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凱歌回國後第一件事就去拜訪了他旳老友，《太平輪》的出品方和主要投資方小馬影業的董事長李銘。

李銘正在因爲《太平輪》的預算超支而頭痛，至今爲止在這部電影上一共投入了2.6個億，可根據創作團隊的最新彙報，電影三個億肯定是打不住了，估計最後完成拍攝要四個億。

正是在這種強大的投資壓力下，李銘才做出了要將電影拆分成上下兩部的想法，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減輕一些回收成本的壓力，從這部電影立項到正式投拍，這一過程太過漫長了，在這六年間電影市場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李銘是吳宇深的資深影迷，從第一次聽到《太平輪》的故事他就迷上了，決定要投拍這部電影，可真正開拍之後，他才意識到這部電影燒錢的速度遠超想象，最近他的壓力很大，幾乎每夜都失眠。

李銘在西郊的別墅接待了郭凱歌。

郭凱歌聊了幾句首爾的見聞，就把話題轉向了《太平輪》，他將吳宇深的意思轉達給了李銘。

李銘皺了皺眉頭道：“吳導已經多次向我說起過，電影想要做成180分鐘，他落伍了，根本不瞭解現在的電影市場，三個小時的電影，影院怎麼給你排片？票價怎麼定？同樣一部電影別人可以排三場，我們只能排兩場, 場次上怎麼跟人家爭？”

郭凱歌道：“當年《泰坦尼克號》三個小時十分鐘, 仍然沒影響到票房問鼎全球第一。”

李銘嘆了口氣道：“《太平輪》不是泰坦尼克，吳導也不是詹姆斯卡梅倫。”

郭凱歌道：“卡梅倫在國內的影響未必比吳導大。”他之所以這樣說是想安慰李銘，吳宇深再強也不可能跟卡梅隆相提並論，後者一部《泰坦尼克號》就已經封神, 更不用說他再次橫掃世界票房之作《阿凡達》。

李銘道：“我也是吳導的粉絲, 你是最清楚的，他的每部電影我都看過, 我很尊重他, 但是這次我真不能按照他的意思來，原定投資兩個億, 投資一超再超，現在說三個億都打不住, 根據最新評估, 拍完要四個億了,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郭凱歌點了點頭：“票房十二個億才能勉強收回成本。”

“十二個億啊，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揹負的壓力有多大？”

“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上部票房不及預期, 那麼下部的票房會更差。”

李銘點了點頭道：“如果上部票房不及預期, 那麼就算做成一部也一樣達不到我們的目標，我反反覆覆考慮過, 目前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郭凱歌道：“你跟我說個實話，是不是你對太平輪也沒信心了？”

李銘道：“電影市場瞬息萬變, 你看看這一年的賣座片就知道了，大賣的都是《我的野蠻女友》《西遊降魔篇》這類的影片，馮導的《一九四二》撲了，大製作《血滴子》撲了, 《大上海》勉強收回成本, 《倩女幽魂》據說靠網播纔將成本打平，這你應該最清楚啊。”

郭凱歌道：“聽你這意思, 有些騎虎難下了。”

“就是騎虎難下，我要是繼續投吧，還得追加一個多億，搞不好兩億, 我如果不投, 之前的兩個多億豈不是白扔了？你不懂。”

“我們奇異視頻也投了五千萬，我怎麼不懂？”郭凱歌有些不滿。

李銘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難兄難弟，喝什麼？我給你開一瓶雲頂威士忌。”

郭凱歌搖了搖頭道：“不喝，事情都沒聊完呢, 我這次在首爾見到吳導，我感覺他不像之前那樣充滿信心了，剛好莪有位業內的兄弟也在，我跟他聊了幾句，我才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什麼問題？”

“吳導想表達的東西太多，幾位編劇在劇本創作上也不夠嚴謹一致。”

“具體點。”

郭凱歌將張合歡跟他說得那些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李銘聽完默不做聲，點燃了一支香菸，一邊抽一邊想。

郭凱歌自己也拿了一支，李銘這才意識到沒顧上招呼他，趕緊幫他點上。

兩人誰都沒說話，等李銘抽完這支菸，又續上了一支，方纔開口道：“你哪位兄弟是誰？”

“張合歡！”

李銘點了點頭道：“高人啊，我一直都想認識，還沒機會。”

郭凱歌道：“他在首爾拍電視劇呢，爆火。”

“來自星星的你？”

郭凱歌笑道：“你也知道？”

“廢話，你嫂子每天都在追，我跟着瞄了兩眼，的確好看。”

郭凱歌道：“你這麼大一影業公司老總居然看盜版，我可告訴你，我這次去首爾就是爲了這部電視劇的版權，奇異視頻已經正式簽約了，最遲下個月就會獨家網播。”

李銘道：“恭喜你，又能大賺一筆，凱歌啊, 你說咱們當初要是在選演員的時候慎重一些, 用張合歡和全智弦，這電影的票房不就有保障了嗎？你說你也是，你們關係這麼好, 爲什麼不把他推薦給我？”

郭凱歌道：“拍這部電影的時候張合歡還沒火呢，就算我推薦他，你當時也不會用。”

李銘知道他說得都是實情，感慨道：“誰有前後眼啊，聽你剛纔這麼一分析，我也發現問題了，這電影裡面想要呈現的東西太多了，一部電影雙線敘事就已經是大部分觀衆能夠接受的極限了，吳導搞了個三線敘事，三對情侶，對了，張合歡有沒有說他的意見。”

郭凱歌點了點頭道：“他說了一點個人看法，你聽聽就行。”

“說，我洗耳恭聽。”

郭凱歌道：“歡子的意思是，砍掉黃瀟銘這條線也不影響大局。”

李銘愣了一下：“黃瀟銘是第二男主，內地票房全靠他撐着呢。”

“他能撐多少票房？你說給我聽聽《血滴子》還是《大上海》？這兩部電影的票房有多少屬於他?”

李銘啞口無言了。

郭凱歌道：“當初就有不少人反對用他，你倒好。”

“他是華藝的人。”

郭凱歌道：“我覺得張合歡的話很有道理，砍掉一條線，甚至可以將佟大衛和張紫衣的角色雙雙換角。”

李銘目瞪口呆：“你說什麼？電影不拍了？”在他看來郭凱歌瘋了，張紫衣是這部電影的第一女主，可以說她的重要性甚至要超過金成武，換掉張紫衣郭凱歌來見李銘之前已經充分了解了《太平輪》拍攝的進展狀況：“佟大衛和張紫衣的戲份沒多少，他們兩人單拎出來都是好演員，但是兩人之間缺乏化學反應。佟大衛沒什麼拉票房的能力，張紫衣負面新聞是個隱患，雖然《一代宗師》找回了一些觀衆緣，可更多人看到她就不想走入影院。”

李銘道：“黃瀟銘這條線砍掉，宋惠喬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現在你又要換掉張紫衣和佟大衛。”

郭凱歌道：“金成武和長野亞美是電影的主線，現在吳導拍攝得也主要是他們的戲份，據我所知，張紫衣這條線的戲份會在下半年集中完成，她還沒有正式進入劇組。我們現在換掉她，只需賠付一定數額的違約金，省下的片酬完全可以聘請一個咖位不及她，但是演技和票房號召力都不次於她的新人。”

李銘從他的話中意識到了什麼，低聲道：“你該不是要把張合歡和全智弦請過來吧？”

郭凱歌道：“你說對了一半，全智弦並不適合這個角色，我們可以請張合歡和安然。”

李銘雙目一亮，張合歡和安然出演的《我的野蠻女友》在年初橫掃亞洲票房，這兩人的票房號召力要比黃瀟銘和宋惠喬的組合強上不少，就算張紫衣也不敢說比他們更有票房號召力。安然也是謀女郎，去年出演的《秦淮十三釵》，雖然電影票房未達預期，但是風塵女子玉墨的形象深入人心，在《太平輪》中，原定張紫衣飾演的女主角於真，如果換成安然，演技方面絕無任何問題。

李銘道：“這只是你的想法罷了，現在他們的片酬也不便宜。”

郭凱歌道：“張合歡接片根本不看片酬，安然也不缺錢，想要打動他們兩個也不容易。”

李銘道：“想讓吳導接受這種大刀闊斧的改變，他只怕也不願意。”

郭凱歌道：“你忘了，最初吳導的構想也不是三條線，起用這麼多明星也是這麼多投資方利益分配的結果。”

李銘道：“這部電影的特效團隊全都是《泰坦尼克號》的原班人馬，我也不甘心這部電影就這麼廢了。”說完他抿了抿嘴脣，有些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你還能投多少？”

投資人沒有傻子，除了薛春華那種爲了博紅顏一笑不惜一擲千金的主兒，《太平輪》的各大投資方都看出這部電影的前景不妙，誰也不肯追加投資了。

李銘的最大壓力就在於此，爲了太平輪他或許要賭上身家了。

郭凱歌道：“如果這部電影能夠從根本上改動，我投！不然我就當五千萬全都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