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完馬桶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但當時並沒有在意，後來感覺不對勁再想出去就已經晚了。不過幸好她在昏迷之前從衛生間爬出來，這也救了她一條命。」

  黃老說著，看了一眼周從文。

  但因為周從文之前說過，黃老隨後把目光落在柳無言的身上。

  「無言，考考你，你說是怎麼回事。」

  自家老闆的兩個特點——灌輸價值觀和考病例，都很讓人撓頭。

  但這事兒和84消毒液有關係，柳無言最起碼還算是有一個思路。

  可這個思路和沒有並無區別，柳無言想了想，搖搖頭，「周從文，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老闆是故意難為你。」周從文笑道，「你在美國生活這麼久了，肯定不知道國內有潔廁靈這個東西。」

  「潔廁靈與潔廁淨差不多，都是清洗馬桶的。

  但是潔廁靈的優點就是它放入馬桶水箱中，通過水箱中的水進行稀釋，所以在國內又叫它馬桶自動沖洗劑。。

  現在已經開始有商家把潔廁靈加上顏色和花香，總之就是女人們喜歡的那種……」

  周從文想要吐槽一下，但馬上想到柳小別，剩下的話一滯，都咽了回去。

  「哦，這個我大概能理解。」

  「潔廁靈不能和84消毒液一起用。」周從文道，「老闆說的就是這個事兒吧。」

  黃老點了點頭。

  「其實吧，這件事兒在使用後發生過危險，說明書上就有說。但潔廁靈已經千變萬化，尤其是加上花香後，讓衛生間的舒適度大幅度提升，所以使用比較頻繁。」

  「要是咱們，我估計連潔廁靈都不會買。但女人們麼，還嫌棄不乾淨，就出現使用潔廁靈覺得不夠，還要用84消毒液消毒的情況。」

  「為什麼不能一起用？」楚雲天像是個乖寶寶似的，看不出來這位就是被譽為梅奧小子的新星模樣。

  「潔廁靈是酸性洗滌劑，主要成分是鹽酸；84消毒液是鹼性洗滌劑，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鈉；一旦兩者結合，通過化學反應，可以產生氯氣。」

  說著，周從文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寫下一段化學公式。

  2HaaCl+Cl2↑+H2O。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周從文道，「老闆說的病例里，清掃衛生間的患者估計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兒，還以為是一些陳年老垢被清洗掉後散發出來的異味兒，所以她強忍著。」

  「其實呢，巨大的異味是潔廁靈和84消毒液發生的化學反應，飄溢出來的氯氣。」

  楚雲天啞然。

  他心裡腹誹了一句——這事兒又和心胸外科沒什麼關係。

  但隨即周從文問道，「老闆，患者診斷是中度中毒還是重度？」

  「中重度。」黃老道。

  「其實這病和呼吸內科有關係，間接和咱心胸外科也有點關係。」周從文像是猜到了楚雲天心裡想什麼，笑著說道。

  「嗯？」

  楚雲天有些茫然。

  他雖然學識廣博，但還真就對這事兒沒什麼了解。

  「中度的氯氣中毒主要表現為支氣管肺炎、間質性肺水腫或局限的肺泡性肺水腫。

  雙眼及上呼吸道刺激症狀加重，胸悶、呼吸困難、陣發性嗆咳、咳痰，有時咳粉紅色泡沫痰或痰中帶血，伴有頭痛、乏力及噁心、食欲不振、腹痛、腹脹等胃腸道反應。

  輕度發紺，兩肺有乾性或濕性囉音，或兩肺瀰漫性哮鳴音。」

  粉紅色泡沫樣痰、兩肺有乾濕性囉音或是瀰漫的哮鳴音，這些的確是再熟悉不過的心胸外科臨床症狀。

  雖然治療和心胸沒關係，但……

  楚雲天沉默下去。

  「我遇到過一個奇怪的X光圖像。」周從文忽然話鋒一轉。

  「蝴蝶翼狀的陰影麼？」黃老問道。

  在座五人，都是心胸外科的頂流存在，可黃老與周從文一問一答，其他三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蝴蝶翼狀的陰影是什麼。

  不說身在美國的柳無言和楚雲天，鄧明都不知道。

  他捧著保溫杯苦笑。

  「是的，老闆。」周從文道。

  「老闆，那是什麼，我沒見過。」鄧明問道。

  「重度氯氣中毒的時候，有一部分患者的肺部X光平片可以看見有蝴蝶翼狀的大片陰影，這也是診斷重度中毒的臨床標準。」黃老道，「不怪你，這病屬於急診，咱912很少遇到。再說，遇到了也收不到咱心胸。」

  氯氣中毒本身就極少，可以說是罕見病。

  帝都市中心怎麼可能有生產氯氣的廠子，所有患者基本都是84消毒液和潔廁靈相互作用產生的氯氣中毒。

  所以這事兒可以說是一個罕見病，還是極為罕見的病例，並且是急診病例。

  鄧明沒見過也是正常。

  柳無言、楚雲天用極度複雜的目光看著周從文。

  類似的事兒黃老知道不足為奇，但周從文才特麼幾個歲數，怎麼連蝴蝶翼狀的X光陰影都見過。

  說著，飯菜上來，黃老就不再多說什麼，開始吃飯。

  這家華人開的飯店飯菜口味要和國內多少有些區別，就像是肯德基進入國內後開始做油條豆漿一樣，都是要根據本地人的口味進行改良的。

  吃的口感一般，但黃老也沒挑剔，只求一飽。

  手術看上去很「簡單」，但黃老全力而為，對身體能量消耗的極大。

  吃過飯，楚雲天送黃老去機場，看著黃老、鄧明、周從文上了飛機，揮手告別。

  看著飛機遠去，柳無言見楚雲天悶悶不樂，似乎心有所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楚。」柳無言道，「想什麼呢？」

  「我在想84消毒液的X光片和李鴻章是中國第一個做X光檢查的人。你說，這些邊邊角角的東西，周從文為什麼能知道呢。」

  楚雲天疑惑的問道。

  84消毒液還好說，關鍵是李鴻章的那件事。周從文敢說，估計是有史可查的，做不得假。

  真特麼的，周從文為什麼能知道！楚雲天的好勝心被激起。

  「哈哈哈。」柳無言笑道，「是不是覺得老闆新收的這個學生很有意思？」

  楚雲天不說話，雙手卻在不經意之間握拳。

  「走，回去再看看手術過程，我對這個更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