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闊別歸來引豺狼

兩人並騎策馬而去，一路上說說笑笑，甚感歡暢。時近正午，兩人駛上了一條羊腸小徑。風睿環顧一遭，突然打馬進了一片荒林。

駛出數里，林中便現出了一座荒嶺——荒煙漫草、亂石料峭的孤嶺。

芷嫣柳眉微蹙，道：「尊師這麼大的腕，難道就隱居在此？」風睿道：「他這人就是這麼低調。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稟明師父再來接你。」

芷嫣乖巧地點點頭，風睿見了，忽然有種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這與淫邪無關，但他還是忍住了，畢竟有些唐突。他將馬拴好，便向那座荒嶺疾奔而去，奔出數十丈，轉過一個山坳，前方現出了一個土丘。

風睿奔到近前，高聲叫道：「師父，我回來啦！」話落，土丘前的一塊大石緩緩移開，現出了一個一人多高的洞口，風睿快步入內。

洞中不算寬敞，至多數丈方圓。正中的一塊大平石上安然端坐着一個鬚髮灰白的老者，只見他臉色焦黃，面目枯槁，眼窩深陷，雙目無神，似是身患重疾，但他身形甚是高大，坐着也比風睿高了半個頭，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神劍樓主雷千鈞。

他見到風睿，立時滿臉堆歡，卻不起身。風睿叫了聲「師父」，便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他輕輕撫摸著風睿的濃髮，臉露微笑，忽然「咦」了一聲：「睿兒，你的筋脈……你的身體變化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風睿抬起頭，「我長高了。」

「對！想不到你的筋脈也恢復完好啦！」雷千鈞禁不住哈哈大笑，剛笑得幾聲，笑聲突地中止，只見他臉色一沉，眉頭微蹙。風睿不知何處惹他生氣了，正欲開口相詢，卻聽他沉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

風睿聞聲回頭，只見從洞外施施然走進了一個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他一見之下，怒火陡生，跳起身喝道：「高不克，你這畜牲是怎麼來的？！」

來人赫然竟是高不克，他道：「我萬分挂念師父，便跟着師弟來了。」走上兩步，作勢便要跪下，卻聽風睿厲聲道：「且慢！」

高不克皺眉道：「怎麼？」風睿冷冷地道：「你這衣冠禽獸，還有臉來見師父？快滾快滾！」雷千鈞見了他的神情舉止，知道內中必有隱情，道：「睿兒，發生了何事？」

風睿星目含淚，抬手戳指高不克，戚聲道：「師父，這姓高的搶走了那封信，還……害死了李師兄和黃師兄……」

雷千鈞直覺猶似晴空一記焦雷當頭劈下，心神劇震。高不克急道：「師父，實情絕非如此，您千萬莫信風師弟之言！」

雷千鈞鑒貌辨色，已知風睿所言非虛，心下一痛，面上卻神色未變，淡然道：「睿兒，不要胡鬧了，為師不信。」話音甫落，突然一掌悄沒聲地向高不克當胸拍去。

這一掌事先毫無徵兆，又是迅捷異常，當真令人萬難閃避。然，高不克自一進洞，便留意了雷千鈞的一舉一動，見他始終端坐不起，心頭疑雲大生，驀見他閃電般揮掌拍來，閃避已是不及，猛一咬牙，雙掌齊發。

砰然一聲大響，高不克安然無恙，雷千鈞卻「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高不克登時怔住。驀見眼前金光閃動，他心知不妙，忙身軀一仰，使一個「倒踩七星步」向後疾退，只聽得一陣嗤嗤聲響，暗器盡數從胸前掠過，饒是如此，亦驚出了他一身冷汗。他腰間一挺，站直身軀，欲再進洞，卻聽轟隆隆一聲，洞門已然關閉。

雷千鈞歪坐在大石上，以手撫胸，一聲長嘆：「想不到我名震江湖的老雷一世英明，到頭來卻死在這逆徒手裏！唉，老了，不中用啦！」

風睿直覺如鯁在喉：「不！師父，是徒兒連累了您！」雷千鈞強自一笑：「睿兒，你千萬莫要這般想！」只聽石門轟轟作響，想是高不克在門外搞破壞。

雷千鈞深吸了口氣：「時間不多了，睿兒，你快從左邊石壁上的小洞裏取出那個葫蘆來！」

風睿應了一聲，起身取出了一個黃葫蘆，道：「師父，這葫蘆里到底埋的什麼葯呢？是不是尿？」

雷千鈞道：「別問了，快喝下去！」風睿搖搖頭：「這是尿，我不喝。」雷千鈞費力地道：「這是尿，不！這是好東西，快喝，要快！」

這時，石門響得更厲害了。

風睿知道師父這麼做必有深意，不敢耽擱，一仰頭，將這一葫蘆東西全倒進了口中，但覺入口辛辣，還帶着濃濃的葯苦味。須臾，他便覺全身猶似被一團火包住，燥熱難當，熱血如沸。

雷千鈞叫道：「快過來！」語聲迫急，風睿不敢有違。雷千鈞又道：「背對為師坐下！」

風睿雖是心下不解，仍是依言坐下，卻覺師父突然將雙掌按上了自己的后心，緊接着一股綿綿密密的氣流湧入體內，燥熱頓減，全身說不出的受用。

他雖不知師父這是在幹什麼，但隱隱覺得師父這麼做甚是不妥，卻也不敢稍有異動。短短一瞬，雷千鈞頭頂上冒出了絲絲白氣，宛似蒸籠，臉上汗如雨下。

驀地，轟然一聲震天價響，塵土飛揚中，石門倒地，高不克緩步入內。

風睿知道此時師父若被干擾，當有性命之憂，正自心下彷徨焦急之際，突聽高不克嘿嘿一笑，身形一晃，便到了雷千鈞側面，跟着抖手一揚，三枚透骨釘疾向雷千鈞肋下打去。

風睿心下大急，正欲欺身擋在師父身前，哪知這釘來勢好快，眨眼間，盡數打在了雷千鈞肋下。

與此同時，風睿直覺背後大力一送，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直向洞外飛去。他百忙中伸手在洞口石壁上一按，借勢卸力下落。高不克看也不看，反手便是一掌。

風睿雙腳剛一着地，便感背後一股大力遞到，危急中也是反手一掌拍出，急切間竟忘記了自己渾無內力。然，雙掌相交，高不克竟是踉蹌奔出數步，風睿卻紋絲未動，他不禁怔住：「我何時有了內力的？」深吸一口氣，欲再提真力，孰料那股剛猛的勁力霎時間竟不知去了何處，心下悵然若失。

高不克卻是吃了一驚，他定了定神，轉身欲下重手除去風睿，突覺背後風聲颯動，危急中腰間急扭，猛回身，嘿地一聲，雙掌疾拍而出。

「砰」地一聲，高不克騰騰騰倒退七、八步方才拿樁站穩，胸中氣血翻騰，極不受用。雷千鈞亦是臉色蒼白，氣喘吁吁。

高不克吐納幾口，歸懾了胸中翻騰的氣血，嘿嘿兩聲：「師父，你怎麼變得如此不濟了，無怪冷氏雙魔說你浪得虛名，依我看，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風睿直是怒不可遏，吼道：「姓高的，你忤逆犯上、欺師滅祖，難道你這無恥狗賊就不怕遭天譴么？」

「我欺師滅祖？」高不克獰聲道，「有誰看見？難道欺師滅祖的人不是你？師父武功高強，我怎能傷得了他？只有師父身邊極其親近的人才有可能出其不意地傷得了他，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嘛。我會告訴程師妹和蕭師弟，是我親眼見你害死了師父，你猜他們信不信？」

風睿直是目眥欲裂，嘶聲道：「無恥狗賊，終有一日，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高不克笑道：「你等下輩子吧！」風睿緊咬着牙：「好！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這血海深仇你可別忘記；下輩子……」

「你興緻高，你行！」高不克冷冷一笑，隨即臉色一沉，竟現出些陰戾之氣，「沒時間陪你們玩了，今日便是你們師徒的納命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