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辭聞言愣了愣，倒是並沒有太多的激動，搖了搖頭道：「這些日子一直處在黑暗之中，其實我也已經習慣了。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至少……日後與月兒相見，看不到她臉上的厭惡和憎恨，心中不會那麼難受。」

蒼妄再一次被青辭給氣樂了，抬手在他的胸口砸下一拳，恨恨道：「你小子，就這點出息？以後出門別說自己是本王的兄弟！你自己怎麼將人趕出去的，到時候就怎麼把人追回來。否則……」

「否則什麼？」青辭揚了揚眉角，一臉「你奈我何」的模樣。

蒼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把拎起青辭的衣襟，將他拉向自己的身前，探過頭去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否則，本王就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讓你的孩子認別的男子做父親。」

「你……」青辭一臉的愕然，但是只說了個「你」字，話音便戛然而止。

「我什麼？」這回輪到蒼妄擺出「你奈我何」的架勢了。

青辭怔了怔，隨即自嘲一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要她願意，只要那個男子能給她和孩子幸福，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一旁的洛凡雖然沒聽見蒼妄方才在青辭的耳邊說了什麼，但是青辭的這句話他倒是聽得清楚，同時也猜到了蒼妄用意。

於是這一刻，儘管洛凡的年紀比青辭還小上幾百歲，也難得的擺出了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語重心長的說道：「雖然不知道你與如月姑娘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你還愛著她，就該盡自己所能給她和孩子幸福。相信我，看著自己的孩子喊別的男子『爹爹』，絕對是一件比你想象中更難以忍受的事情。」

洛凡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雖然輕鬆，但是他內心的絕望現在也就只有知曉他決定的蒼妄才能夠體會。

洛凡是親身體會過自己心愛的女子嫁作他人婦的痛苦，並且他的孩子不僅喊了別的男子「爹爹」，甚至連他的存在都還不知道，便已經失去了半縷生魂。而他為了助他們重新蘇醒，已經決定放棄自己的生命，終是要與他們錯過。

所以相比於洛凡而言，青辭實在是幸運得多了，儘管之前的天劫險些要了青辭的命，但是至少他現在還活著，他所愛的女子也還活著，他們之間終究還是有機會的。

青辭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感情終究還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先前是我將她趕走的，我便不會再奢望著她能原諒我再次回到我的身邊。不過……終究是我對不起她，我欠她一個解釋和道歉。

「待到此間事了，若是我這條命還在，我定然會去找她，即便她不願再接受我，我也會默默守著她。我愛她，只要她和孩子能夠平安喜樂，我想……我這一生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聽了青辭的這番心裡話，蒼妄只覺得心頭不舒服極了，好像靈魂的深處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悲傷著，卻又不願哭出聲來。他知道，這是青辭的大愛之淚在作祟。

最好的愛情是什麼樣的，每一個愛過的人，或許都會有自己的答案，而那些答案往往不盡相同。

也許青辭所體悟到的愛，是原諒、是理解、是成全。

但是於蒼妄而言，愛上一個人，便意味著絕不會輕言放棄，哪怕浩劫降臨，哪怕天崩地裂，他也要與心愛之人攜手，一同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在他的認知里，風湮和他是一體的，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他們可以同生死、共進退、榮辱與共。但是，想要從他的生命中將這個女子剝離出去，他便是死也不甘心的。

抬手拍了拍青辭的肩膀，蒼妄淡淡說道：「有我在，便不會讓你再出任何的意外。至於你和如月……罷了，只要你日後別來找我哭鼻子就行。」

青辭苦笑著點了點頭，心道：若是哭鼻子有用的話，我便是天天在她的面前撒潑打滾流眼淚又如何呢？

沉默了片刻，青辭這才想起來，從方才見面到現在，他都沒來得及問一問風湮的情況呢，於是開口道：「對了阿念哥哥，翎兒姐姐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然而他的話音才剛落下，面色便忽的一凜，抬手一揮袖袍，朝著面前的虛空中打出了一道法力。

一面光幕立時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大司命空離神君的面容赫然映入三個男子的眼帘。

「蒼妄？你可終於是回來了。」原本只是想聯繫到青辭的空離在看見蒼妄的時候，顯然是有幾分驚喜。

蒼妄挑了挑眉，淡淡道：「你還有臉說，將本王獨自留在鴻蒙遺境，就不怕本王出什麼意外嗎？」

空離苦笑道：「本君可真是冤枉死了，明明是你的力量將本君和宓翎從鴻蒙遺境里給扔了出來，怎麼能是我們將你獨自留在那裡呢？」

蒼妄聞言冷哼一聲：「你們被扔出來了就不會在遺境外面守著？搞得本王出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影子都沒看到，還以為你們一個個的都遇到什麼不測了呢。」

空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講點道理行不行，老天才知道你要在裡面待多久，你當本君和宓翎都閑著沒事做嗎？」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鬥嘴了？」青辭在一旁聽得有些頭大，忍不住出言打斷了他們。

「呵，你小子，之前不是還在念叨著想見見你的阿念哥哥嗎？這會兒見到了，怎麼又一臉嫌棄的樣子？」空離笑著問道。

青辭撇了撇嘴，「我可看不見他，不過我也慶幸自己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否則你們這兩尊大神在我心目中神聖的形象可就要毀於一旦了。」

「形象？」一旁的洛凡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瞧了瞧身邊的蒼妄，又瞧了瞧光幕之中的空離，搖頭道：「這兩位除了容貌俊朗一點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形象可言吧？」

結果洛凡這冷不丁的一開口，卻是讓空離頗感意外，「誒？洛凡？你竟然醒了？」

洛凡面色古怪的盯著光幕中的男子，十分無語的說道：「怎麼，感情我就這麼沒有存在感，您老人家這半天了才看見我？」

「抱歉抱歉，光顧著為蒼妄的回歸而感到激動了。」空離有些不好意思的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但很快面色就變得嚴肅了起來，說道：「你醒了自然是件好事，我們現在正愁人手不夠呢。」

「發生了什麼事？」青辭的心頭緊了緊，要知道，空離可是不久之前才從密悉海域離去的，這才短短一個多時辰，他卻是用秘法聯繫了他，顯然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你們那裡方才是不是受到了突然襲擊？」空離不答反問。

青辭點了點頭，「沒錯，你離去后沒多久，就有魔將率領魔軍來攻打鮫人宮，不過阿念哥哥一來，他們就都跑了。」

空離聞言皺起了眉頭，「我從密悉海域離開后便去了太宵宮，結果有人來報說北海那邊的結界被攻破，天君便讓我前去相助。結果卻是同你們那裡的情況一樣，我才剛趕到這裡，他們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這些魔軍是什麼意思？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想要分散我們的力量嗎？」青辭蹙眉問道。

空離將目光看向了蒼妄，「修羅王，你如今可是萬法之身，你倒是算算，現在哪裡的問題最大？」

其實不用空離出言相詢，蒼妄在聽見他們的對話的時候便已經將自己的神念放了出去，只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三界之中雖有好幾處的結界已經被徹底毀壞，但是除了魔氣濃郁之外，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地方有被魔軍集中進攻的跡象。

然而，沒有異狀便是最大的異狀，蒼妄才不相信坤休那老匹夫蓄謀了這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破壞了鎮壓他們的結界，會不趁此機霍亂天下。

「什麼發現都沒有，這種平靜太過詭異，讓我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蒼妄面色十分凝重的說道。

「那我們現在，是否要找個什麼地方匯合一下？或者……直接殺入魔界？」空離問道。

然而蒼妄尚未開口，青辭倒是先說話了：「翎兒姐姐呢？這時候該問問她的意見啊！」

「宓翎她……」空離張了張嘴，但卻是忽然想起了三日之前風湮從昏迷之中醒過來的時候那清冷淡漠的神色，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對這三個男子解釋。

這幾日三界之中的氣氛甚是緊張，他一度將風湮身上的問題給拋在了腦後，甚至直到青辭開口詢問之前，他依舊在潛意識中認為風湮還是與大家所熟悉的那個風湮沒有區別。

不過他此刻的遲疑，卻是讓三個男子驟然緊張了起來，尤其是蒼妄，幾乎是立刻出言問道：「她怎麼了？我並未感應到她有什麼危險啊。」