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中心這樣的賓館，就沒有咖啡廳之類了，但是有各種規格尺寸的會議室。

    杜先生沒了第一次見面的倨傲，也沒有第二次看見的思索。

    如沐春風。

    在蓉都這個城市的冬季，都能讓萬長生感到陽光般的溫暖：“小雯給我大概勾勒了下你的思路，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思路，最終要做成什么樣？”

    面對那種近似于羞辱的輕視，與其說像小公雞一樣徒勞的爭斗吆喝，不如沉默的展現自己實力。

    比名車別墅或者什么背景關系，都更容易讓大多數人信服的實力。

    當然，萬長生不是故意展示的，他也不需要向誰展示.

    好比現在也沒有揚眉吐氣的洋洋得意，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溫和態度表情：“準確的說，我也不知道最終要做成什么樣，現在有些工作我已經感覺到了我的能力極限，我終究還是個鄉下書生，追求的是自己的專業創作，我想做更好的雕塑作品，同時把這個藝考培訓做得更合理，讓更多有藝術天賦的年輕人，能走進美術學院，幫助更多人能利用美術找到謀生之道，僅此而已，沒有很具體的目標。”

    這個回答肯定是出乎杜先生意料的.

    他在僅僅能容納十來個人的會議室沙發上，把自己靠得更隨意些：“沒有很具體的目標？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這樣的情況。”

    萬長生點頭：“這僅僅是我個人的看法，不一定正確，但我懂得生命、內心和正確的生活方式，給我一堆石頭一杯茶一把鏨子，我就能安靜創作出我覺得有意思的東西，刻個印章、寫點書法，又或者畫點風景，這都是我習慣并向往的生活，但現在我考上了大學，明白我能享受生活、接受教育、培養愛好，這一切都來自于這個社會和時代的安定美好，那我當然也有責任回報這個社會，所以對我來說，我的生活就是這兩部分，滿足我自己的愛好，回饋這個社會我能夠回報的，可能這就算是目標。”

    一身西裝的杜先生，用了較長的時間來觀察萬長生表情，可能還是習慣性的在辨別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萬長生攤開手：“從內心來說，我很抗拒各種行政活動、迎來送往的社會事務，我就是個普通文化人，但如果讀這么多書，懂這么多道理，只是審時度勢，利用自己的一切資源優勢，把利益最大化，那才是把書讀到狗背上去了，所以必須感謝杜雯給了我一些影響，這種能夠切實幫助改變別人命運的培訓工作，對我很有意義。”

    聽到女兒的名字，杜先生展了展眉毛，本來翹著二郎腿的動作，都不由自主的變得更像個父親了些，坐正點把雙肘放在膝蓋上：“那接下來你的布局是怎么樣？”

    萬長生一點沒有叱咤風云的商界巨子派頭：“后天返回寧州，確認今年的高考補習班開始，目前確認的人數應該不低于三百人，但考試成績出來以后肯定有變化，這就是大概四五個強化班的人數，寧州二中要保證賺錢，我肯定也會有利潤，但這個利潤我想通過獎勵的方式返還給學生……”

    杜先生對這點尤其點頭：“對，這是蠅頭小利，有些人看見利潤就瘋了一樣，很好，很好，因為一旦這種行為被打上商業利益，顯示你賺了多少錢，就很容易變味。”

    萬長生搖頭：“我又不是做慈善，該拿的錢還是要拿，只是今年算是做個業績給股東看，明年我每個月固定工資吧，然后所有參與其中的助教、員工都會有很好的待遇回報，現在集中火力做廣告做推廣，讓江州地區的普通民眾知道有美術藝考這樣一條道路，明年希望能有入學人數高峰，其實對培訓校來說，教一百個和一千個，沒有太大的區別，單位成本會大幅度降低，所以維持運行兩三年以后，盡量降低這種藝考培訓費，就算是我的小目標吧。”

    杜先生終于笑了下：“這個小目標是多少錢？”

    萬長生算了算：“一個學生一年學費生活費能省兩萬，如果我能把培訓校規模做到四五千以上，省下來一個億？”

    身處教育系統幾十年的杜先生，當然明白國民教育經費是多么龐大的數字，但也沒想到萬長生竟然敢說自己在兩三年以后，就少賺一個億？

    這比某些人號稱小目標是賺他一個億，差別可大了去。

    啞然失笑到有點凝固。

    好一會兒才開口的，杜先生有點推心置腹的口吻：“這當然是個好目標，如果能實現肯定好，但不適合作為宣傳，也不能作為成績，那就顯得之前的水分太大了，樹立先進的意圖，也不是用來挖掘黑幕的，那樣不利于你的成長，但這個規模我是大概了解了，蜀川蓉都這邊有教育版塊的資源我可以給你整合推介下，蜀川美術學院也應該造福蜀川學子，你也是蜀川人，寧州二中更是參與部分，所以你的廣告推廣也可以在蜀川展開，如果資金上有問題，我可以幫你申請貸款或者專項資金支持，這樣你明年作為蜀川省教育系統推薦的青年領軍人物，就沒什么問題了。”

    這恐怕就是吳桂波夢寐以求的那種探索經驗了。

    萬長生卻一口就回絕：“我不當這個領軍人物，我忙不過來，杜雯肯定也不合適，能不能把這個團隊來作為整體推薦，這樣整個局面就既能得到這個名聲，又不用特別突出我或者杜雯。”

    杜先生可能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不抗拒名譽，卻又推脫個人名譽的奇葩：“這……不太現實吧？”

    萬長生實際上也不知道這能怎么處理，估計不是因為杜雯的關系，人家一巴掌就打飛了，愛要不要：“譬如這次我的雕塑作品送到平京戲劇學院，我就跟他們談的在平京這些露臉的機會，讓杜雯代表我和團隊去，她需要更多曝光，我覺得我不需要，但這么個在您教育系統里面的事情，就重點宣傳整個團隊，從寧州二中走出來的這個團隊，就像，就像……有些時候電視里面不也宣傳點環衛工人，煉鋼工人嗎，非要拉個人出來，就拉個最平常的，做點小事，但慢慢積累也是大貢獻的這種說法。”

    杜先生靠在沙發上，已經有些輕松：“小萬，我覺得你身上既有文人書生氣，又有些很靈活的妥協，在這個年紀非常罕見……”

    萬長生認真：“當初您聽見我講過的那個寺廟故事，是真的，這一直都在告誡我，堅持理想沒錯，但方法多種多樣，千萬不要認為我自己選的就是對的，多聽聽大家的意見，甚至刻意的站在旁人角度審視，可能更容易接近理想。”

    杜先生慢慢點頭：“我希望你不要介懷，在很多父母的眼中，覺得學藝術的都是那種長發飄飄的浪蕩子，所以一開始見面我是很不滿意你的，但一年來的逐漸熟悉讓我徹底改觀，更讓我滿意的是小雯這一年的轉變，所以把她交給你我感到很放心。”

    這下輪到萬長生觀察對方這話的成色如何了。

    總不能這個時候他就說我有老婆了，萬一只是工作事業上托付給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