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單于？！」

聽到這話，在場的賓客都愣了一下。他們可不曾想到，大單于會出現在宴會之上。畢竟過去的幾十年裡，類似的宴會舉行過無數次，可大單于出現的次數，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而也正是如此，所有人心弦都微微一顫。

但凡大單于出現在夜宴現場，都不會有好事發生。

動輒殺滅權貴全家的事，幾乎是每一次都會發生。

更有兩次夜宴，幾個手握精兵數萬，部眾近百萬的大貴族被滅族！

所以聽到大單于的聲音，眾人並無任何欣喜，唯有深深的恐懼。

「丘林正風，誰贊成，誰反對？」

聲音遠遠傳來。

丘林正風從胡椅上站了起來，沉聲應答：「大單于，所有贊成者，我都給他們做了標記，身上有我的超凡氣息。」

「很好。」

一個魁梧的身影，跨入了宴會，再一步便來到了高台之上。

蘇文此時也看到，坤羅大單于周圍的空間彷彿被微微扭曲，眾人與他隔著一層毛玻璃，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卻不能清楚看到他的面貌。

可坤羅身上散發出來的血氣，卻是濃郁無比。

蘇文也倒吸一口氣。

他在坤羅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晉陞了序列六的金坷垃，便有這樣的一股血氣，只是金坷垃在他身旁的時候，會極力壓制自身的氣息，加上有靈魂契約，金坷垃的氣息對蘇文沒能形成壓制。

但坤羅大單于的氣息，卻將蘇文的超凡力量牢牢壓制，掀不起風浪。

「唔……」

聽了左賢王的話，坤羅也是微微點頭，環視四周。

「呵……竟然有這麼多……廢物！」

坤羅語氣平靜地一句。

只是聲音落在眾人耳中，卻如晴天霹靂。

「這是怎麼回事？」

蘇文也有些迷茫。

可他還是積極地進行思考。

「坤羅……左賢王，羅姑比……」

他又看了莫達一眼，見莫達眼神平靜，似乎對大單于的到來，心裡有所明悟。

「是了……」

蘇文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今晚夜宴，固然是坤羅大單于晉陞的關鍵。

但他殺戮的目標，並非自身血脈後裔，也不是支持羅姑比的那些少數人。

他真正要清理的，是支持罷黜羅姑比的那些權貴！

毫無疑問，羅姑比的確打了敗仗。

但是……與大梁邊軍交戰這麼久，也就只有羅姑比願意帶著自己親軍與大梁交戰，而且在強敵包圍之下最終突圍，為柔然掌握大梁邊軍實力提供了可靠而直接的數據。

而這樣的一位勇士，回到王庭，卻還是遭到了諸多權貴的指責，認為羅姑比為柔然整體的戰況不利負全責！

這些人在大單于眼裡，就是廢物，是阻礙王庭發展的頑疾。

所以……

利用這一次夜宴的機會，他讓這些人全部跳出來，然後一舉將其消滅！

「真是好算計！」

蘇文嘆了一口氣。

只是與會者佔據了王庭權貴將近三分之二，除去設局的左右賢王，絕大部分的權貴都陷入其中，大單于真有決心，將其全部剷除？

「須卜莫達！」

坤羅大單于把目光投向了蘇文身旁的莫達，冷聲說道：「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知道！」

他轉頭對著來不及離開的莫里斜說道：「回城寨，將你召集的將士，聽候左賢王的調令，但凡有令，你親自執行，還有，讓你那些弟兄也這樣做！」

說著，莫達摘下佩刀，遞到了莫里斜手裡。沒有他的信物，莫里斜可說服不了他那些同樣驕橫的兄弟們。

「大單于……臣去處理餘孽。」

丘林正風左手按在心口，對著坤羅行了一禮。

按照坤羅的計劃，他在夜宴上飾演的角色到此為止，剩下的是領軍去清剿今晚支持他提出放逐羅姑比的人。

說來諷刺。其實許多人並不願意支持他的意見，但卻因為一直追隨丘林氏，這樣的場合里選擇了與丘林正風共進退。

可沒想到，丘林正風卻把他們給賣了。賣得是那麼徹底。

丘林正風的心也在滴血。

他沒有選擇告訴這些追隨丘林氏的家族，原因也很簡單。

大單于晉陞需要大量生命。

而且是王庭重臣，血親的生命。

大單于開誠布公，告訴了他們這個需求。也坦然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辦事不力，使得儀式力需要的血肉不夠，那就只能拿他們以及他們家族開刀。畢竟左右賢王代表著王室之外最強大的家族，獻祭了他們，必然可以達到儀式的要求。

為了保存自己的家族，丘林正風、須卜莫達根本沒有選擇。

只能儘可能地將其他人推到祭壇之上，最終滿足大單于的晉陞要求。

當然，付出足夠的代價，也並非沒有收穫。

這些支持者，大多也是世代在王庭的舊體系中獲得好處，不思進取的一群人。

將他們徹底抹殺，王庭可以輕裝上陣，推行變革。而空缺出來的位置，也有足夠份額提供給予後續的支持者。

只要過了心裡那一關，操作起來並不困難。

「去吧……要快！」

坤羅大單于的聲音都在抖，彷彿說出這一番話，需要壓抑極大的痛苦。

隨後蘇文便看到熟悉的一幕。坤羅大單于從懷裡摸出一個黑色的小玉瓶，仰頭將裡面的液體倒入了嘴裡。

「嗷……」

秘葯入口，坤羅發出一聲類似猛獸嘶吼的聲音，身體如同陰影崩散，化成一團深紅的暗影，朝四處席捲而去。

蘇文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明月，嘆了一口氣：「血月之夜……」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伸手入懷，摸出了一個小瓶子，仰頭喝下。

「見證者……」

史家序列二。

見證一段歷史，或者推動一段歷史的發展。

眼下推動一段歷史的發展，似乎不現實，但見證一段歷史的發生，還是可以做到的。

當然，蘇文並不滿足只是旁觀歷史，如果有機會進行一定程度的推動，或者左右，對他的晉陞收穫，也有巨大的好處。

想到這裡，他最終作出了決定，拿出了龍傲天的印章。

「唔？」

周圍已出現了文氣之牆的坤羅，此時察覺到了一絲的詫異。

蘇文服用秘葯的時候，他是有所察覺的，但對於一個弱小的關內史官序列的超凡者，想見證他這一段晉陞歷史，他是願意配合的。

畢竟靠薩滿傳承的歷史，充滿了謬誤和主觀，哪怕身為王庭之主，想知道一些關於以往王庭的故事，都只能從薩滿嘴裡得到一聽就知道是虛假的消息。

坤羅想引入關內的史官制度，已經很久了。

只是草原並沒有史家途徑的超凡者，普通人記錄下來的歷史，並不准確。所以與史家交好，引入一些史官，充當王庭的歷史記錄者，很有必要。

所以從坤羅大單于到左右賢王，對史家途徑的超凡者都願意表達出善意。

蘇文雖然極力隱藏自己的途徑氣息，可他們一樣察覺到了蘇文身上有王庭迫切需要的史官的味道，於是給了足夠的待遇。

至於能不能留蘇文在王庭任職，等坤羅晉陞序列七再說，反正一位聖人層次的大單于，說服一個還處於起始階段的史官，還是很容易的。

可沒想到，史官途徑的賓客，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恪守中立，而是想破壞坤羅的晉陞儀式。

「畫地為牢！」

蘇文在文氣之牆凝聚成功之前，便給自己加持了秘術，同時捏碎了印章。

「星界……還有深淵的氣息！」

感受到印章里泄露的氣息，坤羅神色微變。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這個印章，若在平時，他沒準備的時候，悄然往他腦門一砸，說不定能將他重創。

可此時他身上已凝聚出文氣之牆，捏碎這麼亞聖層次品相印章，能帶來什麼作用。

若不是印章上的氣息過於古怪，坤羅甚至都不想分神去理會。

「看住他！」

坤羅的意識出現在莫達耳中。

「是！」

看到蘇文忽然的舉動，莫達也是一臉驚悚。

他可沒想到，蘇文竟然會在這時候選擇晉陞。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在召喚某些了不得的東西！

「孫進士，你在搞什麼？」

他臉上浮現了怒容。

要知道，從蘇文被莫里斜帶回來之後，他便以禮相待，今晚如此隆重的夜宴，他甚至都願意將其帶到身邊，讓其觀摩王庭真正的大事件！

這對史家超凡者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孫野侯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他甚至還想破壞大單于的晉陞？

當然，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哪怕程子出現，也阻止不了大單于今晚的晉陞！

蘇文沒理會莫達。在「畫地為牢」和文氣之牆的保護之下，短時間裡，莫達是傷害不了他。他環視四周，看到了一副慘絕人寰的景象。

「啊啊啊……」

地下猩紅的暗影，像一條條巨舌，捲住了與會的賓客，頃刻之間，就將他們撕成了碎片。

蘇文自然看地清楚，被攻擊的都是贊成放逐羅姑比的權貴。此時他們紛紛逃下高台，可卻被猩紅席捲，撕成血淋漓的肉塊，鮮血在地面瀰漫，最終匯聚在一塊。

沒被攻擊的權貴也發出恐懼的尖叫。

但蘇文看到，羅姑比依舊坐在位置上，平靜如水地喝酒吃肉。

「好傢夥，他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麼一個結局了吧……可這麼淡定，也不正常啊！」

蘇文納悶著。秘葯勁頭上來，他收斂心神，開始晉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