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易妝容江湖險惡

風睿急忙起身，將窗子推開了一道細縫，向外窺望。

芷嫣道：「是些什麼人？」

風睿搖了搖頭，回過身來：「夜色太黑，看不清楚！」

芷嫣道：「你猜會不會是高不克他們呢？」

風睿道：「不知道。」

這時，那馬蹄踏地之聲已然漸漸遠去。

風睿吁了口氣，又道：「或許不是高不克他們吧！」話落，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風睿沉聲道：「什麼人？」門外一人道：「我是店小二，我來給二位客官送飯菜，二位客官……睡下了么？」

兩人用過晚飯，芷嫣便道：「明日還要趕路，我們早些歇息吧！」風睿微笑道：「當然。」

兩人合衣並肩躺在了床上。

風睿鼻中聞着芷嫣身上發散的淡淡少女體香，直是心頭撞鹿，熱血沸騰。

過得良久，風睿仍未按捺下體內那股熊熊的火焰，有美人睡在旁邊，怎能控制得住？相反，那股火焰卻愈來愈是熾烈。風睿猛地坐起身，便欲壓在芷嫣身上，卻見芷嫣鳳目緊閉，已然沉沉睡去。

風睿低頭吻了吻芷嫣的香腮，隨即想起了那不明的身世、茫茫的前路，不禁喟然一聲長嘆，重行躺好。就在這時，芷嫣忽然睜開眼，輕聲道：「哥，你是不是很難受？」

風睿點點頭，呼吸更粗重了。芷嫣側過身，將臉頰靠在風睿肩頭，柔柔的道：「哥，要不……我幫你擼一把？」

風睿忙道：「別這樣，不用。」這一刻，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臉紅得就像是早上的太陽。好在沒有開燈，芷嫣看不見。然，直到遠處傳來雞啼之聲，他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翌日，風睿一覺睡到了日出三竿。

芷嫣打趣道：「睿哥真是個貪睡蟲！」風睿想起昨夜之事，不覺面上一紅。

芷嫣奇道：「睿哥，你怎麼了，不舒服么？」

「沒有，不用。」風睿忙道。

兩人洗漱得當，用過早飯後，便牽馬出了這家客棧。這裏雖然是個普通的小鎮，但大街上卻是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甚是熱鬧。

這裏的天空很藍，雲也很白。這裏雖然不是很繁華，但只要你有足夠的銀兩，便也可以喝到上好的竹葉青，吃上最名貴的菜肴，坐很舒適的車轎，睡極美的女人。

兩人牽着馬在人流穿梭的大街上前行。芷嫣不經意間目光往人群中一瞥，突地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忙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果然是他。

這時，風睿也已發現了那人，那人一襲白袍，國字臉，頜下微須，赫然竟是高不克。

風睿一見之下，不禁氣往上撞，正欲衝上去，卻被芷嫣一把拉住，芷嫣輕聲道：「你看他身旁那人。」

風睿抬眼望去，只見跟高不克並肩走着一個一襲綠袍的魁梧大漢，此人掌中提着一根銀白鋼杖，杖頭安著一個白慘慘的骷髏頭，從骷髏的嘴裏翻出來了四根半尺長白慘慘的獠牙，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此人背向二人，看不見面目。

風睿低聲道：「跟着他們。」這時，高不克和那綠袍人走進了道畔的一家客店。

兩人到得店外，風睿舉步便要往裏闖，芷嫣忙一把將他拽住，輕聲道：「咱們看看高不克又要搞什麼鬼，但絕不能讓他認出來。」

風睿暗叫一聲慚愧，道：「那該怎麼辦？」

芷嫣微笑道：「咱們得化妝。」

風睿愕然道：「化妝？」

兩人進了一家衣妝店。

芷嫣買了些胭脂水粉、顏料、衣服之類的物什，便動手給風睿化起妝來。

風睿坐在那裏任由她擺弄，但覺她把些不知名的物什往自己臉上塗塗抹抹，折騰了盞茶工夫，又見她拿起一綹花白鬍須粘在了自己頜下，不禁心道：「原來她要把我裝扮成個老頭兒！」心念甫動，只聽她笑吟吟地道：「你再穿上這件衣服就更像了！」只見她掌中拎着一件灰色衫袍。

風睿微微苦笑，接過穿上。芷嫣咯咯一笑，轉身進了內室。

風睿到鏡前一照，只見鏡中出現了一個鬍鬚花白、滿臉皺紋的鄉下老頭兒，哪裏還有半點兒自己的影子，不覺微笑搖頭。須臾，忽見鏡中自己身後多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風睿心頭一凜，忙一掌擋在胸前、一掌護住后心，滴溜溜轉過身來，道：「你是何人？」

那老婆婆乾咳兩聲，沙啞著嗓子道：「你連老婆婆我都不認得了？」說罷，突然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風睿不禁一怔，那老婆婆又道：「睿哥，是我呀，你當真認不出么？」風睿笑了笑，心下對芷嫣的易容術着實佩服。

芷嫣咯咯一笑，遂攜他走出衣妝店來。

兩人走進那家客店，只見裏面吃喝的人當真不少，兩人目光一掃，便發現了高不克和那綠袍人，當下揀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跑堂的夥計趕忙過來招呼，風睿剛欲開口，卻聽芷嫣道：「來兩碗面吧。」

店夥計道：「二老不飲酒么？」芷嫣搖搖頭，接着便是一陣咳嗽。

風睿聽了芷嫣沙啞的聲音，不禁心道：「好險，若不是她及早開口，我非泄了底不可！」臉上微微一紅，幸好妝化得好，看不出色彩來。

風睿微一斜目，便看清了那綠袍人的臉面。

此人尖嘴猴腮，面目陰鷙猥褻，頜下疏疏幾根灰鬍鬚，一雙三角眼裏似是藏着條毒蛇，讓人看了直欲作嘔。

不多時，面上來了，兩人便假裝低頭吃面，偷偷乜斜高不克與那綠袍人。

突聽高不克輕聲道：「洛大俠，望天堡主令天行的武功果真如此厲害？」

綠袍人道：「絕無虛言。」

微一沉吟，高不克又道：「令天行與先師齊名當世，武功應在伯仲之間，高某認為令天行的武功再高也決計高不過洛大俠，咱們懼他何來？」

綠袍人微微一笑，道：「高大俠太抬舉駱某了。論弄蛇使毒，我比不上我的師兄蛇佛；論武功，我未必能趕得上高大俠你，我的武功跟令天行相比實是相差甚遠呀！」

高不克道：「洛大俠也太過自謙啦！」

綠袍人乾咳一聲，道：「最近聽江湖上的朋友言道，令天行已練成了失傳近百年的曠世絕學——擒龍控鶴手，他此時的武功便可想而知啦！」

高不克「哦」了一聲，道：「那他豈不是天下無敵了？」綠袍人道：「可以這麼說。」

高不克又道：「難道連少林派方丈戒空大師也勝不過他么？」

綠袍人沉吟道：「戒空大師是少林派中不世出的高僧，『少林七十二絕技』已身兼六十餘項，武功早已臻化境，他二人實難說誰高誰下。不過，戒空大師是令天行的好友，咱們要對付令天行，總不能請戒空大師相助吧。然，此事戒空大師卻定不會袖手旁觀，且少林派弟子眾多，唉，此事甚為棘手啊！」

高不克微笑道：「洛大俠放心，戒空大師絕不會相助令天行的。」

綠袍人一怔，道：「怎麼？」高不克正欲開口，忽然不經意地朝風、芷二人瞥了一眼。

風睿與他目光一碰，便覺心頭猛地一跳，忙低頭吃面。過了許久，仍未聽見高不克和那綠袍人說話。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鷹鼻鳩面的中年人站起身，團團一揖，說道：「眾位武林同仁，可曾聽說近日江湖上發生的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么？」話落，只聽鄰桌一個屠夫模樣的濃髯大漢道：「這位老兄說的可是近日江湖中盛傳的魔煞風睿么？」

那鳩面人道：「不錯。這等弒師滅祖的無恥敗類，真是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誅之，大夥兒說對不對？」

眾人還未及開口，那屠夫模樣的漢子卻乾咳一聲，道：「話雖如此說，但此人的武功卻是極高。據說近日又有丐幫的一名八袋長老死在他手上，不光是他，就連河北青龍幫主張猛、山西郝氏兄弟、『天南一劍』王少亭也均死在了他手裏！」

風睿聞言心下苦笑不已：「我的惡名傳出去，便什麼惡事都往我頭上蓋了，江湖，真讓人孤獨！」心念甫動，只聽遠處一人道：「這位兄弟，切不可信口開河呀！」

風睿聞言微微一怔，遁聲望去，只見開口之人是個濃眉環睛、鼻挺口闊、三綹墨髯的中年大漢，此人身着寶藍色的英雄氅，桌旁豎着一根九尺長的熟銅棍。

那「屠夫」道：「你說我信口開河？」

「據我所知，張猛、郝氏兄弟、王少亭他們俱是死於鬼堡門人的手中，你這不是信口開河是什麼？」那中年大漢面無表情地道。

那「屠夫」雙目一緊，道：「難道這些人真的不是魔煞風睿所殺？」

「不是。」中年大漢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據說，風睿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後生，他能跟這些人有何深仇大恨非要置他們於死地？如今，鬼堡已然或威懾或屠戮了十數個門派，看來他們是要稱霸江湖，江湖又無寧日啦！」

那「屠夫」哼了一聲，道：「我怎知你不是在信口開河、妖言惑眾？」

中年大漢道：「王少亭遇難之時，我就在他身旁，難道我看不見兇手是什麼人么？！」

那「屠夫」聞言怔住。

這時，那鳩面漢子忽道：「原來閣下是順威鏢局的『天南威龍』武振鳴武總鏢頭，在下失敬了。」

中年大漢道：「不敢。」又是舉碗一飲而盡。

便在這時，只聽「嗤」地一聲銳響，一枚細針向著武振鳴的咽喉激射而去。

風睿一直默默注視着高不克和那綠袍人，他見高不克在那綠袍人耳畔輕聲說了句話，那綠袍人便將骷髏杖在地上輕輕一頓，一枚細針即從骷髏口中激射而出。然，針去如風，他有心相阻已是不及。

說時遲，那時快。武振鳴忽地將酒碗一翻，只聽「叮」地一聲，細針已到了碗中，他隨即將酒碗扣在了桌上。他游目四顧，冷冷地道：「想來定是鬼堡的朋友，既然想取武某的性命，何不現身一見？」話落，四下里一派沉寂，無人應答。

突地，武振鳴與那綠袍人目光一碰，遂雙目如刀般瞪視着他，冷冰冰地道：「閣下好高明的手段！」

那綠袍人聞言哼了一聲，與高不克對望一眼，便雙雙起身朝店外走去。

武振鳴提起桌旁的熟銅棍，喝道：「鬼堡的惡徒，納命來！」話未畢，已然縱身掄棍打來。

那綠袍人一聲冷哂，骷髏杖輕揚，只聽「砰」地一聲大響，那綠袍人身軀一震，武振鳴卻連退三步，方才收勢站穩，臉上一片紅潮。

那綠袍人森寒地道：「姓武的，老夫改日定取你的狗命！」說罷，與高不克轉身揚長而去。

風、芷二人一遞眼色，起身跟了出去。

高不克和那綠袍人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轉瞬間，便到了小鎮的盡頭。兩人稍一停頓，繼而折身向東面一條林蔭道走去。芷嫣忽然輕聲道：「睿哥，你可知這綠袍人是誰？」

風睿微微一怔，機械地道：「是誰？」

芷嫣道：「此人便是『陰陽五魔』中的大魔『碧蛇神君』洛愁。」

風睿不覺心頭一凜，道：「原來是他！」芷嫣道：「看來他也投靠了鬼堡。」

兩人低聲談話，眼光卻始終未離開高不克和那綠袍人身上。這時，只見他二人突然停住腳步，兩人忙隱在了道畔的一株大樹后。卻聽高不克哈哈大笑，轉過身來，朗聲道：「兩位既然來了，就不要再鬼鬼祟祟啦！」

兩人均是心中一凜，知道已無需再躲，當下攜手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