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世界資源豐富，生靈數量億萬不止，得之，對於宗門而言，自是有着絕大裨益。
但並非所有洞天都是如此。
上清玄幽洞天陰氣濃郁，靈機不全，資源算不得豐富。
尤其重要的，是此界生靈因種種原因，體質屬陰，極少有人身懷修行天賦。
即使有，
也只能修行特定功法。
百年來，太乙宗並未從此方洞天得到任何好處，甚至爲了抵抗陰間入侵，折損了不少修士。
洞天資源，給了至聖道場。
人……
功法不符，得之無用。
不過畢竟是一方洞天，仔細挖掘，依舊有不小的潛力，太乙宗自然希望能納入掌控。
恰好又趕到傳法此界的莫求顯露出極大的潛力，所修法門更是與洞天世界百姓相合。
種種原因，這纔有了全真道。
這是外在環境。
洞天世界，更不安穩。
此界雖是全真道的主場，奈何道主葉全真不過金丹初期，手下更是無人，無力抵抗鬼族。
需藉助太乙宗、至聖道場的力量。
大周億萬百姓，八方大軍，全真道十餘萬弟子，盡皆聽其差遣。
更有不少人在無窮無盡來襲的陰間鬼族面前絕望，受鬼族引誘，結地盟暗中做些破壞。
一方，在想盡辦法攻佔此界。
一方，則堵漏防疏，鎮壓通道。
直至……
現今！
腦海裡，諸多念頭一一閃過，莫求心神通透，晃眼間理清思路，再次把視線落在眼前。
郭齋捏動法訣，一股精純、浩瀚的法力沿着某種玄妙波動，驅動那沒入陰間的法印。
“嗡……”
陽世。
肉眼可見的漣漪覆蓋整個山村。
村民大都已經熟睡，此即就算還在忙碌的人，也兩眼如懸重鉛，晃了晃身子栽頭昏迷。
“陰陽分隔，敕！”
口中低喝，漣漪陡然捲動。
好似水流泛起波瀾，又如在兩界之間多了一層隔膜，原本貼合的陰陽兩界竟開始分開。
大羅法眼中，更能看到陰間的場景在漸漸變的模糊。
“這是……”
莫求側首，眼帶驚疑：
“傳聞中的兩界分割術？”
“不錯。”郭齋點頭，音帶傲然：
“此術傳自上古，追其根源，乃是一門無上仙法，現如今僅有我們至聖道場還有傳承。”
“果然了得。”莫求緩緩點頭，下意識問道：
“真仙道也沒有？”
“當然沒有。”郭齋皺眉，似乎不喜真仙道這三個字，卻又有些不情願的開口：
“不過他們有別的法子，也能鎮壓陰間，只不過極其麻煩，非金丹後期修士不能成。”
“而且，耗費不小，遠不如我們方便。”
“原來如此。”
莫求點頭，心中有些蠢蠢欲動。
兩界分割的法術，歷來只聞其名，今日纔是首次見到，但莫名的，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
五指山！
他自大羅法眼，和神石上的永鎮幽冥四字參悟出的法門，似乎與其有相通之處。
就不知，
自己的五指山，能不能鎮壓兩界通道？
感覺，應該可以。
“咦？”
陡然，正自施法的郭齋眉頭皺起，面泛陰沉：
“不對，有東西在阻止我施法！”
莫求回神，大羅法眼幽幽閃爍，可以隱隱約約看到，陰間那羣鬼物正朝法印撲擊不停。
法印在陽世不顯，但在陰間，似乎並不能避開鬼物的感知。
“看來對面的鬼族早已發現了這裡。”閻芳眉頭皺起：
“可惜，來的太過匆忙，未能多帶些人過來，卻是有些麻煩，要不然準備好了再來？”
郭齋面泛不悅，顯然有些不樂意。
“兩位。”衛恙好奇開口：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如何解決？”
“簡單。”郭齋道：
“我施法受限，定是陰間有鬼物搗亂，讓一些人進去，爲我護法，保證施法順利即可。”
“陰間鬼物入陽世不易，陽間的人進去，倒不算太難。”
“這樣……”衛恙點頭，心中突然一動，道：
“那進去的人，如何回來？”
施法順利，定然是要分開兩界，而進去的人要與鬼族糾纏，怕是沒有時間順利回返。
聞言，葉全真面色一沉，一雙眸子裡泛起淒涼。
郭齋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如若他們能提前解決，自可回來，如果不行，那就留在對面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衛恙面色一白。
莫求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陰間通道不止一處，且大都是陰間鬼物先發現，也就意味着大部分通道對面都有防備。
這需要多少人去填？
而且……
過去的人需要一定修爲，卻又不可能是至聖道場的人，那也就只能是全真道的弟子了。
每解決一處通道，都要一部分人爲之喪命。
難怪，難怪有人會背叛。
“呼……”
輕吐一口濁氣，莫求慢聲開口：
“郭道友，如何才能讓人進入陰間？”
“怎麼？”郭齋好奇看來：
“莫道主有興趣去那裡轉轉，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去，陰間的環境對我等可不友好。”
“至於辦法……”
“我等可繪靈符，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來往兩界，或者某些玄妙遁法，也可破開通道。”
“這樣。”莫求點頭：
“勞煩道友給我一張靈符，莫某過去看看。”
“師祖！”
“道主？”
聞言，葉全真、衛恙面色大變。
葉全真急道：
“師祖，對面什麼情況我等並不清楚，萬一有高手暗藏豈不中了埋伏，此事萬萬不可。”
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不錯。”衛恙也繃緊臉，道：
“道主身份不同，不宜涉險。”
“莫道主。”就連閻芳兩人，也是連連搖頭：
“千金之子，不坐危堂，況且陰間鬼物雖大多無智，有些卻不乏陰險，道主無需如此。”
“左右不過是耽擱一些時間罷了。”
“無妨。”莫求擺手：
“我有分寸，幾位無需再勸。”
其他人看不到陰間情況，郭齋也僅能通過法印感知一二，但他卻能看到對面大致的情況。
“道主！”葉全真見莫求注意一定，面色來回變換，隨即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道：
“還是我過去吧。”
“你……”莫求面露遲疑。
倒也不是不行，畢竟對面沒什麼高手，以葉全真金丹初期的修爲，還不至於遇到危險。
“兩位。”衛恙面露苦笑，上前一步：
“還是我去吧。”
“老朽自問還有幾分手段，就算遇到什麼問題，保住性命當無問題。”
“莫要爭了。”莫求無奈搖頭：
“還是我進去吧，莫某的法眼神通尚算可以，能看到裡面的一些情況，應該沒有埋伏。”
“哦！”郭齋面色微變，目露驚訝：
“莫道主竟能看穿兩界？”
“能看穿兩界的法眼神通可不多。”閻芳也是表情生變，面露肅容：
“就算是至聖道場，也僅有寥寥幾位能夠做到，而且無一例外，都是已證元嬰的前輩。”
“無證大師，就是其中之一。”
“莫道主果真不凡！”郭齋慢慢收起眼中的驚訝，朝着莫求點了點頭，從身上掏出一張靈符：
“既如此，去一趟也無妨。”
“此符名曰破界符，能讓人在陰間逗留一炷香的時間，不過莫道主切記，一定不要超過時間，不然……”
“再想回來，就難了！”
“師祖。”葉全真再次上前，道：
“既然您能看清對面，誰去豈不一樣，還是晚輩來吧。”
“不錯。”衛恙點頭：
“衛某也可。”
“算了。”莫求接過靈符，淡然道：
“我去去就回，用不着爭搶。”
“這……”
兩人張了張嘴，見莫求執意如此，唯有輕嘆，不過既然沒什麼危險，他們的態度也不再那麼強烈。
破界符激發不難。
郭齋隨口指點兩句，就已瞭然。
朝着幾人點了點頭，莫求手捏靈符，揮手引動，一抹明銳亮光隨即沒入他的眉心。
一股瞭然，自然而然在心頭浮現。
現今的自己，外在氣息似乎略有變換。
不過這種變化並不能持久，待到眉心靈光徹底暗淡，就會失去‘出入兩界’的能力。
“唰！”
遁光一起，裹着莫求出現在村莊內。
無需張開大羅法眼，兩界重疊的異樣感，就浮上心頭。
念頭一動，身外靈光閃爍，在破界符玄妙的牽引下，他的身軀悄然朝着虛空深處沒去。
明明身形未動。
偏偏。
感覺卻像是一直在下沉、下墜，乃至就連兩側的空間，都在感知中顯出隧道一般的光景。
下一刻。
“唰！”
陰鬱、暗沉、死寂、肅殺、冰冷……
好似亙古未變的氣息，浮現在識海。
神念在這裡幾乎不能外放，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詭異冰冷，悄無聲息朝着肉身滲入。
就連體內的金丹、元胎，也變的暗淡許多。
一切，都在走向死寂。
肉身生機凋零，神魂消沉死寂，氣血詭異低沉……，唯有元胎，在這種地方猶有抵抗之力。
陰間！
莫求眼神微動，心有明悟。
陰間，竟是這般模樣。
與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樣，卻又似乎有些相同之處。
不過……
念頭一動，沒入眉心的破界符突然收斂起靈光，隨即他大手虛伸，百辟刀落入掌中。
刀光，包裹全身。
熟悉的掌控感，再次浮現。
精氣神，重新煥發生機。
百辟刀竟然能夠隔絕陰間對活人的影響？即使感知依舊受限，法力也變的運轉緩慢。
但，即使沒有破界符，竟也不怎麼受影響。
那豈不是說，自己可以長時間待在陰間？
莫求心頭一震。
還未等他仔細感悟兩個世界的不同，一連串興奮仰或詭異的咆哮，已是在耳邊響起。
“活人？”
“血肉？”
“殺！”
下一刻。
木棍、鐵錘、鎖鏈……
諸多兵器裹挾着陰寒之法、濃郁鬼氣，呼嘯着朝莫求所在涌來。
莫求對陰間瞭解不多，卻也知道陰間並無所謂的十殿閻羅，而是有着數個龐大鬼國。
有國，自然有軍。
這附近似乎就有着一批鬼軍駐紮，數量足有五六百，多奇形怪狀，實力也差次不齊。
不過最強者，也不過堪比初入道基的修爲。
若是其他人來了陰間，受限於規則，就算是道基後期修士，也未必能抗住這等圍殺。
他，卻不受限制。
當下也不理會來襲的攻勢，輕點眉心，地獄圖捲動，朝着不遠處的數百鬼軍猛然一裹。
陰風過後，留下滿地屍骸。
奪天訣！
養兵法！
體內一熱，包括黑光甲在內的好幾件防禦法寶、靈物，都被莫求投入其中。
神兵，未必只有一件。
百辟刀雖然已經足夠殺敵，但如果再多一件護身至寶，那自然是更好，面對元嬰也能更加輕鬆。
解決了此地鬼物，眼見靈符開始運轉，莫求並未着急回返，而是拿出些東西在陰間嘗試一二。
‘陽世之物，大都不能在陰間存活。’
‘草藥種子、蟲豸鳥獸，在接觸此界的一瞬間就會分崩離析，化作虛無，散於天地之間。’
‘活人在陰間死後不留屍體，鬼物在陽世喪命同樣不留屍骸，倒是一樣。’
‘唯有具備靈性之物，方能抵擋一定時間的陰氣侵蝕，但也不能長久，更無陽間靈效。’
“冥草！”
撿起地上的一根雜草，莫求眼神微動。
這東西，陽世也有，生於極陰之地，屬於特殊的天材地寶，可以作爲調和靈藥的配料。
只不過保存之法極其麻煩，一旦取出就會散做虛無。
想不到……
外界的靈草，在這裡竟是隨處可見！
搖了搖頭，他折身回返上清玄幽洞天。
幾個時辰後，兩界通道閉合，大羅法眼也已看不到陰間所在，幾人此行也算功德圓滿。
…………
回返全真道場。
莫求叫住欲要告退的葉全真。
“這些年，我重新整理了一下全真道的傳承，現今已經有了整體脈絡，今日先傳給你。”
“師祖！”
葉全真擡頭，面泛愕然之際又有些動容。
“全真道以陰修爲主，至高傳承可證化神，名曰北陰玄經，現今我傳你金丹之境的功法。”莫求對此似乎並不怎麼慎重，沉吟片刻，方道：
“還有一法，你可廣傳宗門。”
這個法門，纔是重點。
“此法名蘊兵法，可去陰魂鬼物身上的陰氣、鬼氣、戾氣與自身刀兵相融，最後煉化成法兵。”
“另有一門煉製道兵的法門，以殺證道，奪人生機，不過切記，一旦修行修爲最高止步初入道基。”
不錯！
玉闕金章上的仙法，並非是讓人證道成仙，而是煉製‘仙人’征伐四方的不朽道兵。
也是因此，莫求才未真正藉助奪天訣來增加修爲，只是用來煉製神兵等外物。
而今。
他把此法的簡化版本，傳於全真道。
用以對抗鬼族入侵。
殺陰魂鬼物越多，全真道的人越強，假以時日，即使不借助至聖道場的力量，也未必不能鎮壓陰間鬼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