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長老塵禪

那廟祝回過神時，便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玄衣人。

此人披一件玄色外氅，拖著地，戴著一頂墨色的大氈帽，帽檐很低，卻沒有遮住日色，還是看見了他的臉，只是他已沒有臉。

準確地說，他的臉是一幅慘白的骷髏，沒有麵皮，更沒有肉。夜晚見到也不會怎麼，因為黑夜給了他一張黑色的面孔。然，大白天的見到，若非極有定力，當然便會一聲尖叫。

那廟祝並沒有尖叫，甚是未發出一個字，只是雙目炯炯地逼視著此人。

這人是誰？

這人便是那曾化作怪獸的黑衣人，也是居士解翔的那位詭異的仇人。

此時，他一動不動地立在門口，晨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的身後便是藍天白雲，山風吹來，雲霧瀰漫，顯得他恍若置身煙雲之中，更增詭異的氣息。

那廟祝暗自戒備，沉聲道：「你是何人？」

那玄衣人桀桀一聲長笑，陰陽怪氣地道：「塵禪長老，怎麼，貶落凡塵，居然連老朋友的聲音都聽不出了么？」

那廟祝雙目一緊，凝視片刻，失聲道：「歐陽滅？！你是魔界四大護法之首的歐陽滅？」

那玄衣人嘿嘿一笑，道：「正是小弟。堂堂的靈界大長老塵禪居然變成了這麼一個不僧不侶的怪和尚，還躲在了這麼一個破敗的小廟中，又有誰能想到呢！經年不見，老兄一向可好？」

塵禪哼了一聲，道：「誰是你的兄弟！歐陽滅，你們魔界已經受到了上蒼的懲處，正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而你也被貶落塵世，你竟然不思悔改，難道還想興風作浪嗎？！」

歐陽滅冷厲的一笑，道：「好神氣呀！嘿嘿，塵禪長老不是也有家不能回么，咱們都一樣。只不過你們靈界還在苟延殘喘，可這又濟得什麼事，你們靈界之中又有幾個真正的高手？！不出多久，靈界就要臣服於我魔族！哈哈。」

塵禪冷哼一聲，道：「痴心妄想！難道當年的那場大戰，你還不能從中汲取教訓么？再不安分守己，怕是玉帝還會降罪，那時魔界可有滅頂之虞！」

「玉帝？」歐陽滅嗤之以鼻，甚是不屑，「待我魔神歸位之際，便是七界一統之時，玉帝老兒也得臣服，天地眾生皆為我魔族的麾下！」

好狂妄的口氣！

「大言不慚！」塵禪冷冷地道，「這一陣子，本長老夜觀星象，只見東南方向亮起了一顆大星，格外醒目，我們的王就要重生了！到那時，靈界必是固若金湯，再也不會受邪魔外道的侵擾。哼哼，歐陽護法，你該不是已經不記得我們靈王的手段了吧？」

歐陽滅哈哈大笑，道：「行走塵世這許久，塵禪長老該不是過糊塗了吧？！」

塵禪雙目如電般凝視著他，眉峰緊鎖，卻未置一言。

歐陽滅獰聲道：「你莫非忘記了？魔神與靈王只有其中一個魂滅，另一個才能衝破封印，重生歸位。而最近一段時間，我魔族聖火升騰，這就說明我們的魔神得了天助，很快就要衝破封印，到那時你們的王必死無疑！」

塵禪一聲冷哼，面目陰沉，還是不說一句話。

歐陽滅施施然走上幾步，又道：「你們的王僅僅為了一個女子，便膽敢觸犯天條，墮入了輪迴，成為凡夫俗子。似他這種為情所困之人還能有什麼氣候，庸人一個，殊不足懼！即便被譽為靈界第二高手的塵禪長老，不也是堪不破情這一關么，呵呵。流雲仙子？嘿嘿，怕是還在塵世受苦吧。可惜啊，你們同在凡塵，卻終生無法相見，說下那麼多海誓山盟，能頂得什麼用？神馬都是浮雲啊，哈哈。」

歐陽滅吃吃的笑了起來，笑聲甚是刺耳，宛若蟾蜍的嘶鳴，響尾蛇的尾巴，令人聞之欲嘔。

塵禪並無嘔吐之感，眸中忽然掠過一抹痛苦之色，很快便即如常。抬眼之際，臉上猶似罩了一層嚴霜，冷厲地道：「廢話休說！未來之事究屬渺茫，誰又能看得清？不過，自古邪不勝正，上蒼自有定數！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情這一事，歐陽護法此生是無緣體會了。不過，這何嘗不是一種悠然愜意？」

歐陽滅一聲冷哼，並未置答。此人帶著骷髏面具，自然也看不見他的臉面。

塵禪吁了口氣，無意識地踱出幾步，又道：「本長老廁身於此，只想好好修行，不曾料還是被你找到。此番前來，不知歐陽護法意欲何為？」

聽得出，塵禪的語氣並無不敬，顯然他並不想跟歐陽滅再次結怨。往事已矣，回首前塵，細細思量，皆是天數。只是，有時候你不犯人，人家卻未必不尋釁滋事。

歐陽滅笑了笑，令人直感聒噪，說道：「本護法只想讓塵禪長老交出幾個人，別無他意。」

塵禪「哦」了一聲，說：「何人？」

歐陽滅朗聲道：「兩個年輕後生，一個美貌女子，他們來過這裡，你騙不了我的。」

所指的正是任問仇、鐵誠、東方明珠三人。

塵禪一聲冷笑，道：「我若是不交呢？歐陽護法覺得是否還有再次較量一番的必要？」

歐陽滅冷聲道：「長老是靈界之人，不致真的會庇護那幾個凡人吧？這對長老而言，可是絕無好處喲。上一次較量，你我旗鼓相當，如今再斗，怕是也難分軒輊。本護法並無為難長老之意，只是懇請長老交出那三個人來，本護法轉身便走，絕不逗留！」

塵禪淡淡一笑，道：「能得護法如此器重之人，又怎能還是凡人？護法亦是魔族中人，居然放不過那三個武林中人，想來定是他們拿了護法極其重要的物什，對吧？」

歐陽滅冷冷一笑，陰沉著嗓子道：「這個，你不用管，你直管交人便是。」

塵禪慵懶的一笑，道：「既是如此，本長老怎能將他們交給護法呢！」

歐陽滅猛然抬頭，顯是大感困惑，沉聲道：「何解？」

塵禪微微一笑，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若是他們拿了你們魔族的什麼法器，豈非甚好？難不成交給了你，再讓你荼毒生靈么？！」

歐陽滅抬手攏了攏那件玄色外氅，冷冷地道：「看來閣下是不打算交人了，那本護法就再來領教閣下的手段！」

此言一出，空氣驟然緊張起來，廝殺一觸即發。

然，塵禪卻笑了起來。在如此肅殺的氣氛中，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顯是胸有成竹，有備無恐。他道：「歐陽滅，剛才你不是說你我的修為不分軒輊、旗鼓相當么，再斗一場，也不過是兩敗俱傷，還有何意？！」

歐陽滅陰鷙地一笑，道：「那是從前！在這塵世中，我魔族的靈力修行甚速，如今你未必是我的敵手！」

「是么。」塵禪淡然道，「既是如此，多說無益，進招吧！」

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戰鬥！

歐陽滅似是感受到了塵禪身上所發散的凜凜氣流，心中忽然沒了底氣。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一聲長嘯，手掌一翻，掌心中已幻化出他的靈裝「赤焰刀」，熊熊火焰映照之下，他那張慘白的骷髏面具在這一刻竟是說不出的猙獰險惡。

塵禪還是那麼懶散的笑了笑，身軀更無一絲晃動，但眸中已升起凜凜的寒意，目光如刀，如出鞘的刀。

歐陽滅畢竟是魔界的第一護法，靈力修為除了魔神，怕是也已不作第二人想。塵禪縱是靈力超凡入聖，也不該如此託大呀，莫非他有必勝的法器？

歐陽滅顯然也是不解，沉聲道：「召出你的靈裝，空手相鬥，你只有死路！」

塵禪淡淡道：「不必。」

歐陽滅沉默片刻，忽然桀桀一聲怪笑，道：「我歐陽滅苦修三百載，征戰無數，敗在我手下的高手不勝枚舉，沒想卻被人如此小覷了！」

塵禪仍是淡然道：「出手吧。」

對於塵禪的冷靜與漠然，歐陽滅直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招之間便將對方打得魂飛魄散。只是，他自己也知道這是絕無可能的。就是因為絕無可能，歐陽滅才禁不住怒氣勃發，渾身已在輕輕顫慄。

歐陽滅已動了真怒，靈力難免打了折扣，因為在怒氣之下，靈力可能會不夠精純，更易露出破綻。

無論何種級別的高手對決，取勝之機往往是對方不經意間露出的一個破綻，而冷靜更是取勝的一個重要因素，可謂關鍵之極。

難道這便是塵禪成竹在胸的原因？

歐陽滅突然笑了起來，獰聲道：「塵禪，你真是狂妄得可以。縱是你們的王，也絕不敢如此輕覷本護法。既然你存心跟我過不去，那你就受死吧！」

話音甫落，歐陽滅騰空而起，赤焰刀帶著熊熊肆虐的火焰向著塵禪當胸襲去。

來勢猛惡，靈力洶湧而出，兇狠霸道之極！

塵禪依舊是懶散的一笑，不但沒有懼意，臉上反而多了一抹欣喜。陡地，眸中精光大盛，竟然現出了一團青色的光芒，煞是耀眼！

歐陽滅一見之下，竟是一聲驚呼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