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妖物！」

坤羅大單於從依附在文氣之牆上的氣息里辨認出了龍傲天的來歷。

但他的認知也就只到了歸墟這一層次，並沒真正了解到，龍傲天在歸墟，跟人族一樣也屬於外來者，而且對待歸墟的態度，可遠比人族極端。

只是將其歸納到歸墟序列，本質是認定龍傲天不是人間生靈，更不是黑暗途徑的超凡者，而是實實在在的外來世界的強者。

「驅除！」

了解到龍傲天的力量本質之後，坤羅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催動力量，文氣之牆中很快生出一層隔膜，將龍傲天的力量與文氣之牆進行隔離。

他很清楚自己此時無法對龍傲天進行攻擊，可調動文氣之牆的力量抵禦龍傲天的侵蝕卻是可以做到的。

他心頭也騰升起怒火。

為了這一次晉陞，他已經冒了太大的險。

接受叛逃關內計然家的建議，離開祖源牧場，幾乎動員了王庭全部力量南下，只是計劃的第一步。

經過一年對峙，引起王庭貴族廣泛的不滿，營造晉陞契機，是他計劃的第二步。

今晚夜宴，是計劃的第三步，也是最關鍵一步。

成功，他能夠順利晉陞序列七，成為「祖王」，擁有聖人階位，擁有壓倒關內超凡強者的實力，以一己之力便可彌補今夜的王庭損失。

可一旦失敗！

不僅僅他可能會身死，整個王庭也會元氣大傷，四分五裂是註定的結果。本有機會成為整個草原最偉大的可汗，轉眼就會變成葬送王庭未來的罪人！

而這一切，都是他一時興起，準備留下那個孱弱的史家序列一超凡者，想讓他記錄下自己成為「祖王」的榮耀時刻！

「蘇文，原來他就是蘇文！」

坤羅大單於心裏忽然覺得龍傲天喊出的名字很是熟悉。

轉念一想，他就想到，汪柯逃回王庭，訴說遭遇時所提及的人物。

汪柯最初狩獵蘇文，是覺得他身上擁有一件可以振興王庭的禁忌物，所以坤羅大單於對汪柯的行為是支持的。

汪柯的失敗，倒是讓坤羅大單於冷靜下來，覺得禁忌物再神奇，也不可能左右王朝興衰，王庭的興旺與否，最終是落在他這位可汗身上，他越強大，疆域才會越大，子民越眾多，財富越厚實。

之後一段時間，他對計然家的熱情便消失許多，全副身心都放在序列七的晉陞之上。

此時想起汪柯之前所說的話，他才意識到，禁忌物或許不能讓一個王朝興旺，卻能將一個王朝拖入衰弱的深淵。

「那一件禁忌物，難道就是他剛才手裏捏碎的東西，召喚來了歸墟的大能？」

坤羅大單於心裏不禁這般想着。

此時處於晉陞狀態的他，腦海里浮現無數的禁忌之力，這些力量在給他加持力量的同時，也在瘋狂侵蝕他的意志和身軀，試圖將他帶向崩潰和失控的深淵。

「薩滿！」

坤羅大單於心裏一聲長嘆，隨後發出了心聲。

在場的人沒能聽到他的聲音，可王庭大城的單於捺缽大帳，祖源牧場的王宮深處，早有薩滿等待多時，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

薩滿們聽到了大單於的心聲，便拔出了腰間的小刀，割破掌心，將血液塗抹到臉龐之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們緩緩走向周圍篝火旁，早已架起的木架。

木架之上，捆綁着一個個旁系的王族血脈，這些人過去因為有王室血脈，日子過得遠在普通貴族之上，可此時卻如雞鴨豬狗一般被懸掛起來。

「大可汗……需要你們的獻祭！」

薩滿們手中的刀往捆綁嚴實的人們脖子割去，隨後將其倒掛，瞬息之間，落在地上的血液匯聚成河，湧向祭壇中央熊熊燃燒的火焰，火焰瞬間竄得極高，彷彿整座王城都被點燃。

「呼……」

及時而浩大的血祭之下，坤羅大可汗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進一步提升，文氣之牆上的污染頓時剝落，朝龍傲天卷了回去。

「這手段……比我們還野蠻啊！」

龍傲天皺眉嘆息。

龍蝦人處於蒙昧狀態，這是龍傲天對自身族群清晰的認知。

可龍蝦人並不會以自己同族為祭品，用來提升力量，或者取悅主宰。

一定要血祭的話，也是他們所能獵殺得到的族群，不會以本族生靈作為祭品。

所以看到這一幕，他都有些懷疑，究竟是龍蝦人野蠻，還是眼前這些人更野蠻？

他抬頭看了蘇文一眼，想從蘇文口中得到答案。

「……」

蘇文兩手一攤。

他意識到坤羅大可汗的晉陞會非常血腥，可此時從感知到的氣息看，坤羅今晚可能殺了數以萬計的人。

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只是稍作回想，蘇文便意識到，坤羅大可汗的行為，只能說血腥殘忍，還沒達到瘋狂的程度。

王辭之和王賜福兩人，晉陞惡鬼途徑的時候，還想將整座大梁城的普通人全部獻祭，那可是以百萬為單位的人口，兩人都沒有半點心理負擔，這才當擔得起真正「瘋狂」二字。

「人間的黑暗途徑超凡者，就是這麼瘋狂……」

蘇文見龍傲天依舊想從他嘴裏問出個答案，便說道：「所以名門正派，聖人規範就顯得更為重要，防止人們掌握了超凡力量之後，將本是同類的視為獵物和工具，數字。」

「呵……」

龍傲天對蘇文這樣的解釋並不以為意。

蘇文自然也清楚自己的解釋很是勉強。

名門正派規範出來的晉陞途徑實在太麻煩！

幾乎所有超凡者都想通過漏洞，謀求更快的晉陞方式！

而幾乎所有的漏洞，都是沖着傷害普通人為前提的！

至少蘇文在內廠所經歷的血案，無一例外都是這個樣子。

「所謂的名門正派，諸子百家，或許只是通過經典聖賢之言，標榜自己與眾不同，可本質，還是一樣，都是血腥殘忍，野蠻歹毒……」

龍傲天幽幽嘆氣。

他有些意興闌珊，似乎覺得人間不值得他來這麼一遭。但他很快又振奮起來，這意味着，蘇文為他註解的，也符合他心意的《掄語》，才是世間真正的奧義。

「人間的超凡者才是真正的異端，曲解了聖人真正表達出來的奧義……我有義務，也有能力去糾正他們！」

龍傲天兩眼冒出了光芒，彷彿找到了來人間一遭的意義所在。

……

「三個人一起創業，必然要有一個當老大，然後再把最弱的一個踢出局，這才是聖人要表達的奧義，物競天擇之理，全在其中也……」

龍傲天搖頭晃腦。

青栗嗤之以鼻。

連續幾天，龍傲天隨他遊歷隴西各地，一路上龍傲天試圖將自己對聖人經典的見解，強行灌輸給青栗。

青栗自身便是大儒，自然不會受到龍傲天的影響。

只是他還是很生氣，畢竟整天有個人在耳邊胡說八道，打不過，罵不聽，與之辯論又毫無意義，他是相當惆悵。

但他還是有收穫的，幾天下來，他對龍傲天的實力也有了一定的認知。

龍傲天留在他這邊的部分，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強大！

最多只有序列五，接近序列六的實力！

這便意味着，放手一搏的話，他不是沒有機會！

「只是……」

青栗有些猶豫。

擺脫龍傲天，並不難。

他行走江湖，可是有「千里獨行」的匪號，他晉陞儒士的時候，獲得的一個能力便叫「千里快哉風」，擁有來去如風的速度。

可他要的不是擺脫龍傲天，他要的是纏住龍傲天，不讓龍傲天找到蘇文，至少不能以在人間的最強狀態找到蘇文。

所以纏住，或者絞殺這部分龍傲天，是他唯一的目的。

「算算時間，那傢伙應該快到了……」

青栗屈指一算，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等等，只要等到他想等的那個人出現，龍傲天就不會那麼難對付了！

「必須要將龍傲天徹底殺死，或者將其封印在這裏！」

青栗在心裏暗道一聲。

「你在等什麼人？」

此時，龍傲天放下手中的《掄語》，對着青栗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

「當然是等可以殺掉你的人。」

青栗也懶得兜圈子。雖然跟龍傲天幾日相處下來相安無事，可他清楚，自己想刀了龍傲天的心思，越來越強烈，龍傲天對此不可能一無所知。

「呵呵……快來了吧？要不接介紹一下，免得到時候還得給我介紹……」

「不用他介紹，我自己來。」

龍傲天話音未落，一個聲音便在不遠處響起。

一個頭戴斗笠，咬着草根，一身破爛披風，一雙破布鞋，露出兩個腳趾頭的年輕人，笑眯眯地對着龍傲天說道：「仲溫，字尼采。江湖人稱『人來瘋』。大儒，嗯，兼賒刀人。」

「……人來瘋……」

龍傲天還沒說話，青栗便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可不覺得仲溫這個外號是什麼好名聲。

只是當年年少無知，他還覺得仲溫的外號很有匪氣，很有嚼勁。

「千里獨行……還是比人來瘋好一點。」

青栗如此想着。

「師弟啊，盤他！」青栗擼起了衣袖。

「沒規矩，叫師兄！」

仲溫呸的一下吐出了嘴裏的草根，嘴角往上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