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英雄救美散鴛鴦
兩人言談中,風睿得知,這少女名叫向英,是數裏外的一個村子裏的一位員外的獨生愛女。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那個村子。一個偏遠的小村子,只有數十戶人家,土磚草房木院牆,十分蕭索貧瘠。這時,雨已經停了,但西方的天際卻還有一大片陰霾。
兩人走進村子,並肩朝前走着,各自心潮起伏,誰也不說話。正行間,風睿忽道:「向姑娘既然到了這裏,我就不多送了,就此告辭。」
向英朝路畔的一個朱紅漆的高門樓一指,道:「這便是我家,恩公既然到了家門外,若不進來稍作盤桓,小女子如何能心安?」
風睿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好一座華麗宏偉的府邸!
但見碧瓦飛甍,雕欄玉砌,亭台樓閣,氣勢非凡。朱紅漆的大門前一溜兒數十級的漢白玉石階,門楣橫匾上斗大的「向府」二字遒勁飛揚。
即便官宦府邸亦不過如此,然,如此一座輝煌醒目的府院卻出現在這麼偏遠貧瘠的一個小村子裏,委實匪夷所思。
風睿經不住向英的盛意相邀,只好跟她走進向府。兩人到得客廳,便有僕人奉上了茶水、點心。向英道:「風公子稍坐片刻,我去去便來。」說罷,轉身入內。
不多時,便聽一人邊走邊道:「救我女兒的恩公在哪裏?」只見向英陪着一個身着紫色敞領錦袍、頜下長須似漆的中年漢子走進廳來,風睿忙起身相迎。
向英沖那人一指風睿,道:「爹爹,這位便是我的恩公,風睿風公子。」
那人上下打量了風睿一番,抱拳道:「風少俠,你救了小女,老朽必有重謝。」
風睿拱手還禮:「常言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下只是出於義憤,略施援手,至於銀兩嘛,在下身上倒還有一些。」
那人陪笑道:「請恕老朽失言。老朽向一富,風少俠快快請坐。」
兩人剛談得幾句,突聽廳外一人急聲叫道:「向伯伯,不好了,英妹被人擄走了!」話音甫落,已奔進廳來。
風睿一眼便即認出,此人正是在那「春雨客棧」中跟那三名麻衣人拚鬥的錦衣青年,他果然能安然逃離。
這錦衣青年奔進廳來,自然便發現了向英,他臉上肌肉竟是微微一動,隨即如常,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你……你怎麼回來了?」
向英道:「我回來不好嗎?」那錦衣青年道:「我是說,你終於平安回來了!」
向英柔聲道:「范大哥,你還好么?」錦衣青年道:「你回來太好啦!」向英道:「我是問,你還好么?」
那錦衣青年未及開口,便聽向一富冷冰冰地道:「龍生,你還有臉回來?!」
范龍生不禁一怔:「我有臉呀,怎麼了?」向一富道:「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你還算是個男人么?」
向英嬌聲嗔道:「爹爹,他們三個打范大哥一個,算什麼本事!若是單挑,他們誰也不是范大哥的對手。您知道的,去年在那黑寡婦縣打擂,范大哥得過六條金腰帶呢!」
向一富哼了一聲,神情甚是不屑。范龍生一瞥眼,發現了風睿,不禁一怔,隨即冷冷地道:「好小子,你居然還敢來這裏,你為何要擄走英妹?」
風睿起身道:「我是好小子,但我名叫風睿,請直呼我的姓名即可。」
范龍生森然道:「你竟敢擄走英妹,你這潑婦!對不起,你這淫賊!」
「淫賊?這要從何說起?」風睿皺眉道,「向姑娘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裏么?」
范龍生聞言更是氣憤,怒道:「誰讓你橫加插手?!」向英忙道:「風公子救了我,范大哥你誤會啦!」范龍生猶若未聞,干硬地道:「想必風大俠的武功已然超凡入聖,在下斗膽想拜領幾招!」
風睿拱手道:「范先生說笑了,在下根本不會武功,怎敢跟范先生過招呢!」
范龍生親眼見他施展輕功「擄」走了向英,料定他武功不弱,聽他如此說,以為他在譏諷自己,當下更不答話,進步就是一拳。
風睿晃身一閃,孰料范龍生這一拳竟是虛招,風睿一避,正好迎上他的后招,「砰」地一聲,肩頭已然中拳。范龍生這一拳涵蓄內勁,威力當真不小,風睿無絲毫內力相抵,這一拳直打得他痛入骨髓,騰騰騰倒退數步,方才收勢站穩。
范龍生一拳得手,卻是一怔。向英叫道:「范大哥,快住手!」他哼了一聲,毫不理會,揚拳又上。
風睿閃身相避,冷不防臉上挨了兩記清脆的耳光。這一來,可惹惱了他,只見他左腳點地,右腳疾若車輪般向范龍生踢去。他使的正是「旋風無極腿法」中的一路『旋風連環腳』,腳踢連環,快捷無匹。他雖然不會內力,腿法徒具外勢,但踢在人身要害,亦非同小可。
范龍生心頭一凜,急忙閃避,厲聲道:「你還說不會武功么?你這大騙子!」話音甫落,只聽「撲撲撲」幾聲響,他身上連中數腳,饒是他身具內力,亦感甚是疼痛,心下恚怒,當即拔出長劍,怒喝一聲,挺劍向風睿當頭削去。
風睿也不害怕,展開「驚雁功」,滿廳遊走,范龍生出劍雖快,卻未碰到他半點衣襟。
數招一過,風睿不禁暗忖:「這范龍生的武功絕不在『妖書生』游盛之下,為何在那『春雨客棧』中還鬥不過那三名麻衣人呢?」
向英看看范龍生,又看看風睿,一個是與己山盟海誓的情郎,一個是救己性命的恩公,一時間,她心下好生難受。她拉了拉身旁的向一富,嬌嗔:「爹爹,你說句話呀,快阻止他們啊!」卻見父親雙目炯炯地望着廳中拚鬥的二人,神色變幻不定,她不禁微覺詫異。
突聽范龍生一聲大吼,掌中劍猶如一條怒龍般向著風睿當胸疾刺。風睿見來勢猛惡,不及細想,腳下一點,身子便如離弦之箭般向廳外射去。
范龍生冷哼一聲,持劍如影隨形般追至。風睿的雙腳甫一沾地,便聽「噗」地一聲,肩頭已然中劍。向英不禁一聲驚呼出口,而范龍生卻是心下一喜,他長劍一振,又是一劍遞到。
就在這時,向一富斷喝一聲,人隨聲至,只見他一伸手,以食、中二指便夾住了范龍生刺出的長劍,「錚」地一聲,長劍從中而斷。
范龍生不覺一怔,又懾於向一富顯露的指力,當下後退一步:「向伯伯,你……你這是作甚?」
向一富臉上猶似罩了一層嚴霜:「你知不知道風少俠是英兒的救命恩人?!」
范龍生道:「這小子擄走英妹,竟然還敢回來,必有他圖,此人居心叵測……」
「住口!」向一富長須飄飄,臉上已現怒容,「你堂堂名門之後,竟如此不明事理,居然對一個毫不會武功之人下狠手!想不到藏龍老人一代豪俠,身後的子孫卻玷污了他的英名!」
范龍生見他生了偌大的氣,心下甚是不解,道:「晚輩實是一片好意……」話未說完,「啪啪」兩聲,臉上挨了兩記耳光。這耳光打得甚重,他臉上登時腫起了五道烏青的指印。
他抬起頭,只見向一富一雙凜凜生威的眸子正冷冷地瞪視着自己,不覺怒氣勃發,正欲發作,又聽向一富道:「老夫替藏龍老人教訓一下你這不知好歹的孫子!」
向英見范龍生當場受辱,急忙快步奔到他跟前,拉起他的手,柔聲道:「范大哥,我爹爹就是這樣,他就是這樣的脾氣,刀子嘴豆腐心,你……你莫要理會。」
范龍生哼了一聲,甩脫她的手,說道:「向先生,咱們有交情的,你忘了嗎?你為了一個初次會面的陌生人竟如此羞辱於我,我……咱們走着瞧!」
向一富森寒地道:「快滾!你膽敢再踏進向府一步,老夫必將你斬腳挖心、碎屍萬段!」
向英不禁心神一震,嗔道:「爹,你在說什麼!你已將女兒許配給了他,那女兒便是他范家的……」
「胡說!」向一富一聲厲喝,「他如此不明事理,老夫怎能將女兒許配給他?姓范的,還不快滾?!」
范龍生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風睿見向、范二人竟為了自己而翻臉,心下很不是滋味,忙道:「兩位都消消氣,俗話說和氣生財嘛,這實是一場誤會,我……」
范龍生冷冷地道:「姓風的,你算什麼東西,早晚我會讓你好看!」話音甫落,只聽向一富森寒地道:「你膽敢動他一根毫毛,老夫立時便取你狗命!」
范龍生怔了怔,仰天打了個哈哈:「好,就是這樣!青山不改,後會……無期!」
向英急道:「范大哥,你不要……」話還未完,范龍生已然翻牆而出。
向英見情郎絕然而去,心下傷痛難以,恍恍惚惚中聽父親道:「風少俠,你救了小女一命,向某感激不盡。你若不嫌小女蒲柳弱質,向某願將小女許你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向英聞言猶似五雷轟頂,半晌緩不過神來。
不論向一富說出如何驚天動地的話來,都不會令風睿感到驚奇,但他此話一出口,直驚得風睿張口結舌。
向英呆了一呆,嗔道:「爹,你將女兒當成什麼了?當成韭菜黃瓜茄子嗎?女兒非范大哥不嫁!」
「你說什麼?」向一富惱羞成怒,揚手一巴掌摑在了向英的俏臉上,厲喝道,「你是爹爹懷胎十月……爹爹生的,爹爹讓你死,你就得死!爹爹的話你敢不聽?」
向英怔怔地望着爹爹,忽然「嚶」地一聲,捂著臉,哭奔入內。
風睿望着向英傷心離去的背影,心頭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自己無意間救了她,卻將她害得更慘。
忽聽向一富道:「不知風少俠可願娶小女?」風睿不禁心下苦笑,道:「向大伯的美意,在下心領了。實不相瞞,在下已有家室,還望向大伯收回此話。」
他如此說,滿擬向一富定會取消這個荒唐的念頭。孰料,他呵呵一笑:「無妨,男人三妻四妾亦是常事,小女做少俠的小妾也是一樣。」
風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偏又聽得清清楚楚。他實想不到世上竟會有這樣的父親,但瞧向一富神色儼然,顯非說笑,不禁腦中一片茫然:「他為何非要將女兒許給我呢?我跟他只是初會,他為何為了我跟范龍生翻臉?」
便在這時,向一富提聲叫道:「孫管家——」遠處立即有人應了一聲,轉瞬間便到了近前,卻是個駝背的老頭兒。
向一富道:「孫管家,你給風少俠準備一套上好的房間,莫要怠慢了風少俠!」說罷,轉身疾步入內。待風睿緩過神來,他已不見了蹤影。
風睿望着這深深的庭院,直想馬上離開,但他知道自己絕走不出這裏,心頭莫名地升起了一絲不祥感。
不知不覺,殘陽收盡了最後一束光線,夜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