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拐賣
大廳中喜氣洋洋，院子裏鑼鼓喧天，一派熱鬧景象。
隨着司儀一聲「禮畢，新郎新娘共入洞房——」岳好奇便牽起新娘的手，滿堂賓客夾道歡迎。
岳好奇推門進去，迎面便見牆上貼著一個斗大的喜字，喜字下面是一張鏤花軟床。
他關上門，引導新娘來到床邊坐下，旋即掀起新娘的紅蓋頭。蓋頭下現出一張明艷無儔的臉，巧笑嫣然，正是玉肌。他痴痴地望着玉肌，不覺垂涎到地，呼呼喘著粗氣：「娘子，這一刻你幸福嗎？」
玉肌羞答答地道：「幸福。」玉面飛上了兩朵紅霞，螓首微垂，嬌羞無限。
岳好奇心頭一盪，禁不住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低頭在她臉上輕輕一吻。玉肌閉了眼，一動不動，但呼吸卻很急促。看樣子，她心裏已打定注意——任憑岳好奇擺佈。
岳好奇眼見如此，直是心跳如擂，五內欲焚，他忙不迭地去解玉肌的腰帶。便在這時，身旁響起男人的談話，且聲音越來越是清晰。
岳好奇猛地睜開眼，卻見自己躺在一個車廂里，並出了一身虛汗。那談話聲還在繼續——
「本想偷小孩，卻偷了個大孩！不過，這是在路上撿的，也沒費多大勁，還算不錯。」
「這還不錯呢？這小子已經這麼大了，帶回去不好賣的，若是老闆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不用擔心，可以把他賣給窯子裏當龜奴呀。只要有錢賺，老闆是不會怪罪咱們的。」
「可是，那醜女怎麼辦？」
「這……的確不好辦！噓，你小點聲，別讓他們聽見！」
「這兩個人販子攪了我的美夢，我出去跟他們拼啦！」岳好奇身軀一動，轉念一想，「不妥啊！他們兩個人，而我只是一人，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打起架來，我很吃虧的。看來，這件事只能智取，不能強攻啊！」
他心念一動，突聽身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老公，你總算醒了，剛才真是擔心死我啦！」
岳好奇急速回身，只見身後盤腿坐着一個奇醜無比的少女。她咧嘴一笑，竟顯出幾分猙獰。
岳好奇滿臉的歡喜之情一下子瓦解冰消，失聲道：「你是何方妖孽？」
那醜女嗲聲道：「壞死啦，連自己的老婆都不認得了？」岳好奇愕然道：「我沒結婚呀！」
那醜女道：「沒關係，我願意嫁給你。」
「你長得這麼丑，你願意嫁給我，我還不要你呢！拜託，你行行好，別再嚇唬我了好不好？」
那醜女嘟起嘴，故做可愛狀，含情脈脈地道：「老公，你就發發慈悲，要了我吧！」
「憑什麼？」
「雖然我長得不是百分百的漂亮，但我有一顆善良淳樸的心梗呀！而且，我很賢惠、很可愛，也很有氣質，更能辟邪避孕，我還會生孩子呢！我下得廚房上得廳堂，我……別急，讓我想一想我還有什麼優點……」
「醜八怪！」岳好奇冷冷地道，「你就是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要你的！」
那醜女苦苦哀求：「你要了我吧，我多麼渴望有一段浪漫刺激的愛情呀！帥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菩薩心腸的人。你幫幫我吧，就當為慈善事業獻愛心，中不中？」
「別做白日夢了！」岳好奇肅然道。
那醜女臉色一沉，模樣就更嚇人了：「你可要想好了，你真的不想娶我？」
岳好奇昂首道：「我早想好了，你想怎樣？」那醜女道：「好！我死給你看！」
岳好奇笑了：「你又沒匕首，怎麼死？」
那醜女道：「這還不容易么？我咬舌自盡，我撞車，我跳樓，我掐死自己，我猛烈地打自己的臉，直到把我打死為止，我……」
「好了好了，我不理你了。」岳好奇皺着眉頭挪了挪身子。
那醜女叫道：「你不能走！你敢走，我就敢死！」
岳好奇怔了怔，喃喃道：「瘋了，瘋了呀！」
這時，車簾挑起，探進了一張滿是雀斑的老臉。看上去，此人當在不惑之年。他微笑道：「小夥子你醒了，路還長著呢，出來撒點尿再睡吧。到地方的時候，我會叫醒你的。」
很快，馬車停住了。
岳好奇挑簾走出，外面陽光耀眼，已是晌午。他放眼望去，但見數丈外便是一個鎮子。這鎮子雖也不大，但街上卻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岳好奇伸了個懶腰，縱身下車，隨即撒腿狂奔。他一邊跑一邊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然，他跑出十幾步路，那兩個趕車的大漢便追上來攔住了他。
雀斑臉冷聲道：「好小子，還敢跑？」
岳好奇道：「我就是敢跑，你能把我怎麼着？這裏有這麼多人，我就不信你們敢明目張膽地綁架我，你們這兩個人販子！」
雀斑臉道：「嘿，這小子很囂張啊！」
另一個長著一綹山羊鬍子的中年漢子介面道：「是呀，太猖狂啦！」
雀斑臉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揍他！」
山羊鬍子跺着腳、齜牙咧嘴地道：「扁他！」
雀斑臉叫道：「上啊，揍他呀！」
山羊鬍子吼道：「來啊，扁他呀！」
岳好奇聽得心煩意亂，不耐煩地道：「你們到底還揍不揍？不揍的話，我可要走了。」
雀斑臉和山羊鬍子愣了一下，突然上前將岳好奇按倒在地，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岳好奇雙手抱頭，不住在地上打滾，扯著嗓子喊起來：「救命啊，快來人啊，救救我呀……」
很快，圍上了一大群人。然，他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指指點點，不知商量着什麼，卻沒有一個上前詢問的。
忽然，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道：「哎喲，兩個大男人毒打一個孩子，看把這孩子打的，嘖嘖嘖，真是讓人心疼啊！」說着，抹了抹眼淚。
旁邊一個細高挑的壯年漢子道：「大媽，你也不想想，若非這小子偷了人家什麼東西，人家至於這麼打他么？」
那老婆婆一愣：「怎麼，他年紀這麼小還會偷東西？」
細高挑道：「可不是么，他偷了人家整整一斤花生米呀，我親眼瞧見的。」
圍觀的人都「哦」了一聲。
細高挑回身狠狠一瞪眼：「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都小心點，這小子可是個慣偷！」話音甫落，只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胡說八道！」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錦衣壓飾的中年大漢托著一個茶壺走了過來。
細高挑趕忙施了一禮：「小的見過何員外。何員外好，何員外吉祥，剛才我說的……」
「都是放屁！」何員外冷聲道。
細高挑不住點頭：「對對對，我說的不對，我造謠，我毀謗，我瞎編的，我……」
「我非說說你不可！」何員外道，「這小子明明偷了人家一捧花生米，你偏說一斤，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不道德？」
「道德？」細高挑不禁一怔。
便在這時，那醜女一挑車簾，從車廂里探出那張醜陋異常的大臉，大叫：「打死他，打死這個沒良心的壞蛋！」
如此一來，群眾的不滿情緒徹底被激發出來了。他們俱是以手戳指，嘶聲大吼：「打死他！打死他……」
良久，那老婆婆走過來，緊緊握著雀斑臉的手，咬牙切齒地道：「你們懲處惡賊，真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啊！」
雀斑臉擺擺手，笑道：「大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你們還這麼年輕，居然就這麼善良了，我……我真是太感動啦！」老婆婆邊說邊抹眼淚。
雀斑臉和山羊鬍子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心裏著了慌。兩人使了個眼色，轉身便跑。
山羊鬍子幾步竄過去，一掀車簾，沖那醜女吼道：「趕緊下車，我們還要去拐賣人口呢！」
那醜女道：「你們行行好，把我賣了吧，我也想嫁人啊！哪怕你們把我賣到妓院也行呀，拜託啦！」
山羊鬍子厲聲道：「豬！你丫到底下不下車？」
那醜女撇撇嘴：「都什麼時代了，你還拿豬嚇人，你唬誰呢！如果你們不把我賣掉，我就堅決不下車！」
山羊鬍子想了想，突然一咬牙一跺腳，嘆道：「走，馬車咱們不要了！」
良久，岳好奇捂著肚子緩緩爬起身，望着「人販子」遠去的背影，忽然呵呵一笑：「這兩個飯桶，打了我這麼久，我一點兒都不疼，我呸！」
這時，迎面走來了兩名衙差。其中一名黃臉衙差道：「小子，你隨地吐痰，罰款！」
岳好奇哭喪著臉：「衙差叔叔，我是個山裏娃，不懂得你們城裏的規矩，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黃臉冷冷地道：「不行！公事公辦，交錢！」岳好奇道：「我沒錢呀。」
黃臉道：「我不管，你必須交錢！」
「這樣吧，我啥也不說了，我給你們跪下啦！」說着，岳好奇便跪在了地上。
另一名衙差道：「我看算了，還是讓他起來吧！」
黃臉衙差沉聲道：「就讓他跪！這樣做是對他好，至少能讓他的思想和靈魂得到升華。」
少頃，從旁邊過來了一個愣頭愣腦的小夥子。他望着跪在地上的岳好奇，嘿嘿笑道：「老兄，你被人暴打了一頓，雖然你嘴上說不疼，其實你身上很疼很疼，我知道的，嘿嘿。」
黃臉衙差冷冷地道：「你這愣頭青，在這裏幹什麼，想打抱不平？」
愣頭青道：「沒有！我……我數人頭呢！」
黃臉衙差問：「你數了幾個？」
愣頭青道：「七個。」
黃臉衙差伸出手：「罰款，七個銅板。」
愣頭青爽快地交了錢。
待那兩名衙差走後，岳好奇起身道：「愣頭青，怎能交錢呢，你太傻啦！」
愣頭青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道：「他才傻呢，他上當了！我數了九個人頭哩，嘿嘿。」
岳好奇怔了怔，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也是個衙差呀，怎麼忘了這茬呢！」
「你也是衙差？」愣頭青眉頭一蹙，「別開國際玩笑了！你若是衙差，那我就是他媽的傻子！」
「我真是衙差！」岳好奇道，「我有證，我有……」
「這算個毛！」愣頭青道，「這年頭誰還沒有證呀。准生證、出生證、身份證、學生證、畢業證、健康證、結婚證、離婚證、駕駛證、上崗證、下崗證、會計……」
「好了好了，哪裏涼快你哪裏待着去！」
「老兄，前面又圍上了一個圈子，我去看看裏面發生了什麼事。」那愣頭青說着，撒腿跑了。
岳好奇笑了笑：「這傢伙的好奇心真重！」
不多時，只聽人群里一個女人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老婆打漢子么？」緊接着，「啪」地一聲脆響，顯然有人臉上挨了一巴掌。
須臾，那愣頭青捂著臉擠了出來。
岳好奇忍不住哈哈大笑：「誰讓你這麼好奇呢，被人打了吧！咦，那些人到底看什麼呢？」
「看什麼看，沒見過老婆打漢子么？」愣頭青說着，抬手摑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岳好奇登時怔住。
就在這時，不遠處響起密集的馬蹄聲響。四下里頓時一靜，彷彿時間靜止了似的。很快，人群里突然爆出一聲喊：「喬家堡的家奴回來了，大夥兒快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