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雁兒在林梢
屠傲吃了一驚,當即快步上前,皺眉道:「蕭老弟,你這是怎麼了?」
蕭靖嘆了口氣:「別提了,我受傷了!」
屠傲道:「嚴重嗎?」蕭靖搖搖頭:「沒事,一點兒小傷而已,我……我快要死了!」
屠傲咂了咂嘴唇,戚聲道:「你好好的去吧,我一定會為你報仇雪恨的,你安息吧!」
「老兄,」蕭靖愣了,「我還沒死呢!」
「這就好。」屠傲呵呵一笑,「是誰幹的?」
蕭靖道:「你猜?」
屠傲沉吟道:「沒有人是你的對手!我屈指算來,只有一個人能跟你打成平手。」
蕭靖吼道:「這人是誰?是誰?!」屠傲道:「他就是織夢城主伊劍歌,也就是當今的武林盟主。能坐上武林盟主寶座的人,肯定都是德高望重且威名……」
蕭靖冷冷地道:「就是他!」屠傲一呆:「就是他?」蕭靖沉聲道:「是的。」
屠傲怔了怔,突然嘶聲道:「伊劍歌,你這人渣,我一定要殺……」
「啊——」蕭靖仰面倒地,伸直了腿,已然氣絕。
等了許久,也不見屠傲回來,那小子急了,又冷又急,他不禁跳起了踢踏舞。
他一邊跳舞,一邊游目四顧,只見幾步外便是居民區。此刻,家家戶戶都關了門,也都黑了燈,想是已經睡熟了。
那小子突然一個箭步衝過去,不住敲射門閂:「醒醒啊!失火啦!快來人吶,快起來救火呀!快……」
「煥兒,快過來!」
那小子扭頭看去,只見屠傲一手托著一個人奔了回來。那小子一愣:「他們是誰?」
「別問了,」屠傲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那小子當即極目遠眺,然後指了指數丈外:「你看,那裏有一塊大石頭!」
屠傲將蕭靖與舒蓉的屍體往那塊大石後面一放,隨即一聲長嘆:「慘啊,真是太慘啦!」
那小子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屠傲戚聲道:「他們不是別人,而是你的父母呀!」
那小子一呆:「我的父母?」
「抱歉!」屠傲道,「煥兒,他們就是你的爸爸和媽媽。」
這小子正是蕭靖的獨生子蕭煥,亦是他的遺孤。
「我的天!我的……我的老爹老媽呀,」蕭煥突然匍匐在地,放聲大哭,「你們死得好慘啊!你們不能死!你們不要死!你們……」
「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屠傲忽道。
「你不知道的,我的心臟好痛好痛,我……」蕭煥突然抬起頭,咬着牙,「是誰害死了他們?」
「現在還不是時候,」屠傲道,「我們得趕緊……」
「我的老屠!」蕭煥嘶聲道,「我是問,到底是誰把他們害死的?」
「你不要問了。」屠傲道,「當務之急,我們先要找一口棺材,把他們放進去。否則,時間長了,肉就會變質!」
「這倒也是。」蕭煥沉吟道,「可是,去哪裏找棺材呢?哪裏有棺材呢?」
「我有棺材。」話落,從不遠處的一株歪脖子大榆樹後面轉出了一個人,一個五大三粗的瘦臉漢子,他手裏握著一柄單刀,一柄鋒利的鋼刀。
蕭煥當即後退幾步,捂住胸部,面現驚駭之色:「你不要過來呀!」
屠傲拍了拍他的肩頭,笑了:「你傻呀,他是個男的!」
「嚇我一跳!」蕭煥也笑了。
屠傲抱拳道:「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那瘦臉漢子還刀入鞘,道:「我是護花宮的人,我叫范大蠢。」
「原來是范爺呀,」屠傲笑道,「失敬失敬。」
「你太客氣了,」范大蠢也笑了,「我名叫大蠢……」
「原來是春哥,」屠傲依然笑着,「久仰久仰。」
范大蠢不笑了,他沉聲道:「我這個蠢不是春哥的春,而是蠢貨、蠢蛋的蠢!不過,你也別叫我大蠢。我有外號,喚作『鐵頭人』,你就叫……」
「原來是鐵老弟,」屠傲還在笑,「幸會幸會。」
「彼此彼此。」范大蠢兩眼一墜,道,「你還是叫我小范吧!」
「好的。」屠傲也不笑了,「范子,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很簡單。」范大蠢道,「我聽說蕭樓主回來了,便連夜快馬加鞭……」
「我不是這個意思。」屠傲道,「我是說,你來這裏到底所為何事?」
「你有所不知。」范大蠢道,「我跟蕭樓主交情不錯,我聽說他……」
「交情不錯?」屠傲皺眉道,「你們是不是有一腿?」
「你瘋了?!」范大蠢呵呵傻笑着,「我們是朋友。」
「原來如此!」屠傲又道,「你想幹什麼?」
「悲哀呀!」范大蠢一聲長嘆,「沒想到幾年不見,蕭樓主夫婦竟然同時喪命,真是伉儷情深啊!依我之見,還是讓蕭樓主去護花宮吧,那裏有棺材……」
「不行!」蕭煥陡地一聲暴喝。
范大蠢不禁一怔,道:「這位便是蕭樓主的少爺吧?」蕭煥朗聲道:「不錯。」
「少爺有所不知,」范大蠢笑着,「令尊跟我們宮主是師兄弟,他們是親師兄弟。師兄有難了,師弟是不會坐視不理的。聽我的,去吧!」
「不……」蕭煥剛說了一個字,便聽身旁的屠傲道:「不錯,我看行的!」
蕭煥一怔:「屠叔叔,你這就打算把我的父母賣了?」范大蠢介面道:「不是賣了,而是埋了,入土為安嘛。」
「老鐵,」屠傲忽然重複了一句話,「千里迢迢的,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這忒簡單了!」范大蠢道,「本人便是護花宮江南分壇的壇主。」
「明白。江南……咦,」屠傲眉頭一蹙,「范兒,可這裏是洛陽呀!」
「這非常簡單。」范大蠢道,「我聽說蕭大哥回來了,便連夜快馬……」
「好了好了,」屠傲擺了擺手,「鐵頭,我們走吧!」
「屠先生!」范大蠢急了,「我叫范大蠢,外號『鐵頭人』,你到底想稱呼我什麼?你能不能準確……」
「知道了。」屠傲一揮手,「鐵人,我們上路吧!」
「我靠!」范大蠢眼皮一墜,小聲嘀咕,「上路?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呀,我真是服了他!」
便在這時,一隻孤獨的大雁嘶鳴著掠過樹巔,向西方飛去,風中傳來了陣陣鳥叫。
「雁兒在林梢?」蕭煥嘆了口氣,「這真是斷雁叫西風啊,太凄慘啦!我做夢都想見到我的父母,可是……幻夢成真,轉眼間洶湧沒紅塵。曾經有過的繁華……」
「別貧了!」屠傲喝道,「煥兒,你到底還去不去?」
「容我思量一下,我……我去!」
數日後,他們趕到了杭州。
夜,深夜。
無星無月,夜黑如墨。
夜色雖黑,但房內並不黑,因為房中燃著燈。屠傲就坐在燈下,望着門外的夜幕發獃。門是開着的,他當然也看見了立在門口的黑衣人。
屠傲乾咳一聲:「閣下夤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那黑衣人不經風塵地道:「我來取一樣東西,打擾屠掌門了。」
聽到「掌門」二字,屠傲臉上肌肉一動,冷聲道:「閣下來取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黑衣人淡然道,「蕭靖與舒蓉的屍體。」
屠傲雙目一緊:「你……你是什麼居心?你為何要這麼做?為何?!」
黑衣人道:「你錯了。」屠傲道:「哦?」
黑衣人道:「不是我要取他們的屍體,而是我家壇主要我這麼做的。」
「鐵頭?」屠傲嘆道,「完了,我上當了!」
「你不要生氣嘛。」黑衣人笑道,「人死了豈非都要入土為安?這很正常。」
「不可!」屠傲道,「蕭樓主的屍體是我帶來的,必須由我親自安葬!」
黑衣人笑了,他雖在笑,但他的面目卻比他不笑時更為陰森恐怖,他的聲音也同樣恐怖陰森:「放屁!這裏是護花宮的分壇,容不得你撒野!看來,你還不明白呀!」
屠傲一怔:「我應該明白什麼?」黑衣人道:「難道你還不知道你的神拳門便是我們護花宮滅掉的嗎?」
此言一出,場中頓時一靜。
屠傲愣了:「難道這不是伊劍歌所為?」
黑衣人道:「不是。」
屠傲怔了怔,臉上突然湧起怒意,濃濃的怒意。
黑衣人無視於屠傲的怒意,因為他看不到,他本就是個瞎子。他抬手一指牆角,說道:「想必那兩口棺材裏放着的便是蕭靖伉儷的屍體吧!」
牆角擺放着兩口棺材,漆黑的棺材,棺材的顏色就像是今晚的夜幕。
黑衣人話音甫落,便聽一個陰沉的聲音道:「錯不了。」不知何時,門外已立上了兩名白衣人。
黑衣人微微一笑:「太好啦,你們來呀,煩請二位使者將這兩口棺材帶走吧!」
「遵命!」那兩名白衣人如同一道電光般飛身到了牆角。兩人一俯身,便各自將一口棺材扛到了肩上。
屠傲忽道:「兩位這便走嗎?」其中一名白衣人道:「放心,我們能扛!」
屠傲眼睜睜地看着,卻沒有阻攔。那兩名白衣人剛走到門邊,便遇上了阻攔。
「住手!」蕭煥從裏間沖了出來,吼道,「快放下我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