。”

……

“一杯拿鐵。”方覺說道，又扭頭問老馬塔，“馬塔先生，你呢？”

“一樣吧。”老馬塔隨口說道，他現在可沒有享受咖啡的心情。

“這位馬塔先生，你要什麼？”方覺衝着小馬塔眨眨眼，笑着問。

“一杯醇奶咖啡。”老馬塔替兒子拿了注意。

方覺注意到小馬塔在皺眉頭，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而認真，看着老馬塔，說道，“馬塔先生，恕我直言，我認爲你應該問一下小胡安喜歡喝什麼，而不是直接替他拿主意。”

看着老馬塔驚訝的樣子，方覺認真說道，“他已經十九歲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愛好，只要不違法，不違反道德，不違反職業球員的生活準則，那麼，他應該可以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本來就心情不太好，又被方覺指着鼻子教訓，老馬塔怒了，老子怎麼教孩子，還用得着你來管。

老馬塔瞪着眼睛看方覺，方覺表情嚴肅，毫不迴避的對視。

“先生，獨立自主、自強的性格，對他以後的生活，無論是球場上還是生活中，都很重要。”方覺說完，沒有理會當父親的，而是看向當兒子的，“小胡安，你要什麼？”

“冰咖啡，不加糖。”小馬塔先是看了老爸一眼，又看了方覺一眼，看到方覺鼓勵的眼神，大聲說道。

“很好。”方覺朝着服務生點頭示意，“再來一杯拿鐵，然後給這位先生來一杯冰咖啡，不加糖。”

“好的，稍等。”

看到兒子那眼神中閃爍的興奮光芒，老馬塔有些沉默，然後對方覺說道，“也許，你是對的，其實我平時也是比較照顧他的感受的。”

……

“我理解。”方覺笑了笑說，“就像是我父親，他也會爲我做出一些選擇，他那麼做，是因爲他愛我，他認爲他是對的，雖然我不太喜歡，也會反抗，但是，我知道，他愛我，我們總是會嘗試溝通，尋找一個雙方都能理解對方的辦法。”

方覺微笑着，似乎是想到了家裡院子裡的那根藤條。

“方教練，我有一個問題。”老馬塔問。

“請說。”方覺點頭頷首。

“如果，你的球員和你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卻因故爽約了，你會怎麼做？”老馬塔問。

“我會生氣。”方覺毫不猶豫的回答，“遵守時間是一個人能夠成功的基本品質。”

果然，老馬塔眉頭皺的更緊了。

“不過，我不會直接粗暴的發火。”方覺說道，“我會問清楚他因爲什麼原因爽約，是他自己的原因，還是不可抗拒的意外因素。如果是前者，我會狠狠地批評他，如果是後者，我會慶幸，我的球員自己沒有因爲意外受到人身影響和傷害，然後和他約好下次會面的時間。”

“就這樣？”老馬塔驚訝問，“不會批評？”

“當然會批評。”方覺笑着說道，“我會在見面的時候批評，或者是在訓練中給他加量，讓他好好反省一下，雖然是事出有因，但是，爽約就是爽約，這是事實。”

“那爲什麼不當時就批評呢？”老馬塔奇怪的問，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而且對方覺的態度也好了很多，他更加沒有注意到，儘管問題是他問出來的，但是，話題的主導權已經在對方那裡了。

……

“那個時候，他已經因爲意外造成爽約而內疚了，而且可能還會有別的一些因素造成他的困擾，我不能在那個時候在給我的球員造成心理上的壓力。”說着，方覺擠擠眼，“而且，當見面的時候，他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的時候，我再提出批評，這會讓他印象更加深刻。”

說着，方覺面向小馬塔，笑着問，“小胡安，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挨訓的時候你會怎麼想？”

“我可能會想，天吶，教練竟然還記得呢，真倒黴，我下次一定不敢爽約遲到了。”小馬塔也很配合的誇張的語氣說道。

“你看。”方覺朝着老馬塔聳聳肩，“效果很不錯。”

老馬塔點點頭，他回想起弗洛雷斯在電話中的態度，也是不禁感慨。

這麼一對比，教練和教練的爲人處世的差距就出來了。

相比較於弗洛雷斯的粗暴態度，這位伊維薩主教練先生的處理顯然更加優秀，首先，他第一時間壓制怒火，然後詢問原因，而且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球員的安全以及心理影響，不會粗暴的發火，這是一種尊重和愛護，最後，這又不是那種一味的容忍，他會堅持原則提出批評，只是手段更加圓滑，而且效果也更加好，很顯然，這樣的教練，球員會尊敬和喜歡，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害怕。

同樣是教練，那位還是西甲豪門的主教練呢，但是，做人、做事的水平怎麼差距這麼大呢。

……

方覺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這樣吧，我會在馬德里待到明天早上，然後接到朋友之後離開，在明天早上八點之前，你們如果改變主意不去瓦倫西亞了，可以直接打我電話。”

“好的，方教練，我會認真考慮的。”老馬塔說道。

他並沒有注意到對方言語中的陷阱，方覺說的是，不去瓦倫西亞的話，就給他打電話，這已經在給這對父子做連續的心理暗示了，即使是不去瓦倫西亞，也不會去想到或者考慮到別的球隊，趕緊聯繫我吧。

方覺同樣是主動先告辭離開，不過，他離開之前沒有忘記先買單，然後朝着小馬塔揮了揮手，“再見，小馬塔，冰咖啡少喝點，注意保護腸胃。”

“謝謝教練，我知道了。”小馬塔趕緊說道。

嘖，方覺立刻笑容滿面的離開了，這一聲‘教練’他聽得很開心啊。

……

回到家中。

父子倆將行禮拉桿箱扔在一邊。

“兒子，你怎麼考慮的？”老馬塔問兒子。

“老爸，我……”小馬塔看了老爸一眼，想要說什麼，又有些猶豫。

“兒子，說出你的真實想法，我會盡可能的尊重你的個人意見。”老馬塔說道，“方教練說的沒錯，你已經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考慮和職業規劃，我會盡量尊重你，除非我認識到你的想法有非常大的錯誤，不然，我不會去幹涉的。”

“老爸，我想去伊維薩。”胡安.馬塔說道，表情認真。

“爲什麼？”老馬塔問。

“因爲我能夠感受到，方教練真的很欣賞我。”小馬塔說道，“而且，他很尊重我，沒有像是其他教練那樣子，理所當然的認爲我應該聽什麼，做什麼。”

“你繼續說。”

“我認爲方教練說的對，我應該更加有主見，更加獨立，我現在的性格確實是有些內向，而且在球場上也不夠有……恩……”

“威懾力？”老馬塔說。

“沒錯，就是這個，我要讓他們都怕我。”小馬塔高興的說。

“謝謝你，兒子，謝謝你願意敞開心扉和我說這些。”老馬塔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再考慮一下，我會認真考慮的。”

……

吃晚飯的時候，老馬塔的電話響了，是馬塔太太打來的。

老馬塔拿着手機去一旁接聽，小馬塔躡手躡腳的跟過去偷聽，他聽到老爸對老媽說，“親愛的，可能我們不會去瓦倫西亞了，有沒有興趣去體驗一下美麗的小島的風光？”

“噢耶！”小馬塔蹦起來歡呼，然後看到老爸看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怎麼了？什麼聲音？”馬塔太太問。

“沒什麼。”老馬塔笑着說道，“你兒子告訴我，他長大了，已經是成年人了。”

“哈，咱兒子談戀愛了嗎？女孩多大，在一起了？”當媽媽的發出驚喜的聲音問。

“兒子，聽到沒？你媽媽問你呢？”老馬塔哈哈笑着問。

“呃，她叫安麗娜，比我大五歲。”胡安.馬塔嘿嘿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又竭力保持鎮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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