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上當受騙呢，我怎麼了我，非要這麼教訓我才有意思嗎？」秦雅芙也感覺悶着口氣，半撒嬌半抱怨著。

「哼，人心難測，你呀，有得歷練呢，連身邊熟悉的人都看不透，你以為你不該受點兒教訓嗎？」林子航抬手點了點秦雅芙的額頭，心中暗嘆，有些話，說不開，她是真不相信呀。

第二天上午，秦雅芙照舊還是去了醫院，看到蘭馨怡的病情得以控制，唐曉蓮的狀態較昨天的狼狽也好了許多，心下安慰不少，想到林子航說的，她應該是先找過蘭海軍，所以，才會順利得以換到病房，也就不以為意了。

如果事情就這麼過去也不錯，至少唐曉蓮心裏應該能有個小小的念想吧。

秦雅芙也想明白了，既然唐曉蓮放不下，那麼，讓她心裏多少藏着點兒希望，應該比一味地灰暗下去要好吧。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唐曉蓮執意拿着秦雅芙買來的水果去水房清洗時，蘭馨怡坐不住了，非要去走廊溜達。

因為今天出院了一批病人，所以，走廊里的病床都撤了下去，走廊得以暢通無阻，小孩子要溜達，秦雅芙沒理由不滿足她的願望。

於是，秦雅芙一隻手高舉掛着吊瓶的杆子，另一隻手領着蘭馨怡來到外面。

醫院的走廊有什麼可參觀的？還真就是純粹地從這頭，走到那頭而已。

對於小孩子來說，這可算是最無聊的「放風」了，但是沒辦法，手上扎著針，在手腕處還綁着個藥盒，令她連活動的餘地都沒有，用一隻手把媽媽和秦姨帶來的玩具都玩了個遍，卻還是不能獲得自由，她便想起以往爸爸陪伴她來打針時，經常帶她出來走走的美好時光。

還真是盼什麼來什麼，儘管之前蘭馨怡也跟媽媽要過爸爸，可任她怎麼哭鬧，都不曾見到爸爸，卻想不到，當她和秦雅芙走到電梯附近時，眼尖的小丫頭瞥了眼打開的電梯門，忽然就大聲喊了起來：「爸爸，爸爸！」

秦雅芙因為一門心思都在孩子身上，還真沒注意到問題的所在，隨着她的視線望向電梯時，門已經關上了。

「看錯了吧？寶貝，」秦雅芙急忙拉緊沖向電梯門的蘭馨怡，柔聲哄勸，「好孩子，那不是爸爸，如果是爸爸，他肯定會過來看你的……」

「爸爸！」蘭馨怡固執地搖頭，雖然話不多，但意思清晰明了，雙眼已經蓄滿了淚水，目光直直地盯住電梯，嘴裏喃喃低語着，「爸爸爸爸……」

「真的不是，」秦雅芙因為知道昨天還在這裏遇到過蘭海軍，所以，還真不敢保證這孩子一定是看錯了，可嘴上，卻萬萬不能承認的，還得小心翼翼地解釋著，「應該只是相像的人，你爸爸現在在上海呢……」

「不，爸爸！」小丫頭還太小，講話不是很利落，所以，吵得很兇，眼淚噼里啪啦地落下來，很是可憐。

秦雅芙試着跟蘭馨怡商量回病房，先去找媽媽，可是她根本就不肯聽，拼了命地搖頭。

好在這時，洗完水果的唐曉蓮尋了過來。

聽了秦雅芙的講述，唐曉蓮的臉色變了變，她低頭咬了咬嘴唇，一把抱起女兒，小聲說：「走吧！」

「不，爸爸、爸爸！」蘭馨怡不肯善罷甘休，她又有些日子沒見到爸爸了，真心想念呢。

秦雅芙舉著吊瓶杆子，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眼看着小孩子哭泣，唐曉蓮亦是壓低了聲音地啜泣。

唐曉蓮不動地方，秦雅芙也走不了，頗為尷尬地杵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如果沒有昨晚林子航的分析，秦雅芙還會多說幾句，可是現在，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摻和人家的家事，實在不是件讓人舒服的事，她也沒必要管得太多。

「哎呀好了，別哭了，媽媽給他打電話，好不好？」唐曉蓮也被孩子鬧急了，終是取出手機，帶着決然的神情撥通了蘭海軍的電話號碼。

「孩子現在哭鬧得厲害，你……喂喂……」唐曉蓮的眼淚瞬間飄落，對着黑下來的手機屏幕大吼道，「什麼人呀？至於連個電話都捨不得接聽嗎？」

秦雅芙瞪大雙眼，看着歇斯底里的唐曉蓮隨後再次按下了重播鍵。

這個樣子的唐曉蓮可真是秦雅芙從未看見過的。

「蘭海軍，你個混蛋王八蛋，是你先被孩子看見的，憑什麼玩兒消失，害她跟我哭叫？」秦雅芙再次刷新了對唐曉蓮的認知，她更加沒有聽到過唐曉蓮這麼大聲、不容反駁地直接責罵蘭海軍。

吼完這句話，唐曉蓮乾脆動手狠狠掛斷了手機，她也受夠了以往總是聽到他那頭的忙音了。

周圍偶有經過的人，好奇地打量著這三個人，自是不可能說什麼，可眼神里的嘲笑之意還是挺傷人的。

「咱們回病房吧！」秦雅芙拉了拉唐曉蓮，小聲商量道，她倒是在心裏支持着唐曉蓮的做法，付出這麼多，再不求回報，也該撒口怨氣了，否則，再這麼憋屈下去，都該憋出毛病了。

只不過這裏是公眾場合，唐曉蓮發泄完，其實並不得解脫的可憐模樣，讓人看着愈加難受。

「不必了！」唐曉蓮搖搖頭，頹然地坐到了牆邊的椅子上。

蘭馨怡被媽媽的吼聲嚇到，窩在她的懷裏，一時間，倒也老實下來，小手摟着她的脖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泣著，卻不再大哭。

「雅芙，我可悲吧？」唐曉蓮沙啞的嗓音幽幽地嘆息著，「有時候連我都討厭我自己，跟了這麼個男人，過了這麼久的糊塗日子，被人家傷得體無完膚不說，最可悲的就是還不長記性，你說，我圖什麼？」

「別這麼說……」

「坦白說，昨天我在來省城的路上，就給他打過電話，」唐曉蓮抬起頭，滿眼的歉意，「對不起，雅芙，我不該瞞你的，但是，當時，我以為他在上海，也可以說是出於一種沒法平衡的心理吧，我難受，也不想他好過，而且他的態度又不好，所以，我就沒告訴你。

可沒想到，當你走後不久，護士就過來說，有家患兒要出院，讓我收拾下，搬進去。

那時候我就猜到了是他，你知道那種心情嗎？他終究還是給我留了下了一點點的希望……」

秦雅芙對這件事已經明了，卻猜不透蘭海軍這樣做，究竟是對唐曉蓮的舊情難忘，還是對女兒僅有的一點點良知未泯，她不敢妄言。

「所以，在你走之後我給他打了個電話，我是想要表示下感謝的，儘管孩子分明是他和我兩個人的，可是……」唐曉蓮苦笑，「人家根本不予理睬，安靜地聽我充滿激動情愫地跟他說完后，問了句『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就掛了吧！』雅芙，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我……」

就在唐曉蓮還待說下去的時候，眼見着電梯門打開，蘭海軍走了出來。

這下好了，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秦雅芙在心底暗嘆，要不是因為手裏還舉著吊瓶杆子，她可真想遠遠地躲開，讓他們好好談談呀。

可事實上，不光秦雅芙沒辦法迴避，看樣子，蘭海軍分明是不高興的，只見他陰沉着臉，望向唐曉蓮和蘭馨怡的神情絲毫不見歡喜，甚至皺緊眉頭問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能做的都做了，還不知足？」

「不是我不知足，是孩子想要見你，既然你也在醫院裏，就應該注意下自己的行蹤，讓孩子看到，難為她那麼想你，自是……」

「我記得我說過，這個孩子歸你撫養，能給她的費用，我會儘力給全，其他的，你又何必讓我為難呢？」蘭海軍的聲音不大，眼神里卻別有一番威嚴。

唐曉蓮冷笑：「蘭海軍，你這是何苦呢？既然你也放心不下你的親骨肉，又何必非要嘴硬？來都來了，好好陪陪她，也算是盡一點點做為父親的責任了……」

「她不是我想要的孩子！」蘭海軍滿面怒容地吼道，隨後，轉望向秦雅芙，神情複雜莫名。

秦雅芙撇開眼望天，視若無睹，恨不能他們把自己當做空氣才好。

「唐曉蓮，咱們在一起生活這麼久了，你還看不懂嗎？這個孩子，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她，儘管第一次聽說了她的存在，讓我有着些許的不安，可是後來，我還是沒辦法接受她的出生。」蘭海軍的聲音陰冷得完全沒有了往前的溫情脈脈，彷如石頭般的堅硬無情。

「你，你什麼意思？」唐曉蓮的聲音顫抖著，眼看着女兒掙歪着想要撲向爸爸，卻沒敢鬆手。

「哈，其實你也心知肚明對不對？」蘭海軍瞥了眼蘭馨怡，眼神絲毫沒有溫度，以至於小丫頭情不自禁低露了怯，瞪圓了雙眼，彷彿能聽懂爸爸話似的，再扭頭看看身邊的媽媽，滿眼的無措。

「一個足月的孩子，為什麼會體弱多病？」蘭海軍殘忍地問出了口，「唐曉蓮，你精明著呢，心知肚明，卻非要咬牙硬挺，你圖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