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弊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之前巡講導師群的年輕老師們都說過，這種事情往往一抓就是一窩。
要么學生一窩，要么閱卷的也一窩。
這年頭不常見，但抓住就慘烈得很。
所以老曹站出來幫萬長生發聲，近似于做個辯護律師的行為，才顯得尤為可貴。
如果是普通的培訓學校校長主任之類，估計早就躲得遠遠的。
畢竟為了一個考生，和這種專業校方產生什么矛盾，都是極為不明智的行為。
以后他這培訓校就別想有人考進去了，各種刁難是必然的。
而他這種在校老師搞培訓校的，可能會躲得更遠。
因為大學老師算公職在身，稍不注意被開除或者徹底在圈子里面壞了名聲都可能。
穿小鞋也是很難受的事情。
但老曹還是站出來發聲，要求成立調查組竭盡一切可能的論證細節，并且把萬長生叫過來等待調查。
擺出了問心無愧的姿態。
結果下午，萬長生就被要求去到區教委外面一家賓館報到，交出所有通訊工具和證件，聽候處理……也就是被控制起來，在大堂有警員出示了證件以示合法的。
萬長生只能當面給等在樓下車上的賈歡歡打電話，說自己有點事情讓她先回家。
歡歡說自己要等著，還要給長生哥送飯，所以也自己開房間住進來。
人家也沒法阻止她。
不許告訴她房間號沒關系，賈歡歡把八層樓的賓館，坐電梯到頂樓，一間間開始挨著敲門下樓，最終在323房找到了萬長生，看看平靜的萬長生，她就問：“晚上想吃什么？”
萬長生叮囑她：“先不要給家里說，免得擔心，那就吃毛血旺吧。”
賈歡歡沒有那些呼天搶地的哭喊作風，只甜甜的笑下說嗯。
然后工作人員吃驚的看見這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竟然從自己房間里面把被子、枕頭抱到那輛一百多萬的奔馳越野車上去睡覺！
感覺本來是監視萬長生的工作人員，反而被這個小姑娘監視起來。
其實也沒多少強制措施，專業考試舞弊案，還是沒有高考舞弊那么上綱上線。
萬長生還能看電視，不過他基本上都坐在窗前畫速寫，還有刻章。
到了晚上有人來找他談話詢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原則你應該清楚，這件事現在已經在省教委和教育部掛號，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
萬長生比對方還認真：“對，我考了第一名，現在突然跟我說是作弊，而且可能影響我的一生，我也要求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希望能證明我是清白的同時，也要嚴懲誣告者。”
面色凝重的調查人員不理他：“那么現在我們所有的詢問過程都是按照教育考試條例調查細則，現場錄音錄像的……”
萬長生也提醒：“考場內部也有攝像頭吧，我親手畫的畫，在攝像頭里都能看見吧？”
人家不按照他的提問來：“是我們找你調查詢問，第一個問題，你在本次蜀川美術學院專業校考中，有舞弊行為嗎，包括但不限于抄襲、提前得知考題、在試卷上涂抹留下暗號……”
萬長生算是對作弊行為有了個粗略的百科普及，很耐心的等對方念了一大堆回答倆字：“沒有。”
說完還補充下：“我沒有舞弊行為，所有你提到還不限于的行為都沒有。”
人家就是例行公事，照本宣科的一條條問，根本不需要萬長生描述。
再說考試行為也沒有什么可描述的。
一本正經的嚴肅做派，讓萬長生都想掏出速寫本來畫速寫了。
但這種事情沒必要去藐視官府，他忍住了，
不過問到老童和趙磊磊他們時候，萬長生還是有點警惕：“曹老師是我就讀美術培訓學校的管理者，因為我在速寫方面有超過十五年的功底經驗，所以大美培訓學校聘用我做了教務主任，協助校方進行速寫教學，是我從校方手里收取報酬，但畢竟我是小地方來的見識短，所以去酒吧見過童老師、趙老師，還有很多老師，向他們請教過一些專業學習知識，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私交，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我都沒有電話號碼，也沒有私下聯系過。”
萬長生不知道這種調查到底是哪方在進行，但認真的配合了。
結果這只是開胃菜，一個小時左右的詢問，雖然不嚴厲，但也非常嚴謹，大多數問題都是是否選擇題。
最后要求萬長生繼續留下來配合調查，并簽字認可就收隊了。
七點半從小會議室出來，六七個人居然看見賈歡歡端著個不銹鋼盆站在樓道里，盆上蒙了保鮮膜，膜上還有一盆飯和兩只碗兩雙筷子。
沒有漂亮光艷的穿著打扮，大紅色的毛領羽絨衣甚至還透著點土氣，牛仔褲也是那種側面有點繁瑣裝飾的城鄉結合部款。
守在樓道的工作人員對這個小姑娘也無可奈何：“她一直等著的。”
可就是讓剛才板著臉的那些調查人員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下萬長生，然后露出些笑意來。
領頭那個剛才一直不怎么說話，坐在旁邊觀察萬長生的什么領導開口：“那就看著他們吃吧，人是鐵飯是鋼，小萬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有違規違紀的行為，不要傳遞信息串供。”
萬長生肯定把這個場景深深的鐫刻在了自己腦海中。
昏暗冰冷的樓道里，賈歡歡倔強的站在那一聲不吭，就像一道吹不滅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胸膛。
剛才被當成作弊者問訊的那種不舒服感覺，煙消云散：“好的，謝謝領導，歡歡，我們就在這里吃。”
說著還拉出來兩把椅子，就在樓道里面公開被人看著吃，因為他也發現會議室里面沒攝像頭，樓道有。
這年頭的城里似乎什么都講究個攝像證據。
在賈歡歡眼里，只有丈夫就是天的那種樸素簡單概念，馬上低頭端著過來給萬長生把飯添好，拿筷子把下面熱的翻起來：“明天早上吃稀飯饅頭，還是豆漿油條，我再去買點你喜歡吃的泡菜，我打聽過附近有個很大的農貿市場。”
萬長生笑：“你也吃，這個毛肚可以，但筍子以后不要，我懷疑泡的時候加了漂白劑。”
賈歡歡就說好，終于又笑了。
萬長生只是隨手拉了兩把椅子出來，賈歡歡就把不銹鋼盆放在椅子上，自己蹲在旁邊，吃吃的笑著舉碗接長生哥挾的午餐肉，因為萬長生說老板是奸商，只有這么一兩片。
所以她就探頭想找到另外一片給長生哥。
萬長生說：“我不喜歡吃午餐肉，加了好多淀粉的。”
賈歡歡就歡天喜地的自己吃了。
兩個年輕人幾乎把周圍一切都視若無物的樣子。
給轉身走到電梯口，正準備下樓的調查人員們，肯定也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走進有點嘎吱作響的電梯里，都沉默了。
不過走到大堂的時候，樓下那個安全人員給他們指了指那部嶄新的豪華越野車：“那么年輕就很有錢的開著這種車來，肯定是富二代吧？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啊。”
觀感肯定又變了。
人心還真是個微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