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煒並不知道。

就在他感慨著「大佬牛逼」旳時候，那些被他點贊的「大佬」們，此時此刻的心情，並不比他淡定多少。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確實，不得不服。」

「哎……感覺這十幾年的實驗都白做了。」

華科院，材料技術與工程研究所。

劉億平院士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的研究員們,一個二個都捧着手機在那兒刷著，一臉感慨地往上划著拇指。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直到一周之前，他們還忙的恨不得一個人分成倆。

然而現在，所有人都忽然一下子閑了下來，甚至有時間刷圍脖了。

其實不只是他們。

這也是絕大多數「和他們從事類似方向研究的項目組」的現狀。

那個橫空出世的404號人工SEI薄膜,對於整個行業的影響，簡直可以用「一步到位」這個詞來形容。

一千次充放電循環,幾乎沒有容量衰減！

負極上也完全看不到樹杈狀的死鋰出現！

由於效果過於驚世駭俗，以至於他們一度懷疑，是不是實驗設備出了故障。

直到越來越多的重複組實驗結果出爐，他們才逐漸確信，出問題的不是他們的眼睛和實驗設備，而是這個過於真實的世界……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種天才。

即便脫離整個研究體系之外，即便不與任何同行切磋交流，也能一聲不吭地拿出驚世駭俗的研究成果。

「……現在的新聞真是一點兒營養都沒有，我特么刷了快兩小時的圍脖，愣是沒搜到一點兒有用的線索。」

戴着眼鏡的博士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的名字叫林盛宇，是劉億平院士的學生,從碩士開始就跟着劉老在探索鋰電池的未來了。

「還在搜那個『合作單位』呢？」一旁的師兄笑着調侃了一句。

「是啊，」林盛宇點着頭，反問了一句。「你不好奇？」

「好奇啊,這能不好奇嗎？但光好奇有啥用？咱都不知道那合作單位是啥,你指望別人能知道？」那師兄呵呵笑着說。

說來慚愧。

全網都在熱議那個神秘的合作單位,然而身在漩渦之中的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那個合作單位到底是誰。

另一名師兄也插了句嘴。

「放棄吧，老劉都不肯說的東西，你覺得那些記者能知道啥？」

林盛宇沒有說話，眼睛仍然死死盯着手機屏幕，那表情明顯的不信邪。

旁邊的師兄師弟們已經開始聊起了別的話題。

「這鋰枝晶的問題解決了，咱接下來研究啥？」

「正極材料？電解液？隔膜？」

「不知道，選啥方向也得等老劉回來了才知道。」

「話說老劉人呢？這幾天咋都沒看到他。」

「業內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估計是開會去了吧。」

鋰枝晶的問題解決了，並不意味着他們就沒事做了。

倒不如說，等着他們去做的事情還有一堆。

隨着瓶頸突破，鋰負極電池從實驗室走向人們的生活已經成為可能，一條嶄新的技術路線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用什麼做正極？

用什麼做電解液？

研究什麼，以及如何去研究……等等一系列的問題，都需要進一步討論。

這項技術改變的不只是產業界，同樣也包括身為研究員的他們。

只有走在最前面的人，才有資格決定未來的路該如何去走。

曾經的他們是追趕者。

而現在，選擇未來道路的主動權，已經掌握在他們的手上。

他們將決定新能源行業的未來，而全世界都在等待着他們的答案。

不過話雖如此，有個問題，仍在眾人的心中揮之不去。

那個人工SEI膜……

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

「老劉這幾天怕是有的忙了。」

「哈哈哈，那不是肯定的么！鋰電行業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不去主持大局，總不能麻煩我們遠方的朋友去吧。」

「劉老院士還是原則太強了，連名字都不肯掛。」

「他這麼做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任何秘密都是有時限的，這事兒不可能一直瞞着，早晚都是要公開的。」

同一世界的某地方，也在討論著這事兒。

坐在辦公會裏的眾人，眼皮子底下大多掛着黑眼圈，不過每一張臉上都能看到明顯的興奮和喜悅。

事實上，在關於「地外文明」的問題上，上級雖然做出了謹慎觀察的指示，但部分細節上的問題一直是存在爭議的。

比如「啟蒙派」認為，地外文明是在通過「遊戲」這種能夠被他們理解的文化形式，對人類文明進行啟蒙，最終將人類帶向星空。

而「干涉派」則認為，地外文明試圖插手人類內部的事務，並以自己的意志干涉人類文明的歷史進程，以此實現不可告人的目的。

兩種觀點其實差不多。

區別只是在於，一個是中立以上，一個是中立以下。

當然，除了主流的觀點之外，還有一些非主流的觀點，比如「叢林派」、「圈養派」等等。

只不過由於該討論並沒有演變成全社會範圍內的討論，因此目前的爭議還是以「啟蒙」和「干涉」為主。

專案組的大夥兒們，自然是「啟蒙派」居多，不只是因為他們之中有人參加過那個遊戲，更是因為他們一直在跟進遊戲版本更新的進度。

這次鋰電池技術的突破性進展，不只關乎國家能源戰略以及能源使用安全，也讓「啟蒙派」在地外文明事務上獲得了更大的話語權。

「其實莪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穿着警服的男人忽然開口道。

「什麼問題？」國字臉男人笑着問道。

穿着警服的男人緩緩開口道。「我是搞刑偵的，可能會比較在意嫌疑人的動機……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幫助我們？」

「也許是為了讓『啟蒙派』的意見在我們的內部形成主流？」戴眼鏡的男人調侃了一句說道。

國字臉男人思索了片刻回答說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我感覺這不是主要的目的。」

「你認為主要的目的是什麼？」老人向他投去了好奇的視線。

作為辦公室里唯一一個獲得《廢土OL》封測資格的人，他大概是這裏所有人中，對《廢土OL》最有發言權的。

「很早以前我們就討論過這個問題，地外文明可能是想通過我們能夠理解的文化形式，給我們帶來某種啟示。」

穿着綠襯衫的男人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

「你是說……三戰？」

聽到三戰這個詞，辦公室里的氣氛有些凝重。

其實在「啟蒙派」得勢之前，「預言派」的支持者也不少。這一部分人的觀點是，地外文明在向他們揭示三百年後人類的未來。

只不過，預測未來這種事兒，神秘主義色彩的味兒太濃，缺乏科學依據，所以一直沒有佔過上風。

國字臉男人搖了搖頭。

「那應該不至於，我覺得比起預測一場戰爭，他們可能更想表達的是，第四次大戰我們會用燒火棍去打……這不就是我們的玩家們在遊戲里乾的事兒嗎？」

開了句緩和氣氛的玩笑，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地球上有七十多億人，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哪怕忽略掉各國內部不同的聲音，我們的文明也能發出兩百多個聲音。換我是地外文明的外交官，我八成會瘋掉。」

「在邁向銀河之前，我們應該形成一個團結而統一的命運共同體，我們的內部可以有不同的意見，但在面對外來文明時，我們必須得保證我們的聲音是一致的。」

「我所理解的啟蒙，技術扶植只是『啟蒙』的手段之一，並不是最終的目的。也許『它們』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幫助我們實現文明層面上的聯合。」

辦公室內眾人不由自主地相視一眼。

老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個解讀倒是很有意思……真要像你說的那樣，那這事兒的意義可非同小可。」

「只是一種假設。我們與『它們』官方層面的交流尚未開始，所有的猜測都只是我們單方面的解讀，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假設都只是防患於未然。」

停頓了片刻，國字臉男人表情嚴肅地繼續說道。

「關於這個問題，我和上級已經溝通過了。我們近期會成立一個單獨的科學發展基金會，負責技術引進相關事宜。」

「包括建立『銀幣』儲備和常態化收購機制，制定技術引進的相關規則，引導社會力量發揮主動性優勢，積極參與到這項利國利民的事業。」

「無論最終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們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將我們的優勢保持下去！」

一次兩次可以事急從權，但不可能次次都事急從權，持續的利益輸送只會創造一個龐大而懶惰的利維坦，為以後的麻煩埋下禍端。更何況保守秘密雖然是維持技術優勢的手段之一，但真正的優勢從來都不是靠保密維持的。

這些話不好聽，但都是歷史的經驗。

作為規則的制定者，他們需要保證規則儘可能完善，減少權力尋租的空間，保證那些為集體引進技術的玩家們的人身安全，嚴防一小撮別有用心之人損害集體的利益和形象，利用自己的權力、地位和歪理學說對他人巧取豪奪，滿足一己私慾，甚至將利益輸送到境外。

「……所幸的是，我注意到最近滬上出現了一家特殊的企業，業務範圍正好和我們關注的領域相同。」

「這顯然是個不錯的開始。」

「你說那個……牛什麼公司？」說到這事兒，老人表情頗有些遺憾，「我也聽說了，不過可惜他們只做中介業務。」

如果一部分實力突出的玩家，能主動把技術拍回來自然是最好。

這樣一來他們也沒必要搞那麼麻煩了，給那公司發幾張「獎狀」過去，讓地方上的人自己品，這事兒直接就解決了。

缺人？

缺地？

缺錢？

對於一家真正掌握「核心技術」的企業來說這叫事兒嗎？

一百個億的貸款加兩百個億的訂單，就算是拴條狗坐董事長的位置上，只要它把屁股坐正坐穩了，一樣能飛到天上去。

龐大的人才儲備和完善的產業配套，這個社會稀缺的從來都不是幾張紙片或一串數字，而是「真正能夠灌溉」的土壤。

「也沒什麼可惜的，術業有專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們選擇了自己更擅長的事情，反正我是支持他們的！」國字臉男人笑着說。

聽完這番話，辦公室里的眾人紛紛點頭，表示了贊同。

不愧是獲得了地外文明認可，拿到了封測資格的男人！

說出來的話確實有水平！

這時，一旁戴眼鏡的同事，忽然好奇開口問道。

「說起來你玩的咋樣了？練多少級了？」

這問題不少人都很好奇，紛紛向國字臉男人看了過去。

被同事們看着，國字臉男人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乾咳了一聲。

「我不是說了么，術業有專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

廢土世界。

菱湖濕地公園南門口，十名全副武裝的玩家已經集結完畢。

除了帶隊的老白和方長之外，其餘八名玩家皆是燃燒兵團的精銳，都有着T3乃至T2的水準。

他們不但裝備精良，而且數次經歷過戰火的洗禮，有着豐富的廢土作戰與城市戰經驗。

在集合之前，他們已經從老白那兒聽說了這次任務的內容，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躍躍欲試的表情。

環視了一眼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眾玩家，楚光讚許地點了下頭。

不錯。

這次過場動畫大家難得穿的像個人。

「小柒，幫他們拍一張。」

幹勁十足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好嘞！」

趁著小柒給玩家們拍照的空檔，楚光在心中組織了片刻語言，緩緩開口說道。

「向你們致敬，聯盟的勇士們，能這麼快結束戰爭，多虧了你們的衝鋒陷陣。」

「現在，來自北邊的混亂已經平定，聯盟需要時間休養生息。為了長久的繁榮與穩定，也為了活下去的人們，我需要你們代表聯盟，向我們的鄰居帶去友好與和平。」

「希望你們時刻記住，此行你們代表的是整個聯盟。」

「我們的鄰居會根據你們的一言一行，來評價他們與我們的關係。」

玩家的個人行為是很難控制。

然而當玩家形成了一個集體，他們自然會照顧集體中其他人的遊戲體驗，並有意識地約束自己和旁人。

屬於玩家們的過場劇情結束，楚光接着看向了一旁的老盧卡，最後叮囑了一句。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大人，我會牢記您的囑咐。倒是您……還請多注意身體，別太累著自己了。再重要的工作，也比不上您的健康重要。」說這句話的時候，老盧卡臉上帶着誠懇的表情。

倒不是奉承或者客套，這番話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別人也許不太清楚，管理者具體為聯盟做了什麼，然而身為命令執行者的盧卡卻是清楚的很，楚光為這個聯盟付出了多少心血。

從北伐開始到現在，除了凱旋儀式那天休息了片刻，他幾乎一天也沒有休息過。

如果可以的話，盧卡是真心希望，管理者大人也能稍微多替自己考慮一下。

看着臨行之前還在替自己擔心的老人，楚光笑着點了下頭。

「我身體好著呢，不用擔心我……出發吧，早去早回。」

「是。」

將右拳貼在了左胸，盧卡恭敬地行了個禮，隨後便帶着數名隨行人員，跟着玩家們一同朝着南邊去了。

目送著隊伍離開，站在楚光旁邊的查理，忽然開口說道。

「這趟行程，怕是不會太平。」

雖然不贊同這種立flag的行為，但楚光還是接着他的話說道。

「你有什麼看法。」

老查理措辭謹慎地繼續說道。

「……巨石城的工廠主們雖然不願和我們發生直接的衝突，但很明顯他們並不希望當局和我們走得太近。」

來新聯盟這邊投資辦廠的商人，大多是巨石城的行商或者經營困難的中小型工廠主。

他們在新聯盟這邊生產的商品，很大程度上分走了巨石城那些大工廠和大商會們的既得利益。

對於這些事情，楚光當然是心裏有數的，他很清楚自己在貿易上其實是耍了些小聰明的。

比如通過行政干預，將銀幣和籌碼的兌換比例控制在2:1，主動提高出口利潤。

再比如傾銷低附加值的輕工業產品，以及熱衷做任務的「覺醒者傭兵」，掠奪巨石城的籌碼，並用賺取的外匯購置當地工廠淘汰的二手設備，雇傭失業的工程師和工人，對自己的產業進行升級。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比如KV-1外骨骼。

雖然這玩意兒是巨石城軍工廠弄出來的產品，但現在整個河谷行省南部，幾乎一半以上的KV-1外骨骼，都是新聯盟的李斯特工廠生產的。

再比如新聯盟的LD-47突擊步槍，不但擠佔了「雄蜂」突擊步槍在河谷行省南部的市場份額，甚至還反向輸出到了巨石城武器商店的貨架上。

現在整個巨石城，除了那些抓住歷史機遇，靠着新聯盟崛起賺得盆滿缽滿的行商和傭兵，幾乎沒有哪個工廠主對他們抱有好感。

楚光甚至敢斷言。

只要那位豪斯先生在電台里煽風點火兩句，過段時間恐怕連巨石城的普通市民都要開始抱怨，新聯盟的居民搶走了他們的工作機會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在半路下手？」聽完了老查理的話之後，楚光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雖然這種手段很低級，」老查理認真說道，「巨石城最不缺的就是傭兵，而那些工廠主和商會老闆們大多都擁有私人武裝。如果想要阻撓合約的簽訂，綁架或者劫持無疑是最直接的方法。」

楚光認真地點了下頭。

「我會讓我的士兵們多留意的。」

雖然這趟行程充滿了風險，但這件事情仍然得有人去做。

送走了盧卡之後，楚光隻身一人返回了避難所，前往B4層的瀏覽室，繼續完善起了新聯盟的改革方案和天國的Beta0.3版本。

就在這時，坐在桌子上的小柒，忽然開口說道。

「主人，您關注的那件事兒有新的進展了喔。」

雙手放在鍵盤上的楚光下意識問道。

「哪件事？」

「就是您讓我幫您翻譯的10個G資料！」

聽到這句話，楚光臉上終於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這幾天他一直忙於內政，倒是沒怎麼關注現實世界那邊的消息。

「他們已經把那個鋰電池給弄出來了？」

這麼快的嗎？

小柒點着頭，開心地說道。

「嗯！而且還登上新聞了呢！要把銀幣交易平台打開嗎？」

看着電腦屏幕中的網頁，楚光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

「打開吧。」

原本他是打算放到下個月，配合Beta0.3版本同步開啟的，然而現實那邊的進展速度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想到這兒，楚光表情頗有些遺憾。

可惜「封測資格」快不夠用了。

否則趁著這一波機會，又能收割一大批吃苦耐勞的小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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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應該能把更新時間調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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