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威羅漢守在一旁，蘇文頓時鬆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

他深深地看了銀光羅漢一眼，忍不住一陣苦笑。

如果不是銀光羅漢，敵我兩個陣營的佛門超凡者，根本不會匯聚一堂。

好在蘇文發現，出現在道場的雙方力量，基本是持平狀態，並沒有哪一方佔據絕對的優勢。

這讓蘇文鬆了一口氣。

這意味着，如果真的打起來，他還有逃命的機會，不致於被打死。

穩住了心神，他便端坐高台，而真凡羅漢也早已聞聲趕來，為他點了一根添加了秘葯的檀香，安心定神。

「咳……」

蘇文一聲輕咳，開口說道：「我為諸位講《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若有錯漏，還望諸位不吝指正。」

他這話一出，眾人嘴角便用力地扯了扯。

這一部經文的名字，從蘇文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們就覺得陌生。

所以讓他們指正……他們能指正個鎚子？!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祇桓精舍……」

蘇文正襟危坐，開始宣講佛法。

《楞嚴經》在佛學中有着極高地位，極其重要。甚至《法滅盡經》上有云：末法時代，《楞嚴經》先滅，其餘的經典也會滅絕。如楞嚴經不滅，正法時代就在當下。

衡量末法與正法時代，就看《楞嚴經》是否依舊存世。

當然，蘇文之所以想宣講《楞嚴經》，是因為這部經書不僅為大乘信徒所接受，小乘佛法亦然。

這是他的折中之法，以為通過這部佛法可以化解舍衛國當下的戾氣，讓衝突雙方緩和下來，最終消弭這場災禍。

隨着句句梵音朝四方擴散，周圍原本充滿敵意的菩薩、羅漢們也跟聚賢菩薩等人一般，結跏跌坐，靜心聆聽蘇文所說之法。

《楞嚴經》的開篇是從阿難乞食經過淫室，遭遇幻術，被摩登伽女所迷惑，險些破戒，佛陀派文殊師利菩薩持楞嚴咒救護，將阿難救回，阿難悔恨自己只多聞多記佛法，卻沒有在道法之上有所精修，以至被幻術迷惑故，請求地佛陀為眾生講述種種法門的最初方便。

這也是《楞嚴經》經名的來源。

「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凈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固有輪轉……」

高台之下，紅蓮菩薩眉頭微皺，口中念著蘇文所誦經文，心有所思。

「心在何處？」

當蘇文講到佛七問阿難「心在何處」的時候，聚賢菩薩和大德菩薩臉上卻是滿滿的欣喜，彷彿多年迷惑，一朝解答。

「破妄……才能顯真！」

大德菩薩最終喃喃自語，說出自己的感悟。

「真佛之法！這的確是真佛之法！」

許多跟隨在紅蓮菩薩身後的超凡者，許多人臉上浮現欣喜、迷茫之色。

他們本來認定，蘇文是邪說異端，所宣講的必是偽法，不得真佛奧義。

然而只是蘇文所宣講的佛法，卻直指他們心底深處，困擾他們多年的問題。

尤其蘇文宣講到破魔的方法時，他們更是心神激蕩，醉心不已。

因為這部分尤其貼切他們所需。

小乘佛教最大的宗旨便是遵循已有佛法章程，循序漸進，精進自我修為，最終證得阿羅漢金身正果——小乘佛法的果位盡頭，也就是阿羅漢金身了。

「阿難，若有眾生能誦此經，能持此咒，如我廣說，窮劫不盡；依我教言，如教行道，直成菩提，無復魔業。」

蘇文說到此處，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阿彌陀佛！」

旁邊的神威羅漢忽然心有所感，望向蘇文，口中道出一聲從沒說過，卻又理所當然存在的佛偈。

蘇文並沒有注意到異樣，只是神威羅漢卻是發現，當蘇文宣講完這部經文的時候，蘇文身上泛著琉璃光彩的神軀又有了變化。

琉璃之色有如實質，但很快隱去，渾身上下，都開始泛起金光。

「阿羅漢金身！」

神威羅漢心裏暗道一聲。

蘇文依舊沒有覺醒佛家超凡之力，可佛力卻浸潤着他的身體，最大限度地提升他身體的素質，此時的他，身體的強度，已經可以媲美金身羅漢，而且還是最強的那種。

有如此佛力浸潤，足以證實蘇文所宣講的佛法高深真實，絕非偽法。

神威羅漢護持蘇文身旁，對蘇文所宣說的佛法感悟也是極深。

只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蘇文身上，並沒意識到自身的變化。

「你們看……神威羅漢身後的蓮花！」

紅蓮菩薩身邊一名羅漢最先從精妙佛法的沉醉中蘇醒過來，抬頭望向高台，便看到種種異象。

其實蘇文身上的異象更為明顯，只是神威羅漢身後那朵金色蓮花綻放得更加明顯，讓人誤以為，種種異象，都是來自神威羅漢。

神威羅漢身後金色蓮花，代表着他的阿羅漢金身果位。

此時從佛法中又得到了感悟，此時蓮花之側，又多了五朵蓮花，緩緩綻放，中央的金蓮色澤變化，已有七彩之色。

這是證得菩薩的徵兆。

對於佛國來說，菩薩雖然不多，可並不罕見，此時高台之下，便有七八位菩薩。

但是……

從來沒有過金身羅漢能繼續提升果位，成為菩薩的！

這是佛國的定律，自從佛門出現那一刻來說，超凡者能成就什麼果位，就看最初覺悟的那一瞬間，然後終其一生，在所證果位之上度過！

菩薩都不例外，成為菩薩之後，對於成為佛主的可能，也就為零！

但是……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佛國的羅漢第一人，神威羅漢卻發生了蛻變。

他在晉陞！

他從金身羅漢變成了菩薩！

從道法強弱看，並不意味着羅漢就打不過菩薩，但從序列壓制看，菩薩的確要比羅漢強，這一點毋庸置疑的。

「原來……佛門已經歷過末法時代……」

蘇文心裏有所明悟。

這個世界的佛門，並沒有《楞嚴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印證佛家傳說，《楞嚴經》隱，諸法滅絕，末法時代到來。

而這個世界的佛法，緩慢復甦之後，經歷了從無到有，最終發展到今天這個模樣。

「不僅僅佛門如此……百家超凡，也一樣經歷了同樣的命運……」

蘇文在心底搖頭。

「這是偽法！」

最初看到神威羅漢化身菩薩的羅漢，忽然站了起來，激動大罵：「你壞了佛門規矩，羅漢就是羅漢，怎可以搖身一變，成為菩薩!這是不對的！不能這樣！」

他的聲音里甚至還帶着顫抖。

整個佛國的基礎，就是建立在每個人生來就知道自己的角色。

普通人一出生，家庭的地位，便是他一生位置頂峰。

能從佛法中感悟到力量的超凡者，則擁有第二次機會，可以從成為超凡者那一瞬間，知道自己位於佛國力量的第幾層，然後擁有對應層次待遇。

那些底層毫無希望的賤民，奴隸也很清楚，今生只能做牛做馬，換得來生的福報，或許能夠成為一個普通人，然後繼續積攢福報，最後慢慢爬到最高層。

佛國的秩序，因此萬千年來，堅若磐石。

可是……

當超凡者意識到，他們的位置或許能夠發生改變……

那麼普通人會怎麼想，底層的賤民又會怎麼想？

他們還會甘於現狀，逆來順受？

還是奮起一搏，謀求更好的出路？

當然，面對佛國當下的實力，底層的騷動永遠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

真正的危險，是來自那些不願甘於現狀的超凡者。

那些夜叉、阿修羅們，那些蠢蠢欲動羅漢，甚至菩薩們。

一個個都幻想自己也能成佛……那是對佛主多大的侮辱，對真佛又是多大的褻瀆？

無法想像，不可忍受！

「阿耶羅漢。」

大德菩薩瞬間便出現在暴跳如雷的阿耶羅漢面前，豎起食指在唇邊，輕聲說道：「噤聲。」

他是絕不能容忍神威羅漢的晉陞被打斷的。

這可是佛國幾千年來未曾有過的事。也意味着，所有人都能通過觀摩神威羅漢的晉陞得到經驗。

畢竟他們也看到了希望，大德菩薩，也曾想能夠成為大德佛主的。只是曾經沒有可能，現在卻是有機會，怎麼可能不牢牢將其抓住？

「紅蓮菩薩！」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德菩薩，阿耶羅漢臉色驟變，往後與大德菩薩拉開距離，隨即叫喚紅蓮菩薩。

「不可能……我佛慈悲……這怎麼可能……」

紅蓮菩薩一樣的震驚。

他還沉醉於精妙的佛法之中，可看到神威羅漢身上的變化，心裏也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此時他驚疑不定，還沒決定自己最終的立場該如何抉擇。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機會。

可是……他也看到了巨大的危機。

跟聚賢、大德菩薩不一樣，他不僅是佛門大能，俗世的家族在舍衛國也有着巨大的利益。

若蘇文佛法的精義流傳出去，勢必會對整個佛國造成巨大的衝擊，新舊勢力必然會發生交替。到那時候，已經跟舊勢力深度捆綁的家族，根本沒有解套的可能。

小乘佛法對「出家人四大皆空」這種理念可不會贊同，不可能坐視不管。

「此子之法，不可輕傳。」

紅蓮菩薩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對着大德菩一句。他還是願意妥協的，如果以聚賢、大德菩薩為首的這些人能夠接受他的條件的話。「還是之前議定那般……等佛主蘇醒，再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